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作者：予琳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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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别人总叫我老头，我还不怎么爱听，就是年龄大了点，哪里就老了，我跟刘德华同岁。可是今年进城来儿子家过年，初一就被孙子问什么时候走。我这心里就明白，这是被嫌弃了。本来老家也没什么事情，还想好不容易来城里一趟，想要好好逛一下，让儿子带我下馆子吃点好的。

老伴今年因病离开了我们，所以儿子说，他今年不回老家过年了，怪麻烦的，我孤单一个人在家，他不忍心，让我坐高铁来他们家过年。

以前老伴在的时候，每到过年，儿子都是带着一家大小，早早地来家里过年，他自己做事，时间自由，所以说都差不多呆一个来月。这一个月里，老伴忙前忙后伺候他们一大家子。儿子媳妇躺到中午才起床，他们房间里放了个小桌。老伴都要给他端过去吃，我听到老伴的辛苦，换来儿子一声“谢谢妈，妈你真的太好了。”

我坐在客厅看电视，往往老伴路过我，就要瞪我一眼，抱怨我不帮她干家务活，我啥也不会干，她知道的呀，儿子不来，我和老伴两个，她只伺候我一个人，她也没发过脾气。现在儿子一家在，她挺开心的呀，怎么看我不顺眼。

孙子今年8岁了，喜欢奶奶做的干粮，时不时地还要奶奶加个班，给他做干粮吃。晚上一家三口还要吃夜宵，所以老伴是每天做饭，洗餐具，洗三口人的衣服，是真的挺忙的，我也跟这三口多蹭了好多吃的，一个月下来，我们都胖了，只有老伴瘦了。

现在想想老伴生病走得那么急，会不会是累的。年前离过年十几天，儿子给我打电话，让我今年，来他家过年，我第二天就来他家了。还是儿子结婚时来过一次，这是第二次登他家门。儿子不冷不热地说“爸你来了。”给我安排住他书房的一个沙发床，我觉得有点窄，隔壁还有一个闲房间，我问了出来，他说那个房间留给丈母娘的。

就这样，在儿子家等过年，每天我也没什么事，就是客厅里看电视。在他家第一天就饿坏了。早晨四点我睡不着来客厅看电视，都到九点了，还没人做早饭，这时孙子手拿零食来客厅看着我说“爷爷你真厉害，我们家早晨不让看电视。”“我是他爹，他管不着我。”我跟孙子说。

“你吃的什么啊，给我吃点吧，我也饿了。”孙子小心翼翼地给我掰了一小块面包，还怪好吃的。

一直到中午12点，儿子媳妇才哈欠连天地从房间走出来，我急忙跟儿子说“都几点了，还不做饭，我都饿死了。”儿子看我一眼“爸，你醒得太早了，那么早看电视，影响得我都没睡好，你的脚不能放茶几上，太脏了，你吃了什么，地下那么多碎渣，哎呀，这客厅搞的这么脏。”

我是问吃饭的事，结果说了这么多，也没说什么时候开饭。再说了，我在家就这样，儿子也不是不知道，偏偏来你家，就嫌弃我脏。

我拉着脸刚想说话，儿子说“我们家不吃早饭，你饿的话，可以下楼买早餐，这么大人了，自己照顾好自己。”还是没提中午吃什么。这时候门铃响了，以为来了客人，没想到是送外卖的。看着满桌都是红辣的，我问儿子，我的饭呢，“大家一起吃啊，订你的份了。”儿子说。

“我不吃辣的，你不知道吗？”这一下，我想掀桌子，可是他们家桌子太沉，可能掀不动。

儿子看着我“怎么不早说，麻烦。”拿个水杯递给我，你水里刷着吃。这顿饭我也是饿了，吃得还挺香，把生气抛到了九霄云外。

自从我来了后，他们家一直不做饭，早晨我也不想下楼买。以前在家里，都是老伴做好端上桌子给我吃。老伴没了，在村里，我都是去亲戚朋友家里蹭饭，到点就去吃。现在，早晨我就蹭孙子的零食，开始几天，他还愿意给，后来再要，就不情不愿了，说“爷爷你都给我吃没了。我都没有吃的了。”

