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孩子快死了。
可我夫君的宠妃临盆,所有的大夫都在那里。
我跪在外面祈求夫君看看孩子,救救我的孩子。
他冷冷的看了雨夜中我们母子二人一眼,说我蛇蝎心肠。
告诉我,要是他的爱妃有什么好歹,他便让我们母子偿命。
那天,我走了好久,怀中孩子渐渐没了声息。
我跪在皇家寺庙之中,磕了一个又一个响头,却也没换来孩子的一条命。
孩子死了好久,他的父亲才来看了一眼。
只有一句话,「本就是福薄之人,这就他的命。」
那一刻,我杀心起!
1.
「求皇上让御医看看我儿,我儿高烧整夜未退,恐有性命之忧!」
「是臣妾不对,臣妾不该立无须有的规矩,不该责罚贵妃,臣妾有错,但臣妾的孩儿无错,皇上!」
「臣妾愿意退却皇后之位,只求孩儿平安,请皇上容许太医诊治臣妾的孩儿……」
雨越下越大,我的声音在雨里忽隐忽现,而那扇门始终没有打开,他未曾看我一眼。
怀中的孩儿脸上已经一片红晕,且慢慢散开,整张脸红的发肿。
他一只手死死的拽住了我的衣袖,用着极其可怜卑微的声音对着我说道:「额娘,你没错,儿臣宁愿死也不愿你跟那个妖妃认错,儿臣……」
他说着突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钰儿!」我慌乱的擦着他的血迹,眼泪止不住的落下。
钰儿眼底已经满是泪珠,却忍着不让它落下,有些哽咽的对着我说道:「孩儿若是不在了,额娘不要伤心,额娘……儿臣……放心不下你……」
我看着他的手缓缓坠下,那双亮晶晶的眼里再也看不见我的倒影,瞳孔渐渐放大。
「钰儿,钰儿你别这样,额娘只有你了,钰儿……」
我喊着他的名字,捏着他的小手,却感觉不到他的回应。
那一刻的心里像是千百的刀子一层层的把我凌迟一般。
此时,一个太医推开了那扇门。
我几乎是趴着过去拽住了他的裤腿,「李太医求求你看看钰儿,他快不行了,求求你!」
我给李太医磕头,一个比一个磕的响。
可是李太医摇摇头,有些无奈的语气说道:「皇上不让,娘娘真的不是臣不救,而是臣要是救了,臣的一家老小……就都完了。」
他说的也没错,为人臣子……有的时候实属无可奈何。
我的手缓缓松开,看着那摇曳的烛火,看着我的少年郎怀抱着那个女人对我的孩儿生死充耳不闻,那一刻我觉得是我害了钰儿。
我抱起已经失去温度的钰儿,走在这漫长的宫中廊道之中。
雨滴毫不留情的打在我和孩儿的身上,一滴滴的如此痛入心扉。
「钰儿,额娘带你去宫外找大夫,额娘给你做莲子羹,额娘……还帮你筹备生辰,给你准备了一头极好的小马驹,其名红鹰,你还都不知道呐,你不能丢下额娘呀……」
那条路变得越发的漫长,我似乎看不见尽头了一样。
怀中的孩儿越来越重,随时都要从我的手中脱离。
「孩儿,马上就到了,马上就可以出宫了。」
我走到了宫门口,可是侍卫们站成了一排,我知道……我出不去。
雨越下越大,耳边都是侍卫劝我回去的声音,他们严防死守这道大门,我始终跨不过去,我的儿最后的一丝希望也彻底的磨灭了。
那晚,我跪在祖宗面前,不知道呆了多久,一字一句的祈求神佛上天保佑我的儿。
泪水到最后已经哭不出来了,手也因为一次次磕头疼痛不已。
我的祈求老天似乎没有听到……
钰儿还是去了。
钰儿出殡那天,夫君担心丧事影响刚刚出生的皇子的命数,让人不得声张。
堂堂嫡出的太子却只是一个小小的棺材从皇宫侧门运到皇家陵墓。
全程到场的人数也不过就我母族那几个人。
剩下所有的人都在庆祝贵妃生下了一个玲珑的皇子,却无人关心我的皇儿惨死。
我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自己的寝宫,一推门就看见皇帝坐在榻上正在饮茶。
他抬眸望向我,我看着那双眸子,总觉得有几分陌生,随后俯身请安,沙哑的嗓音听上去有些难受,他明显眉头一皱。
「你身为皇后,如今皇宫有皇子降生,你怎么能不去为其送福祉。」
我听见这句话,突然无力的笑了。
看着皇帝那凉薄的面庞,我缓缓说道:「臣妾的皇儿刚刚过世,若是真的去了,还不知道送的是福祉,还是……阎王的夺命魂呐。」
啪!
