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五年,柳婉烟对我冷若冰霜,身边的面首络绎不绝。
我决定放手,还自己一片安宁。
她却以为我离了她的权势庇佑,无法在京中立足,故而骄纵放肆:“你闹情绪也该有个分寸,真以为本宫非你不可不成?”
待我与年少时失之交臂的青梅再次相逢,柳婉烟方寸大乱,泪眼婆娑。
“求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们重新开始,这次换我来追求你可好?”
1
柳婉烟被她新养的小面首拦腰抱回府时,我正在为她剥莲蓬。
我所养的小狗如意察觉到熟悉的气息,奔向门口摇尾迎接柳婉烟。
朱门轻启,推门而入的是一位全然陌生的少年郎。
年约弱冠,眉宇间的青涩和勃勃生气让人赞叹不已。
柳婉烟作为当朝的长公主素来风流多情,这在我心中早已明了如镜。
因此,她将面首带回公主府,我也并不觉惊奇。
甚至,我们这场婚约,也不过是她在繁华烟云中的一场闹剧。
曾有一次,她不慎招惹了一位颇有声望的士林举人,不过那位举人早已成婚。
在迷离情愫之间,柳婉烟与举人春宵一度,被举人的夫人抓奸在床。
此事一度闹得满城风雨,严重到玷污了皇家声誉。
于是乎,与那位举人有七分相似的我,成为了这场风雨中的牺牲品,匆匆与她成了婚。
此刻,那位少年郎正看着我。
他的视线落在我不甚合身的粗布衣裳上,嗤笑一声。
“公主,您府上怎么还用小厮服侍呢?人家服侍你还不够嘛?”
柳婉烟也笑,如同一只慵懒的狐狸依偎在他怀中,笑声婉转悦耳。
“小乖乖,你眼神不好使了吧?就他这般懦弱样,也配做本宫的小厮?连给本宫磨墨怕都排不上号。”
她满不在乎地唤着我,妖娆地挑了挑眉梢。
“小跟班儿,学两声狗叫听听?”
柳婉烟倚在少年怀中,美眸流转,醉意朦胧。
靠近后,我才闻到她身上浓郁的酒香。
如意感受到陌生的气息,警觉地卷起尾巴,发出低沉的警告声。
喉头涌上一阵苦涩。
我沉默地紧握手中的荷叶边,默不作声。
我深知,她并未真的醉倒。
骄傲如她,践踏我这个无法拿得出手的夫君尊严,能让她享受到一种别样的愉悦。
少年郎傲慢地看着我,犹如胜者般得意地笑着。
似是刚刚注意到脚边的如意一般。
他抬腿佯装惊恐地将它踢开一边。
“哪里来的野狗挡道啊,还是个丑陋不堪的流浪狗,跟我们长公主的华贵气质完全不符。”
“我最讨厌狗了,尤其是挡路的野狗。”
他笑着,目光挑衅地盯着我。
“长公主,咱们把那畜生撵出去,可好?”
2
我清楚,她辱骂的并非那只名为如意的小犬。
而是我。
那一脚狠厉地踢在如意柔弱的腹部,它惊恐万分地蜷缩于墙角,身躯颤抖不已。
我默然地将它那瘦弱的身躯抱起,轻柔地顺着它的毛发以示安抚。
柳婉烟秀眉紧蹙,满目厌恶地瞪了我一眼。
“楚云深,我是否曾与你说过,这卑贱的畜生应当逐出府去,既脏且臭,真是令人作呕!”
我不由自主地摇头,首次违逆了她的心意。
“可我愿意收养如意。我已为它沐浴、又找府医要了药,可以祛除它体内的寄生之物,它并不肮脏,乃是一只洁净纯良的小狗。”
我平日里鲜少向她提出任何要求,更不曾如此坚决地反驳过她。
这一回,或许是早已麻木的自尊心又在无端地挣扎作祟。
或许是因为那只小流浪狗,在某些层面上和我有着可悲的相似之处。
我难得的,想要真心实意地向她表明我的意愿。
然而她却笑出了声。
笑声如银铃般清脆却又刺耳,几乎笑出了眼泪。
“你想养它?你还想养它?!哈哈哈哈哈,连你都是我养着,你还要养个流浪狗!”
