你是否听说过“免疫检查点抑制剂”（ICIs）？

对于肿瘤患者来说，这无疑是近年来医学界最令人振奋的突破之一。它不是直接杀死癌细胞，而是唤醒人体自身的免疫大军，让它们重拾战斗力，精准打击肿瘤。这些“抗癌神药”为无数患者带来了生命的曙光。

然而，就像任何强大的力量都有可能带来副作用一样，被唤醒的免疫系统有时也会“敌我不分”，对自身的正常组织发起攻击，这被称为免疫相关不良事件（irAEs）。

虽然绝大多数irAEs发生在皮肤、消化道、内分泌腺等部位，但有一个精密的器官也可能受到波及，那就是我们的眼睛。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一旦发生炎症，不仅会影响生活质量，甚至可能导致视力永久受损。最近，日本的眼科专家们就进行了一项研究，深入分析了日本患者在使用ICIs后发生眼部炎症的临床特点和预后，发现了一些值得我们高度关注的独特现象 。

谁是“幕后黑手”？ICIs家族的“时间差”

在这次研究的16位日本患者中，研究人员观察到，不同的免疫治疗药物，引起眼睛发炎的“时间表”似乎不太一样 。

ICIs主要分为几类：

抗PD-1抗体：如帕博利珠单抗（Pembrolizumab）、纳武利尤单抗（Nivolumab） 。抗CTLA-4抗体：如伊匹木单抗（Ipilimumab） 。联合疗法：如纳武利尤单抗+伊匹木单抗的联合使用 。

数据显示：

对于整个研究人群，眼部炎症的中位发病时间是64天（最短12天，最长952天） 。单药治疗组（纳武利尤单抗或帕博利珠单抗）发病时间相对较长，中位时间分别为94天和335天 。但当纳武利尤单抗联合伊匹木单抗进行治疗时，眼部炎症来得最快，中位发病时间仅为13天 。

为什么联合治疗发病更快？

联合疗法同时阻断了两个免疫“刹车”，让免疫系统“火力全开”，导致免疫反应发生得更迅速、更猛烈 。这提醒我们，对于接受联合疗法的患者，医生和患者都必须更加警惕，在治疗早期就密切关注眼部症状 。

此外，值得注意的是，在所有患者中，恶性黑色素瘤是最常见的原发肿瘤（占50%），尤其是在接受联合疗法（纳武利尤单抗/伊匹木单抗）的患者中，黑色素瘤的比例甚至高达100% 。

你的眼睛是怎么“发炎”的？亚洲患者的特殊表现

眼睛发炎的常见症状包括视力模糊、视力下降和眼前出现飞蚊症 。在这次研究中，最常见的眼部炎症类型是全葡萄膜炎（Panuveitis） 。

葡萄膜炎根据发炎的部位可以分为前部、中间部和后部葡萄膜炎，而“全葡萄膜炎”意味着眼内几乎所有葡萄膜组织都受到了炎症的攻击，这是一种相对严重的类型 。

更重要的是，研究人员发现在这16位日本患者中，有6位（占所有葡萄膜炎患者的37.5%）患上了**“VKH（Vogt-Koyanagi-Harada）疾病样葡萄膜炎”** 。

什么是VKH样葡萄膜炎？

VKH疾病本身是一种累及眼睛、皮肤、听神经和中枢神经系统的自身免疫性疾病。而“VKH样葡萄膜炎”是指这种ICI-irAE的临床表现与典型的VKH疾病非常相似 。

为什么VKH样葡萄膜炎在亚洲患者中更常见？

在欧美人群的文献报告中，VKH样葡萄膜炎的发生率通常在8.3%-11.9%之间 。但在日本的这几份研究报告中，它的发生率显得异常高 。

专家们认为，这可能与亚洲人群的遗传背景有关 。

VKH疾病与一种特定的基因——HLA-DRB1*04:05——高度相关 。这种基因在日本人群中本身的频率就较高，因此当ICIs“点燃”免疫系统时，具有这种遗传倾向的患者就更容易发展成VKH样葡萄膜炎 。

这种炎症常常是双眼同时发病（13位患者双眼都有症状） ，而且通常被评定为3级irAE（11位患者） ，这意味着炎症程度较重，需要积极治疗 。

视力受损的风险与治疗：早期干预是关键！

眼部irAE的治疗目标是尽快控制炎症，保护视力。根据炎症的严重程度，医生会考虑：

暂停或永久停用ICIs 。眼局部使用皮质类固醇滴眼液或注射 。全身性使用皮质类固醇（口服或静脉冲击治疗） 。

在研究中，绝大多数患者（15人）都停用了ICIs，并且有9位患者（56.3%）接受了全身性皮质类固醇治疗 。

幸运的是，经过及时治疗，大多数患者的视力都得到了改善 。研究结果显示，患者的平均矫正视力从最初的20/43改善到了最终的20/31 。

然而，一个严峻的事实是：四分之一（25.0%）的患者在最终随访时视力仍旧不佳（低于） 。

导致视力持续受损的“元凶”是炎症带来的并发症，包括

继发性脉络膜新生血管（CNV）：这会导致视网膜下的异常血管生长，引起出血或渗出，严重影响中心视力（如患者15） 。低眼压黄斑病变：眼压过低导致黄斑区视网膜脱离或水肿（如患者7） 。视神经炎或疑似视神经病变（如患者11和16） 。

【案例提醒】

一位年长的肾癌患者（患者11），在接受纳武利尤单抗治疗后不久，出现了视神经炎。初始视力非常差，医生采取了系统的类固醇脉冲治疗。尽管后来视力有所改善，但最终视功能仍然不佳 。这个案例提醒我们，视神经炎一旦发生，对视力的影响可能是持久的。

核心信息是：

由于日本患者（以及推测的亚洲人群）更容易出现全葡萄膜炎和VKH样葡萄膜炎，而这类炎症一旦累及后段眼球，就可能带来上述致盲性的并发症 。因此，早发现、早诊断、早干预，是保住视力的最重要一环 。

总结与建议

这项研究为我们深入了解ICI-irAEs在亚洲人群中的特点提供了宝贵资料 。

高发病率的特殊炎症类型：全葡萄膜炎是日本患者中最常见的类型，并且VKH疾病样葡萄膜炎的比例相对较高 。联合治疗的更早发病：纳武利尤单抗/伊匹木单抗的联合疗法与眼部炎症的更早发生相关 。不可忽视的视力风险：尽管大多数患者治疗有效，但仍有四分之一的患者视力持续受损，这主要源于继发性并发症 。

给患者的建议：

如果您正在接受ICIs治疗，尤其是联合治疗，一旦出现视力下降、视物模糊、眼睛发红疼痛、畏光或眼前飞蚊增多等症状，请务必立即告知肿瘤科医生和眼科医生。多学科团队（肿瘤科、眼科等）的共同管理，是确保您在抗癌路上保持清晰视力的关键 。

参考资料：Yamae T, Aoyama Y, Izawa H, Shen D, Nemoto H, Takase H, Tanaka R. Clinical features and prognosis of immune checkpoint inhibitor-associated ocular inflammation in Japanese patients: a case series. Jpn J Ophthalmol. 2025 Nov 22. doi: 10.1007/s10384-025-01307-y. Epub ahead of print. PMID: 412736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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