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日报》拍了一支短片,纪念中国接入互联网30周年。短片的名字叫《你的名字》,开头就把人的思绪拉回那个拨号上网的年代。
上网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先起个网名,既然是网名那自然不必与真名有任何关系,在虚拟的网络世界里你可以彻底忘掉自己的真实身份,网名想怎么起就怎么起。
可是越是这样无拘无束,网名就越难起,所以我记得那会儿很多网友的名字干脆就叫“不知道叫什么”,或者“名字真是太难起了”。可见有时候完全的自由反而让人不知所措。
那时候哪里能想到,几十年后虚拟的网络世界,也要强制推行实名制,先是后台实名制,而后又小范围的推行前台实名制。虚拟世界不再虚拟,让现实世界拉进现实。
回想起来,我能想到自己最早的网名叫“醉里挑灯看剑”,那时候喜欢辛弃疾的词,现在也还喜欢。他的词随便拎出一首,都充满了让人血脉喷张的豪情壮志。前几天练字还写到他的“青山欲共高人语,连篇万马来无数”,当然这是题外话了。
互联网是个伟大的发明,它有着摧枯拉朽、翻天覆地的力量。毫不夸张地说,中国过去30年旧貌换新颜,一半是互联网的功劳。另一半功劳是2001年加入WTO。
互联网不是中国发明的。这个事实我们必须承认。但中国使用互联网做了很多发明。这种发明也是发明,没有什么可难为情的。
有人说中国更擅长应用层面创新,而非底层技术创新。在过去一二十年当中,好像的确如此。可是在漫长的人类历史当中,却是恰恰相反的。
中国人最早发明了火药,这是史无前例的底层技术创新吧?可是中国的火药更多用于烟花爆竹。最后把火药用在枪炮上的却是西方人,他们开着轮船扛着洋枪跑到中国来烧杀抢掠,可让我们中国人遭了不少罪。
中国人最早发明了印刷术,这也是史无前例的底层技术创新吧?但中国的印刷术长时间停滞在低效的刻板印刷术上,直到德国人改良了活字印刷术之后,印刷品才真正的风靡于世界。
提到印刷术,我印象中大仲马在《基督山伯爵》里的一个小节,提到印刷与法国大革命之间的微妙关系。印刷术的普及极大促进了思想的传播,革命的种子如同那些刻在报纸上的铅字一样,潜移默化地刻进了法国人民的脑海当中,最终酿成了一场一个阶级推翻另一个阶级的暴烈行动。
相比印刷术的可怖力量,互联网有过之而无不及。互联网连接起了世界,自然也加速了思想的流动。而如果一种思想能够凝聚起一个组织,那么必然也会有另一种思想能够粉碎这个组织。互联网诞生以来,世界各地大大小小的混乱当中都有互联网作为媒介。
对世界格局的重塑,是互联网在大处的改变。具体到我们在生活上,互联网带来的改变那就更多了。
可以说今天我们对互联网的依赖程度已经到了遇事先求互联网的程度。不妨试举一例。出门遇到汽车故障,我们不会首先想到向身边人求助,要么打开手机搜索维修方法,要么在社交平台上寻求他人帮助。这叫“行有不得,反求诸网”。
又比如原来我们若想知道明天的天气,就要准时坐在电视机前收看今晚的天气预报。而现在我们只要出门之前看看手机,或者干脆问问家里的智能音箱,就能知道今天的天气如何、该穿什么衣服。
再比如我现在躺在床上使用手机输入法的语音转文字功能写下这篇文字,没有互联网也是万万不能做到的。别说30年,这种事就是放在10年前也不敢想象。
现在互联网能做的事太多了,特别是AI大模型的出现,更是让互联网拥有了貌似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力量。我有时候常常担忧如果原本很多需要人来做的事都逐步交给互联网和机器来做了,人类将来会不会变成除了自由一无所有的废物?
当然,这种担忧本身也是拜互联网所赐。尽管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但人类的情绪却可以通过互联网相互传染。譬如,焦虑。
写完这篇文字,我就要带孩子去上课外班了,所谓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咱们中国家长的“鸡娃”焦虑不也是拜互联网所赐吗?
中国接入互联网30年了,30年前第一批上网的网民,如今已经人到中年了。今天的互联网世界,对于我们而言愈发陌生了。年轻人们使用的是另一套网络语言,聊的是我们听不懂的话题,做的是我们闻所未闻的事。
我们这代人正在老去,但互联网永远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