她手指直指我的鼻尖,眼神中流露出高贵而傲慢的施舍意味。
“你尚且是本宫供养之人,住的是本宫的公主府。”
“若我命你不许收留,你便该识时务些,连滚带爬地把它赶出去。”
她那蔻丹红润的指甲一下下戳在我眉心,刺得我额间一阵钝痛。
我早预想过会是这般难堪的局面。
她素来不屑给我半点颜面,对此我本应习以为常。
只是真正到了这一刻,我突然感到一种疲惫。
从心底深处席卷而来的疲倦几乎让我无法站立。
柳婉烟始终认为是她在供我生活,殊不知我从未动用过她的一文钱。
我试图解释自身并无经济困扰,但她总误以为我是为了维护那份可怜的自尊。
五年来全心全意的付出,原来只是感动了自作多情的自己罢了。
如意奋力挣脱我的怀抱,胆怯而又坚毅地挡在我身前吠叫。
“哪来的野狗,竟敢冲着本公子吠叫!”
少年急于表现,又是一脚踢向如意,却被如意死死咬住了小腿。
“砰”的一声,如意发出凄惨的哀鸣,重重摔在地上。
我心疼地抚摸着如意的脑袋,它尽管痛苦不堪,却仍竭力舔舐我的手心,憨态可掬的模样让人怜惜。
少年捂着受伤的脸庞,满脸震惊,声音扭曲至极。
“公主!这只畜生竟然咬我,好疼啊!”
我站起身,冷静地一巴掌掴在他脸上。
“腿不安分就自行割去,如此没有教养之辈,想来从小未曾受过礼义廉耻的教育吧?”
少年捂脸愣住,满眼不可置信,随后转向柳婉烟哭诉。
“公主,你看他……”
柳婉烟面色骤冷,指着我喝令离去。
“你这种不值一提的货色,也只配与流浪犬为伍。”
“如今是我厌弃了你,你和你的流浪犬速速离开此处。”
当她将我逐出门外那一刻,她高高昂起头颅,带着傲慢的微笑。
“楚云深,人总要有点自知之明。”
“它是流浪犬,你亦然。”
3
我定定地凝视着那扇紧闭的房门,良久无言。
门内传来刻意不加掩饰的旖旎动静,撞击得门扇发出低哑的哀鸣。
我听见少年戏谑而高扬的声音:“公主若觉得舒坦,不妨大声一些,会更快乐……”
我仿若一只被逐出家门的落魄孤雁。
在这方寸之间,偷听着自家娘子与他人的墙角。
一阵冷风从门外灌入,如针扎般刺痛我每一寸肌肤。
可在这时,我竟还痴傻地挂念着她的胃疾。
知晓她喜好美酒,我在厨房早早炖上了冰糖雪梨羹,只待她归来亲自喂她饮下。
只是这份心意,如今怕是再也无法传递了。
心口更如刀绞,疼痛得我几乎无法呼吸。
原来,当失望堆积至顶点,便是这般接近绝望的麻木与不堪。
在此停留,窃听他们的私语,未免太过卑微。
我轻抚了一下身边的如意,带着它毅然转身离去。
既然她已不再需要我,那么这一回,
便遂了她的愿吧。
4、
当我独坐在凉亭中借酒消愁时,柳婉烟身边的贴身丫鬟到了。
“驸马,公主让你不准离开,需站在屋外听着里面的声音……”
丫鬟越说声音越小。
我苦笑,连她的丫鬟都知道让我在门口听着他们欢好的声音令人羞耻,她却这般羞辱我。
这实在令人作呕,恶心到让我生理上感到不适。
然而,这并非柳婉烟初次做出这般举动。
她素来擅长于践踏他人的尊严。
五年前的那个夜晚,子时三刻,她以近乎戏弄般的口吻书信予我。
“知道你爱慕本宫多年,本宫给你个机会,与本宫成婚……”
“就明日,过期不候。”
明知这是她玩笑似的恩赐,我心中却仍抑制不住地狂跳不已。
我钟情于她,很久很久。
久到她自己都已忘记,我们年少时的那次邂逅。
我十五岁那年遭奸人所害,被囚于荒废已久的暗室之中。
不见天日,绝望地度过了几个昼夜。
无人问津,饿得肝肠寸断。
暗室中的死老鼠是我唯一的食物来源。
我以为,我会在黑暗中悄无声息地死去,直至同那些老鼠一般腐烂发臭。
就在那时,外出踏青探险的柳婉烟如同神女一般,突然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起初,她被我狼狈的模样吓得愣住,犹豫着不敢靠近。
