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时候去郡里参加科举考试，正好赶上过年。老辈人传下来的规矩，每年除夕前一天，城里各行各业的商贩都会扎起漂亮的彩楼，敲锣打鼓地去藩司衙门表演，这活动叫 “演春”。我就跟着小伙伴凑热闹去了。

现场那叫一个人山人海，围得水泄不通。衙门大堂上坐着四个穿红袍的大官，两两面对面坐着。我年纪小，也不懂他们是多大的官，只听见现场吵得耳朵发麻，锣鼓声震得脑仁儿直疼。正热闹着，突然有个汉子带着个披头散发的小男孩，挑着担子挤到堂前，像是要跟官员们说啥。可现场太吵，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说啥，只看见那几个官员突然笑了起来。紧接着，穿黑衣服的衙役就扯着嗓子喊，让他们表演节目。

汉子赶紧答应，张嘴就问：“大人们想看啥节目？” 堂上几个官员交头接耳说了几句，衙役跑下来问汉子擅长啥。汉子一拍胸脯：“变戏法，就没有我不会的！” 衙役上去禀报完，没一会儿又下来传话，说让他变个桃子出来。

汉子一听，掀开衣服盖在竹箱上，愁眉苦脸直叹气：“大人们这不是难为我嘛！这大冷天冰雪都没化，上哪儿找桃子去？不去弄吧，又怕得罪官老爷，这可咋整！” 旁边小男孩急了：“爹，话都说出口了，咋能反悔呢？” 汉子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一拍大腿：“有了！眼下地上找不着桃子，可王母娘娘的蟠桃园四季结果，只能上天偷桃了！” 男孩直跺脚：“爹！天那么高，又没楼梯，咋上去啊？” 汉子神秘一笑：“看我的！”

他打开竹箱，掏出一团几十丈长的绳子，随手往天上一扔。嘿！那绳子直直地立在空中，就像被谁拉住了似的。汉子越扔越高，绳子慢慢钻进云彩里，最后手里的绳子全没了。他扭头招呼儿子：“儿啊！爹老胳膊老腿爬不动，你替爹跑一趟！” 说着把绳子塞给儿子，“拽着这绳子就能上去。” 男孩抓着绳子直撇嘴：“爹你可真坑人！这么细的绳子，要我爬上万米高空，万一断了，我连个全尸都留不下！” 汉子又哄又劝：“话都说出去了，只能硬着头皮上！要是真能偷到桃子，老爷们肯定赏大钱，到时候给你娶个俊媳妇！”

男孩没办法，只能抓着绳子一点点往上爬，手脚并用，跟蜘蛛爬丝似的，没一会儿就钻进云彩看不见了。过了好半天，“咚” 地掉下来个碗口大的桃子。汉子乐坏了，赶紧捧着桃子献给堂上官员。几个官员翻来覆去瞧了半天，也没看出这桃子是真是假。

突然，那根绳子 “啪” 地掉在地上。汉子脸色大变，大喊：“坏了！绳子被人剪断了，我儿可咋下来啊！” 话音刚落，“扑通” 一声，掉下个东西 —— 竟是男孩的脑袋！汉子抱着头号啕大哭：“肯定是偷桃被发现了，我儿命苦啊！” 紧接着，一只脚掉了下来，随后胳膊、腿七零八落地全掉下来，没一块囫囵的。汉子哭得撕心裂肺，把儿子的残肢一件件捡进竹箱，盖上盖子说：“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天天跟着我走南闯北。今儿为了给老爷们表演，竟落得这般下场！我得带他回家好好安葬。”

汉子哭着跪到官员面前：“我儿为了变桃子丢了命，求大人们行行好，赏点安葬费，我来世做牛做马报答各位！” 官员们都吓了一跳，纷纷掏出银子给他。

汉子把银子往腰间一缠，突然拍了拍竹箱，大声喊道：“八八儿！还不出来谢恩，磨蹭啥呢？” 就见箱盖一掀，刚才那个小男孩顶着乱蓬蓬的头发钻了出来，规规矩矩朝着北边磕头 —— 好家伙，明明刚才都 “死透了”！这戏法实在太邪乎，我到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后来听说白莲教的人会这等奇术，想来这汉子多半是白莲教的传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