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趣】纪晓岚现实自述——
道士王昆霞说，过去游览嘉禾，新秋气候爽朗宜人，在湖滨散步，离开人群稍远，偶尔看到一处官宦家废弃的园圃，只见丛生的竹子，古老的林木，寂静得没有人的踪迹。王在里面徘徊停留，不知不觉地大白天睡着了，梦见穿着古代衣冠的人一揖到地说：“寂寥的荒林，很少见到嘉宾；既然见到了君子，实在以得偿素愿而感到宽慰。希望不要因为我异于人类而加以摈弃。”
王心里知道是鬼，姑且问他从哪里来，回答说：“在下是耒阳的张湜，元末时客居在这地区，死而葬于客地。我爱好这里的风土，不再有回去的念头。园林已经换了十几个主人，我还是留在这里不忍离去。”问：“人都怕死而喜欢活着，你为什么独独酷爱鬼趣？”答：“死和生虽然不同，但是性灵不改，境界也不改。山川风月，人见到它，鬼也见到它；登临名山胜水吟诵咏叹，人有这些，鬼也有这些。鬼有什么不如人？而且幽深艰险的胜地，人所不到的，鬼得以魂游；萧条寂寞、清静冷落的景色，人所不见的，鬼得以夜间赏玩。人尚且有时不如鬼。那些怕死而喜欢活着的，由于嗜好和欲望扰乱心神，妻子儿女结下的恋念，一旦舍弃进入阴间，就像高官解下印授辞免官职，隐退憩息于山林泉石之间，不能不感到忧伤。他们不知道本来住在山林泉石间的人，耕田凿井，和乐相安，原就没有什么忧伤在心中。”
问：“六道转辗轮回，事情应当有主管的，你为什么竟然得以自由？”答：“求生如同求官，听凭别人的意旨，不求生的如同逃避名声，听凭自己所为。假如不求生，神也不勉强的。”又问：“寄托情怀既然深远，吟咏必然也多。”答：“兴之所到，有时得到一联一句，大抵不成篇，境过就忘，也不再追寻求索。偶然还记得，可以向高明的贤士求教的，才三五章罢了。”于是朗声吟诵道：“残照下空山，暝色苍然合。”昆霞打着节拍称赏，又吟诵道：“黄叶……”刚得二字，忽然听到吵闹呼叫声，昆霞突然醒了过来，则是渔船打着船桨在相互招呼。昆霞重新靠着柱子闭目而坐，不再能成梦了。（故事来自《阅微草堂笔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