因长久未曾饮水进食,我的嗓音嘶哑难听,每吐出一个字眼都仿佛带血。
我自己也觉得自己形同妖魔,不似常人。
但她温柔地递给我清水润喉,还费力地用石块砸开我身上的枷锁。
尽管她表面上故作镇定,但我深知她内心的恐惧。
可她依然笑靥如花,用那双微微颤抖的手牵起我,宛如一条灵动的山间仙女,引领我逃离了那个地狱。
自此以后,她的笑颜时常在我梦中出现。
那时我爹娘因庶子之事争执不休,早已将死里逃生的我抛诸脑后。
他们舍弃了我,但柳婉烟接纳了我。
我在柳婉烟租赁的小院中暂住。
她为了哄我开心,每日陪我一同研习琴棋书画,一起偷偷翻墙溜进邻居家抚摸刚出生的小狗崽儿。
那些夜晚,我们曾携手登上阁楼赏月,她躺在我身边,眸子里闪烁着星辰大海。
“你不准忘了我哦~”
后来,她在我的肩膀上安然入睡。
看着她恬静的睡容,我一整夜都不敢合眼,生怕惊扰了她的美梦。
我听见了,在她梦里的呢喃细语。
“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那段时光宁静又甜蜜。
直到有一天,我被爹娘强行接回家中,我始终紧紧握住她的手不愿松开。
曾经只能遥望的明月,如今触手可及,恍若梦境。
她是我的明月。
我竭尽全力,想要为她呈上世间一切的美好。
初时,我紧张而又莽撞。
瓢泼大雨之夜,我赶至她的府邸之下。
只为让她看昙花一现的美景。
却不想在风雨中淋成了落汤鸡。
那一刻,我并未感到丝毫狼狈,心中唯有满满的幸福洋溢。
然而,当我踏进公主府时。
她娇笑着让我看向窗户。
只见两个男子服侍着她,我看到我的月亮被两个人玷污,可月亮甘之如饴。
雨水打湿了我的眼睛,酸涩的视线开始模糊。
我在雨中站了很久很久,久到窗柩关上,久到里面暧昧的声音消散,我心中的真诚已被击得粉碎。
然而,她并未就此结束对我的羞辱。
屋内里传来她恶劣而得意的笑声。
“瞧清楚了吗?本宫正在做什么。”
“回去耐心等待,也许不久后便轮到你了。”
5
回忆骤然中断。
天际蓦地飘起细雨,冰凉湿润,浸湿了我整张面容。
是我不够豁达,是我太过执着。
在她心底,或许只把我当成一个随叫随到、任意驱使的奴仆。
在她眼中,我连一丝丝微薄的尊严都没有。
我已忍无可忍,真的受够了这一切。
我的真心捂不热她。
那么我选择放手,认输便是。
我擦去脸上的细雨,告诉自己再不会有下次了,我不会再让自己受辱。
我轻轻舔舐唇瓣,最终还是说出了那句我以为此生绝不会从我口中说出的话语。
“帮我告诉公主,我们合离。”
6
却不想我刚说完这句话,柳婉烟从屋内冲了出来。
“你喝多了?你现在神志不清,本宫懒得与醉鬼理论。”
见我默然无语,她缓了一口气,语气渐渐柔和起来。
“夫君,你就别闹情绪了好吗?我这就让他离开,他惹你不悦,下次定不再让他出现在你面前。”
“不要再胡闹了行不行?这次本宫就当没听到。闹归闹,和离之事以后休得再提,听清楚了吗?”
我颤抖着声音,寒风穿过喉咙,痛得撕裂般。
此刻,我竟不知该如何言说。
忽冷忽热是柳婉烟惯用的手腕。
她对我冷漠时毫不留情,然而真要温柔相待时,却又柔情似水,让我仿佛能触及被爱的幻影。
许多次,我都以为自己即将走进她的心扉。
靠着她偶尔施舍的这点甜意,我苦涩地欺骗自己度过了这漫长的岁月。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
“和离书我会派人呈递于你,望你能尽快与我去宗人府合离。”
“你说什么?”
柳婉烟的声音中透露出明显的愠怒。
我咬牙重复了一遍。
“我说,和离。”
“好,好得很!到时候别后悔求饶于我!”
