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商铺倒灶不久,我和姐姐被人卖到了戏院里。
我努力练嗓登台演出换来银钱供我们生活。
姐姐一面骂我下贱,一面却拿走了银钱。
后来有贵客前来听曲儿,班主安排我唱戏、姐姐抚琴。
姐姐对内说着自己不得已为之,对外却讽刺我掉了身价。
以我市井姿态,衬托她的冰清玉洁。
我费尽心机护她周全,可我被人毒哑诬陷时,她却怪我自食其果。
害得我被班主活活鞭打而死。
再次醒来,我回到了初入戏院的时候……
01
“我宁可死了,也不愿意做唱戏的戏子!”
这一番话瞬间惹恼了在屋里好奇探头的唱戏班子,也惹毛了班主。
班主‘呸’了一声,也不顾姐姐容貌倾城,当即一鞭子就往她身上招呼过去!
在爹娘倒灶进大牢之前,我们都是娇滴滴的大小姐。
上辈子我替她挨了鞭子,她见那鞭子没打在她身上,便更加口不择言。
后来使得我不仅重伤留下疤痕躺了一个月。
还连带戏班子里的人都觉得我和她是一丘之貉。
因此孤立了我和姐姐。
可我的姐姐却不领情,说我愿意当戏子,下贱至此,挨了鞭子也是活该。
我心里憋着股气,可却始终没有说一句话,只因为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到后来我才真正地明白,有时候,亲人比旁人更懂如何伤害我。
以至于,我最后求她救我的时候,她都不曾施舍一句好话。
这一辈子,我才不会去当她的‘好妹妹’。
眼看着那鞭子扬起,她下意识就朝我看过来。
甚至伸出手要拉我过去替她挡着!
我不动声色地躲过她的手,那鞭子即刻打在了她身上。
她哀嚎一声,装作疼昏倒在了一旁。
大家没人上前,我也丝毫没有帮她的意思,甚至连求情都不曾有。
班主看着我,冷哼一声:“你不心疼你姐姐被打?”
我诚恳地跪在地上,仰头与班主对视:“回班主,姐姐说错了话,该打。”
“如今我们别无去处,是班主收留了我们,还愿意教我们一技之长。”
“安绾感激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同意姐姐的说法呢?”
班主瞧了我半晌,终究是收了鞭子。
我住进了屋里,姐姐则被丢进了柴房。
照例放饭的时候,我被班主安排去给姐姐送饭。
我刚推门进去,就差点被她扔出来的东西砸到,幸而我反应快这才免于破相。
她看见是我,立刻软了语气:“安绾,你去求班主,让他放我出来!”
“这柴房里好多老鼠,还臭哄哄的,我当真受不了了!”
我没有回答她,只是把饭放到她的面前:“这是今日的吃食。”
她急急挥手,将我手里递过去的饭食打碎了去。
“这什么破吃食!我可是堂堂尚书府的嫡女,这种粗茶淡饭我如何吃得惯!”
我脸色不变,哂笑一声:“姐姐若是没胃口,倒也不必浪费粮食。”
“既是不想吃,那明日我便不送了。”
她见我要走,又拉住我,命令的口吻道:“我要吃那西街口集市上的芙蓉酥。”
我朝她伸出手,她却一脸莫名地看着我:“做什么?”
“你不是要我去替你跑腿吗?买芙蓉酥的银钱、还有我跑腿的费用,一共三十文。”
她脸色当即白了,皱起眉道:“你明明知道阿姐没钱,你怎好意思开这个口?”
我笑了:“阿姐没钱啊?那便去找心善之人给你跑这个活吧。”
她看着我扬长而去,嘴唇动了动,终究是没再张口。
02
当晚,我做了个梦。
梦见了尚还富裕幸福的尚书府。
嫡母死的早,因此我虽为庶女,却得以与作为嫡女的安柔一样待遇。
爹和我娘亲相敬如宾,也一同陪伴度过了许多个日日夜夜。
可是夺嫡之争越发紧张,爹为忠臣,誓死守护皇帝,却不想太子逼宫谋反成功。
我爹被下了牢狱,成了众多皇帝亲信中的首个被斩首的重臣。
男子被充军,女子被贬为庶民。
一夜之间,我们家变得一无所有。
我娘临终前,让我照顾好姐姐。
原因无他,娘告诉我,她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梦里,娘拉着我的手,叫我好好活下去。
一声雷响,我猛然惊醒。
我睁眼躺在床上发呆,脑海里依旧是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去。
自从娘亲死后,姐姐拿着钱到处挥霍,不一会儿就用了个干净。
我好心把自己存下来的银钱分给她,她却嫌少。
后来被人捧的高高的,竟然进了赌场,赔的血本无归。
再后来,我便和她一起,被卖进了戏园子。
此后的日子里,我没再给姐姐送饭。
她饿的不行,最后还是找了班主。
而我顺利登上戏台,凭借自幼极佳的舞姿优势,成了新晋的花旦。
登场当晚,我收到了不少的赏钱。
也不知道她说了什么,竟然骗得班主让她出了柴房。
可是几天以来不曾吃过好饭的安柔,脸色苍白,面容凹陷,着实算不得好看。
我在屋里数着银钱,她在一旁却冷笑道:“如此下贱肮脏的钱,也就你会要。”
听了她的话,我状似无意地把钱往她面前一送。
安柔以为我是要给她,她眼底染上几分愉悦,可是嘴里却说道。
“你以为把钱给了我,我就会原谅你这样作践自己的行为吗?”
