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笔赵恩霆
沙特王储穆罕默德预计将在11月中旬后期访美,这将是他时隔7年再次访问美国。从上一次到即将成行的这一次,在白宫迎接穆罕默德的都是特朗普,但沙特与美国关系所处的环境已经发生了显著变化。
随着加沙地带第一阶段停火协议的达成,延宕两年的加沙战事终于出现结束的曙光,这意味着因本轮巴以冲突而被搁置的、特朗普极力推动的沙特与以色列关系正常化进程可能重启。然而,当前加沙停火状态依然十分脆弱,以色列空袭时有发生,第二阶段停火协议仍有待观望。
更重要的是,尽管加沙局势在朝着正向发展,但巴以问题这个症结却愈发难解。在9月下旬的联合国大会期间,英法等国曾掀起一轮巴勒斯坦国承认潮,但另一方面,以色列政府已经断然否定了巴勒斯坦建国的可能。而沙特一贯支持巴勒斯坦人的权利,主张建立巴勒斯坦国,并将此作为改善与以色列关系的前提。这种情况下,当前加沙局势的缓和并不能构成沙特重启与以色列和解的关键要素。
特朗普在第一任期推动中东阿拉伯国家与以色列关系正常化,以此作为其搭建“中东版小北约”遏制伊朗的重要一步。其间,阿联酋、巴林等国与以色列和解建交,但沙特因其特殊影响力而态度谨慎。拜登政府期间,美国一度许以防务合作计划、民用核能计划等,几乎促成沙以实现关系正常化,但2023年10月本轮加沙冲突的爆发打断了这一进程。
沙特一直在特朗普的中东战略中拥有特殊位置,他第一任期首次出访就打破惯例,将第一站选在沙特。今年1月特朗普重返白宫后,再次将沙特作为首次出访的第一站。
特朗普宣称美国获得沙特6000亿美元的投资承诺,涉及能源、安全、国防工业、科技、基建和关键矿产等领域。其中,包括一项价值1420亿美元的“史上最大军售协议”。然而,《纽约时报》从白宫公布的情况说明中发现,美沙之间实际的交易总额仅为2830亿美元。
沙特王储穆罕默德上次访美是在2018年3月,在白宫受到特朗普的热烈欢迎。不过,半年后发生的沙特记者卡舒吉在沙特驻土耳其伊斯坦布尔领事馆遇害案,给沙美关系蒙上一层阴影。
卡舒吉生前为《华盛顿邮报》等多家美媒撰稿,美国中情局评估认为沙特王储很可能下令实施了这起谋杀,穆罕默德予以否认并得到特朗普力挺,但美国国会和后来的拜登政府多次批评沙特、叫停军售,两国关系一度濒临破裂。
沙特王储将再次访美之际,中东的地缘政治版图较七年前发生了巨大变化。七年前,特朗普政府默许、沙特主导的针对卡塔尔的断交危机,如今早已化解,卡塔尔与沙特等国的关系全面恢复。而且,在中国斡旋下,沙特与伊朗也实现了和解和复交,中东地区的地缘政治环境明显改善。
与此同时,除了加沙冲突,也门、叙利亚以及黎巴嫩的局势因以色列的军事行动而仍存变数。实际上,以中东地区复杂的政治、宗教和地缘关系,任何局部冲突都可能因外溢效应而波及整个地区局势,尤其是在美国搅局和拉偏架的情况下更是如此。
前不久,加沙停火谈判尚无眉目时,以色列突然对卡塔尔首都多哈的巴勒斯坦伊斯兰抵抗运动(哈马斯)高层目标发动空袭,此举引发斡旋方卡塔尔强烈谴责,激怒了中东国家,阿拉伯-伊斯兰紧急峰会要求重新审视与以色列的外交和经济关系,甚至公开表示将推动暂停以色列的联合国会员国资格。
那次紧急峰会落幕次日,沙特王储穆罕默德就与到访的巴基斯坦总理夏巴兹签署两国共同战略防御协议,约定第三方针对两国任何一国的攻击将被视为“对两国的侵略”。随后,巴基斯坦国防部长阿西夫确认,如果沙特需要,根据两国共同防御协议,巴基斯坦可以向其提供“核保护伞”。
这被认为是以色列袭击卡塔尔“冲击波”引发的首个重大事件。以色列、卡塔尔均为美国在中东地区的重要盟友,美国放任以色列袭击盟国的做法,令沙特等美国的中东盟友再次看清了华盛顿的真实面目,即在“美国优先”之下,就算是盟国也秒变“牺牲品”,美国的安保承诺只停留在口头上。
这一幕与多年前也门胡塞武装空袭沙特重要石油设施后如出一辙。当时美国同样置身事外,而非向沙特提供军事支持打击胡塞武装。从那以后,沙特加强了与俄罗斯的高层互动和关系层级,两国在原油产能和国际油价问题上依托“欧佩克+”机制频繁协调沟通。
当2022年时任美国总统拜登访问沙特,施压其增产原油平抑油价,试图借此削减俄罗斯在俄乌冲突期间通过石油出口获得的收入,帮助美国政府缓解国内高通胀局面。然而,拜登最终空手而归。不仅如此,沙特王储穆罕默德在那之前还曾拒绝接听拜登打来的电话。
当沙特这样重要的地区盟友把所有利益都与美国绑定,转而自主推进多元化外交,意味着美国的国际信誉已消耗殆尽,在重大地区问题上的影响力也被削弱,剩下的只有特朗普式的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