她愤懑不已。
“木头一般无情趣,床笫之技差劲至极,连个玩偶都不如,若你稍有几分能耐,我也无需去找他人寻欢……”
面对柳婉烟愤怒的责骂,我平静地离开公主府。
如意在我身侧欢快地奔跑,无意间撞到了路过的行人。
我正欲前去道歉。
女子轻轻弯腰,如同变戏法般从袖中取出一块肉脯。
“你好呀,小家伙!你饿不饿呀?姐姐请你吃肉脯好不好?”
我看向她那熟悉的眉眼,一时愣住了。
明丽的娃娃脸庞,笑容中漾着梨涡。
唯一不同的是,昔日略有些发黄的发丝,如今变成了及腰的青丝,柔顺地垂落胸前。
她一如既往地活泼可爱,又添了少女的韵味,令我几乎未能一眼认出。
我未曾料到,自己与青梅白芷瑜的重逢,竟会在这样一个狼狈不堪的清晨。
似乎我的目光过于炽烈。
她抬头看向我,眸中闪烁着欣喜的光芒。
“哎呀,好久不见,当年你离开的时候我哭的死去活来,却不想今日遇见,今日便由我设宴款待如何?”
我笑着,掩下心中的苦涩。
我年幼时,家中便将家业迁往京城,也正是那时,全家举迁北上。
我与白芷瑜也是那时分开的,彼时我们俩哭的难舍难分,最后还是我爹娘一狠心将我抱走塞入马车。
只是后来,我为了违抗家中安排,执意与柳婉烟成婚而与家人争吵,爹娘一怒之下再也不管我,我也因此未向任何人透露行踪。
彼时,我满心热血,以为真爱至上。
如今回首过往,却如同一场残破的闹剧。
白芷瑜忽然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快步走到我跟前。
“你怎么还赤脚走路啊,都划破流血了你都没察觉到吗?”
我顺着她的话低头看去,只见足底一片殷红。
被柳婉烟毫不怜惜地逐出门外时,
匆忙间,我失去了一只鞋。
但无人在意我的尴尬处境。
那扇门几乎是贴着我的鼻尖,砰然关闭。
仅剩一只鞋行走实在狼狈,我索性把另一只也丢弃了。
至于何时受伤,我还真没有察觉。
白芷瑜现在提及,我才感到伤口处传来钝钝的疼痛。
“唉,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一样不懂照顾自己……”
见我仍呆立原地,
白芷瑜一副小大人模样,重重叹了口气。
不由分说地将如意尚未吃完的肉脯放在我手中,
“在这儿乖乖等我,我去买些疗伤的药膏,千万别乱跑哦。”
她的眼眸明亮,转身离去时,半湿的裙摆飘逸如画。
宛如,一只沾染雨水的蝶,翩跹起舞。
“对了,肉脯是给小狗的。”
想起什么似的,她疾步走来,不由分说地拉过我的手,轻轻放入一颗蜜饯糖球。
“这才是给你的。”
白芷瑜凝视着我,仿佛洞悉了我所有困顿与心事。
“心中苦涩之时,含一颗糖,便能尝到甜蜜。”
7
未曾想过白芷瑜这样一个大家闺秀会替我上药。
足部这类地方,终究是有些隐秘的、难以启齿的。
尤其是我们二人有男女之别。
无奈我在上药之际,那只名为如意的小家伙如同痴狂一般,总是凑上来欲舔我的手与药膏。
我被它闹得无法,手脚无措的模样颇为尴尬。
便听得白芷瑜轻笑一声,如珠落玉盘。
“这小东西对你太过依赖了,还是让我来吧……”
未待我婉拒。
她径直将欢腾不已的如意一把抱起,以一种不容置喙的姿态将其安置在我怀中。
“这位伤患公子,你只需负责抱住你的爱犬即可。”
她眼波流转,笑容浅浅,却又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对了,你还不知晓吧?家学渊源,我选择了跟着祖父学医,如今也是名女医了。”
“如今难得有机会展示所学,这种事情就交给我,可好?”
当那双温软纤细的手指环绕住我的脚踝时,滑润细腻的触感令我下意识地缩了缩脚。
“不成不成,哪能让姑娘家替我擦拭双脚,你就先抱着如意,上药之事我自己来便可……”
一番话语说得我结结巴巴。
莫名的羞赧使我面红耳热,几乎不敢正视她。
然而白芷瑜却跪在那里未动,低垂的眼睫毛轻轻颤动着。
“不相信我的技艺吗?医者面前不分男女,你自己能剔除石子碎屑吗?”
