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瑞田:作家书画与文人书画

易雅艺拍 2019-05-28 10:56:39
作家书画与文人书画

文:张瑞田

 ▲ 宋 李公麟《五马图》(局部)

作家书画,其实就是历史中的文人书画。文化素养,是文人书画的价值支撑,人格迹化,是文人书画的美学特征。孔子为文人定调:士志于道,而耻恶衣恶食者,未足与议也。用今天的话来说,就是文人要有社会责任感,助人伦,成教化。价值观念以此为核心,当然影响了文学艺术。

 ▲ 宋 米有仁《云山图》(局部)

对书画审美来讲,缠绕着过多技术要素的结字,轻易输给了饱含生命热情的简练、朴茂的笔墨。古人云:“至于学问文章之余,写出无声之诗,其萧然笔墨间,足以想见其人,此乃可宝;而流俗不问何人,见用笔稍佳者则藏之,苟非其人,特一画工所能,何足贵也。如崇宁大臣以书名者,后者往往唾去,而东坡所作枯木竹石,万金争售,顾非以其人而轻重哉。”

 ▲ 宋 苏东坡《墨竹卷》

修炼人格,是中国传统社会对士——读书人的价值要求。也就是说,读书人应以弘扬道义为己任,修身养性,“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这是中国文化的背景,以此为依托,我们自然明白了文人书画的真实意义。

 ▲ 宋 郭熙《早春图》

文人书画,关键在于文人。古代文人科举进仕,文章、书法、诗词乃必修之课。对其领悟的深浅、掌握的高下,决定其人生的命运、政治的前途。文人书画的创作者,遍览经史子集,是一个时代的文化高峰,自然体现出迥异于世俗社会阶层的文化素养,“如谢家子弟”“爽爽有一种生气”。

▲ 元 倪瓒《紫芝山房图轴》 

儒家的入世情怀,是一只看得见的手,把文人们召唤到经世致用的人生路途。于是,视政治为第一理想的文人们,以“游于艺”的心态对待书画,从而赋予书画新的人文涵义。“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

▲ 元 王蒙《具区林屋图》 

艺者也,虽志道之士所不能忘,然特游之而已。”书画是经世致用的工具,也是陶冶性情的方式。博大的中国文化和独特的中国书画,如此巧妙地缝合了读书人的精神裂痕,同时又给我们留下一份独特的文化遗产。

 ▲ 元 吴镇《芦滩钓艇图》

苏东坡是文人书画的集大成者,置自己的艺术天才于不顾,熟读经史,好论古今,积极入世。26岁作《进策》《进论》各25篇,评判时政,指斥弊端,提出自己改进社会的政治纲领,引起朝野震惊。可惜,满腹经纶的苏东坡被新旧政党夹击,一生不得志,“奋厉有当世之志”,也仅能历一方土地,写千百诗文。一手雄博、“涵茹到人所不能涵茹”的书画,变成了中国文人的精神地标,照亮了我们斑驳的岁月。

▲ 元 赵孟頫《鹊华秋色》 

苏东坡写字画画是为了抒怀遣兴。尽管苏东坡在文学、书画上的历史地位无人撼动,但是他的确没有把文学、书画当成自己的第一“要务”。孔子强调“志于道”“游于艺”,苏东坡则是“依仁游艺”,也就是说,在他的内心深处,依旧矢志不渝地瞭望着心目中的政治海洋,他希望政治之船的桅杆上飘扬着自己的旗帜,可惜没有。

 ▲ 明 沈周《魏园雅集》

当代文人书画的式微是历史性的,难以弥补。第一,辛亥革命以后,中国社会急剧动荡,对革命的不同解释与革命的不同方式,损害了中国一以贯之的精神世界。牧歌般的文化心理,“志于道’“游于艺”的理想模式遭到空前质疑。

 ▲ 明 董其昌《仿黄子久江山秋霁图卷》

第二,革命性的改革,颠覆了中国社会;西学东渐,瓦解了民族的传统教育,书写工具替换,西式大学教育引入中国,书画、诗词被视为阻碍现代化进程的文化遗存,一度惨遭封杀,使数代人不能窥其堂奥。

 ▲ 明 董其昌《石田诗意山水图》

第三,全球性的科技进步,产生了诸多释放人类情绪的物质手段,书法已不是令大多数人痴迷的艺术形式。第四,市场的健全和商业的竞争,打碎了传统的伦理标准,消费主义思潮使农业社会的、但具有永恒价值的“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的“尚志”精神被庸俗解构。其直接结果便是趣味的低下。

 ▲ 明 文徵明《携琴访友图》

如何回味文人书画的精神特质?能否把苏东坡式的文人心理延续下去?当代文人书画与古代文人书画区别何在?分裂的程度多大?是否有可能实现融通?这是首届中国作家书画研讨会关心的问题,也是当代关心文人书画的理论家们戮力思考的问题。

▲ 清 髡残《溪山秋雨》 

由于水平有限,某些重大的文化问题我们没有能力看深看透,挂一漏万的现象始终存在。好在这个群体是认真的思考者,他们没有放弃体察心灵的热情,在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历史进程中,矢志不渝地发现民族文化的深层价值和对世界的意义。

(本文为张瑞田主编《首届中国作家书画学术研讨会论文集》前言)

 ▲ 清 石涛《赠刘石头山水册》

▲ 清 郑板桥《风竹石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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