在儿子家比在村里好，起码电视频道多，可以随便换节目。只是每天都挨儿子数落，看电视影响他睡觉，影响孙子写寒假作业，什么的，客厅地上食物碎渣多了，这样那样的，我一直盯着电视，装听不到，懒得理他。

来这几天，才发现儿子嘴太碎，每天都数落我。现在的儿子都骑到老子头上了。快过年了，我也不跟他一般见识。中午一家人吃完外卖，儿子去了书房，我照旧在客厅看电视。儿子大声喊我，“爸，你来一下。”我走过去，儿子指着他的办公桌给我看“这是怎么回事？”我终于找到了我的拖鞋。

早晨起来，我满地找拖鞋，床底下也翻了一遍，都没找到，我还以为是儿媳妇拿出去洗了？光脚去鞋柜又翻了一双一次性地穿上了。想起来了，晚上回屋睡不着，我坐儿子的办公椅上待了一会儿，我习惯性地把脚放桌子上了。那时候可能把鞋落桌子上，我就上床睡觉了。

“本来觉得你一个人过年可怜。把你接过来，没想到你还是这个样子，你才来几天啊，我的干净整洁的一个家就被你搞这样，你再看看书房都成什么样子了？办公桌上放鞋，床前地上那痰是你吐的吧？”儿子阴沉着脸望着我。

我也不怎么高兴，这么点小事大呼小叫的，“鞋我忘穿下来了，我睡觉时咳嗽吐的痰，你擦下就完事儿了，还要叫我进屋看看。”说完我转身继续去看电视。那次之后，儿子也不数落我了，天天看见我阴着脸，我也没当回事，自己的儿子，管他呢。

过年我们在饭店吃的年夜饭，儿子脸也转晴了，还给我敬了杯酒。我也很高兴，想着这回在儿子家，他要说让我留下来，我就不走了。没想到初一孙子拿完我的红包就问我“爷爷，年过完了，你什么时候走啊。”我愣了一下，看一眼儿子媳妇，他们都没说话，我说过些天的，还没过元宵节呢。这时看见儿子皱着眉头，不知道谁惹他不高兴了。

正月初六，我一边看电视，一边吃着孙子的零食，孙子又跟我说，“爷爷，这回你可该走了，今天都过完年好久了。不能老赖在我们家了。”我不由抬头看孙子一眼，这时儿子去卫生间回来刚好路过，好像在偷着笑，一点也没有责怪孙子的意思。我忽然就明白了。我该回自己的家了。

孙子那么小，说不出来撵我的话，肯定是儿子教的，儿子小时候就看我不顺眼，什么她妈累呀，我不帮忙啊，吵架永远一边倒，偏帮他妈，我也没当回事。虽然从小给他做饭的，接送他上学的，关心爱护他多一点的都是他妈妈，但是养家的，给他赚学费的都是我呀。

他妈在世时，回家叫一声妈，也顺带着叫一声爸，我也没有感觉到区别多大。忽然想起来，有一次老伴去儿子家给他送点家里种的青菜，那次老伴在儿子家待了很久，还是我一次次地打电话催她才回来，说儿子让她多待些日子。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我来了儿子迫不及待地希望我早点走，想想就伤心。“现在才过完年应该车票紧缺，不好买。”我故意对孙子说，我知道如果儿子想让我走，他会听见的。我还是希望是我误会儿子了。“爸，没事，车票我给你买，我给你买最贵的车票，应该好抢到。”这时儿子推开门，穿着睡衣过来，急忙来客厅跟我说。

最贵的车票就当我儿子对我的一点愧疚，所做的补偿吧。初七我坐着最好的软卧，再转客车，最后三轮车回到了我的老窝。看看我的茶几，我的墙上的电视，第一时间，我打开电视，找到在儿子家看的连续剧，接着看下集，我穿着布满灰尘的鞋，脚搭在茶几上，身体无比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