她抬起眼眸瞪着我,粉嫩的脸颊微微鼓起。
“安静些,不准再说话了……”
镊子在皮肉间探寻挑出石子的过程并不舒坦。
我听从她的吩咐闭上了嘴,抛开那道不明的羞涩,尊重她的专业能力。
口中含着的蜜桃口味蜜饯在疼痛间被我不经意咬破,溢出一股甜腻的气息。
我突然觉得。
似乎,这份痛楚……
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8、
包扎好脚上的伤口后,气氛忽然陷入了微妙的宁静。
雨水不知何时已停歇。
清风徐徐,带着草木的清香。
白芷瑜不知从何处寻了一根狗尾巴草,逗得如意格外欢喜。
“你一个姑娘家出来这么久,家人不担心么?”
她轻轻摇头,转身指向身后的大行箧。
“听闻山中有味草药,我特地早起决定去挖,不妨事。”
我扯了扯嘴角,忽又想起今晚的窘态。
心中仿若针扎般难受。
“既然你远道而来,我自当尽地主之谊……”
话音未落,她却莫名地看了我一眼,眼中闪过坚定之色。
“现在尽地主之谊也不算迟啊。”
她猛地靠近我,气息柔媚如丝。
我侧过头去,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试图避开她。
“楚云深,不至于吧。”
“你还怕我一个弱质纤纤的女子会吃了你不成?”
她脸上浮现出一丝自嘲的笑容,却依旧寸步不让,紧贴过来。
“独自一人在街上游荡多没意思,不如一起呀。”
此刻我已然明白,这位姑娘对我心生情愫。
只是我心中装着的那位女子,或俏皮或冷漠的面容总在眼前浮现。
我连自己的情感都未能理清,又如何回应他人的情意?
白芷瑜笑着,明亮的杏眼里映着失落。
她轻轻敲击我的手指,定定地看着我,认真至极。
“九年,我已在心底默默守候你九年了。”
“你何时才能转过身来,看看一直守在你身后的我呢……”
9、
说完那两句令人震惊的话语之后。
白芷瑜轻笑离开。
留我一人在原地震惊。
九年?
原来我也值得被人如此珍藏于心九年吗?
想到对我时冷时热的柳婉烟,我心底不禁泛起一阵黯然。
我低头,试着将柳婉烟的身影暂时放下,专注地打量眼前人的容颜。
她肌肤胜雪,两道明显的黑眼圈显得她似许久未曾安眠。
我轻叹一声,不论如何,都不能任由这样一个娇弱的女子独自在外。
我大步跟上了她的身影,默默守在她身后不远处,看她采药。
天色渐暗,白芷瑜并未回到京城,而是住在了山脚的客栈中。
我也在她隔壁住下。
这日之后,我们二人默契地未再提及那件事。
她含蓄地问我,能否让我陪她在京城转转。
她祖父身体不好,很快便要返回故里。
回溯婚后生活,我仿佛整日沉浸在柳婉烟的世界中。
确实许久未曾踏上旅途,寄情山水之间。
于是,我应允了她的请求。
我以礼相待,陪同她将京城的名胜古迹一一游历。
看遍千山万水、人间百态后,我的心境也逐渐变得轻松欢悦。
至少在梦境之中,柳婉烟的身影不再频繁萦绕。
似乎她曾带给我的伤痛与屈辱,正渐行渐远。
我以为,我很快就能彻底释怀。
那一日,我才抵达客栈楼下等候白芷瑜下楼,忽闻一声熟悉的声音。
“楚云深。”
我转身,撞见柳婉烟失神落魄的面容。
我从未想过,她会放下身段主动寻我而来。
柳婉烟疾步走来,眼角红得令人心惊。
“我在此处等你数日,寻你不着,原来你与别的女子同床共枕?”
巴掌挥落在我脸颊上,指甲划过之处如针刺般疼痛。
她却不肯轻易放过我,紧抓着我的衣襟,看向我的眼神如同看待一摊污泥中的废物。
“我还纳闷你怎么突然这般硬气,竟还提起了与我合离,真是令人笑掉大牙。”
“你这人究竟有多贱?家中装得清高,转眼间就搭上了旁人!”
她咬牙切齿,字字句句如同刀割。
“楚云深,我早知你骨子里轻浮,却未想到你如此卑劣。”
“离了富贵你就活不下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