那一巴掌打在我的脸上,他死死的拽住了我的手臂,贴在我的耳边说道:「沈若你闹够了!贵妃为什么会早产?不是因为你让她立规矩?你想要别人的孩子死,结果死的是你自己的孩子,你就接受不了了,你早知道这个结果,你就不应该做那种事!」
我嗤笑一声,抽出手,推开了他。
「我的孩子难道不是你顾越之的孩子么?我知道你不曾对我有过男女之爱,但是,那是你的第一个皇子,他一直如此敬重你,你怎能视若无睹,他已经死了,你却没有半分伤心!」
顾越之面色无虞,只是丢下一句,「那是他福薄,早晚都会死,帝王之家若是死一个皇子都要悲伤一番,朕这个皇位也不用坐了!」
2.
他走的时候极其的决绝,似乎在用自己的行动证明这句话的正确。
那一身黄袍,上面每一个飞舞着的龙,都像是在嘲笑我死去的皇儿一般。
皇位?他的这个皇位,若不是我的家族力保,怎么会有,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庶子怎么会有如今的地位!
我将他带来的东西一并全部摔碎,那些瓷器落在地上的时候发出清脆的响声,就像是一次次砸掉我心中对他最后的希望。
当年,身为镇国大将军精心培养的女儿,我自幼就跟随父亲兄长一同出征,为捍卫着大晟的江山,我们沈家可以说是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我的大哥二哥尽数战死沙场,而我死守城门,以一敌百的事情也广为流传。
就是因为如此,当时先帝许诺我的父亲,要给我最尊贵的位置,只要我看上谁了,谁就是之后的储君。
那时我早已经跟皇帝的嫡次子顾易之情投意合。
我们自幼便是一同长大的,他是皇帝最为出色的皇子,也是自嫡长子去世之后唯一一个被皇帝册封为亲王的皇子。
所有人都知道以后顾易之就是储君,而我就是他唯一的妻子。
顾易之与我自从定情之后便是形影不离的,他最喜欢的事情便是跟着我到檐下喝上一壶暖酒,在偷偷摸摸的回到宫里,担心被皇后娘娘指责。
那时,我从未见过顾越之,只是偶尔听说。
他并不讨喜,是宫女爬床生下来的皇子,出生的时候宫女担心被人发现,孩子被杀,就藏着,一直藏到顾越之五岁,皇帝发现了。
据说在那之后,他那个宫女出身的娘就不见了,他被送去给贵妃娘娘抚养,日子并不好过。
顾易之总是跟我说他这个弟弟有学识,也有本事,只可惜出身太低,不得父皇宠爱,手上没有一个拿得出手的功绩。
而后,顾易之便会带着顾越之来见我。
很简单,我的剑术很好,是整个大晟数一数二的剑客,顾易之都在我之下,他带着顾越之来是因为皇上并没有给顾越之找教习师父,如今的他连基本的运剑都不曾学过。
我成了顾越之的师父。
他很好学,日夜不停地练,我见他如此的好学便用了心,时常会找人给他带剑谱,都是我收藏很久的上面有的细细标注的文字。
顾越之手里拿不出银子,又想要报答我,说给我求了一个平安符,以后出征的时候能保佑我平安。
他拿来的时候,我看见他脑袋上裹着布,手上也都是伤,便问了一句怎么了。
他挠这头笑道:「不小心磕到了,没什么大事。」
随后,我跟着顾易之出征。
这是一场极其重要的战役,我们势必要拼死一搏,原本皇帝不让顾易之去,但是最后熬不过顾易之的固执,让我与他同行。
那一场战役是我这辈子都忘不掉的,敌人设计了一个陷阱,我和顾易之陷入其中,他为了厮杀出去一人冲向了敌营,我为了掩护他只能随时准备偷袭他们的首领。
那一刻都做好了这一战大不了就死在这的准备。
最终我跟他取得了这一场战役的胜利。
回到京都之后,父亲告知我,皇帝过不了多久就要册封太子,而太子的人选已经定了。
而我也要在太子册封之前跟顾易之定下婚约,这是大晟的传统。
定婚当天,我穿着赤红色的骑装牵着顾易之接受着大家给我们的祝福,而顾易之准备了很久的礼物在拆开的那一刻大家却都愣住了。
3.
是一个没有头的鹿,甚至还流着血。
我父亲见状气得整个人拍案而起。
毕竟送这个东西在我们这里是不祥征兆,断头鹿便是谐音断头路……
皇帝得知后,将顾易之幽禁在了宫中,不容许他出宫。
那些日子,顾越之倒是来的很勤,但是他也不多说别的,只是跟我学习剑术,或者是骑马。
我让他给顾易之带点外面买的糕点和酒,顾越之从来也不推脱,还告诉我顾易之很喜欢喝。
而且我那些日子都在求父亲,去跟皇上说一句软话,说我们沈家不在乎这个鹿不鹿的,就放过顾易之吧。
可是父亲和兄长们都生了很大的气,说对于一个武将世家来说送这种东西是最为恶毒的诅咒。
我恳求了很多次都没有用,我跟爹爹和兄长说,易之不是那样的人,易之怎么可能会做这样的事情,可是父亲看着我说道:「要真是他做的,若是登上了皇位,我们沈家还有活路么?就算不是他做的,也要杀鸡儆猴!」
那天我生了一场很重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