“哼,我安柔可从来没有你这个下贱的戏子妹妹。”
等她抬起手来拿时,我却笑了,顺势合上手掌收回了手。
“姐姐说的是,既如此,姐姐便继续做那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吧。”
她伸出来的手僵在原地,脸色涨红,恼怒道。
“你真是没良心!你娘临终前叫你好生照顾我,你就是这么对姐姐的?”
我将银钱尽数收好,放在枕头边上,神色自若。
“不是你说的吗?你可没有我这么下贱的妹妹。”
她怔住,随后咬牙切齿地看着我躺下。
次日一早,班主传来消息——有贵客要来。
03
那贵客点了名曲儿,还包了场子。
班主一整天都乐乐呵呵的,可我姐姐却没有那么好的心情。
她迫切地希望逃离这里。
来这儿的贵客,对她而言,就是机会。
她叫住我,让我去告诉班主,她愿意登台抚琴。
那姿态,高傲至极。
似乎她屈尊降贵来替琴师抚琴,是戏园子里众人的殊荣一般。
我懒得管她,丝毫不在乎她气急败坏的呼喊。
当晚登场时分,我却在乐池里看到了她。
但她显然并不高兴,满脸怨气。
身旁的姑娘凑到我耳边,和我咬耳朵。
“这位大小姐当真好笑。听说她今个儿去找班主讨要琴师的差事。”
“态度好似施舍一般,还要求独坐亭台!真是笑话!真当自己还是大小姐呢?”
“要我们说啊,你跟你姐姐真不一样。还是绾绾你明事理,毕竟这世道便是如此。”
我没有回话,调整好状态准备登台演出。
这贵客我是认识的,乃是京城里极其有名的富商之子——沈无忧。
他之所以包场,是因为他带来听曲儿的朋友,是二王爷。
姐姐在乐池里抚琴,我在台上唱戏。
耳听着她却偷偷加快了曲速,我面色不改,一一应对。
但这可急坏了班主和乐池的其他乐师。
曲终之时,首富之子鼓掌大笑,眼睛看着我,似是尽兴极了,当即赏给我许多银钱。
我下意识接过他给的赏钱,在手里掂量了一番,扬起唇角谢过公子。
蓦地传来一声响,竟是姐姐的琴弦忽然断了。
她脸色苍白,冷冷地看我一眼,抱着琴转身便走。
班主心中恼火,却只能连忙迎上来说客套话。
“这女子性子烈,不愿意登台唱戏。我这好说歹说,她才做了乐师……”
那二王爷却将视线投给了姐姐的背影。
他饶有兴趣地说道:“此等美人,却只做乐师,岂不可惜了。”
我低垂着眼睛,没有说话。
身侧的姐妹都不满地嘀咕:“中看不中用罢了,内里败坏成如此德性,怎叫人喜欢?”
当晚,房中多了许多的金银首饰。
我目不斜视,只记账自己的银钱。
她却睥睨我一眼,拿起那些精美的首饰,左瞧右看。
“有些人呐,即便是做了戏子,也得不到好的。左右还降了自己的身价,令人不齿。”
我左耳进右耳出,看也不看她,闷头睡觉。
安柔见我不搭理她,也觉得有些无聊,便将首饰尽数收好藏起来,上榻入眠。
但她不知道的是,日后等待她的,是二王爷永无止境地骚扰。
04
因为戏班子里花旦角少,我的花旦名声如黑马般横空出世。
戏园子里的人络绎不绝,也时常能看到那沈公子来打赏。
姐姐在戏园子整日装扮的极为富贵,叫好多个姐妹看红了眼。
结果隔日,我就听到了姐姐出门逛街被偷了钱袋子的消息。
她气急败坏地回来,结果还被戏班子里的姑娘们嘲笑了一番。
“哟,看看这是谁家的野鸡回来了?拿着些好看的首饰就以为自己能当凤凰了不成?”
“不过一个靠着班主靠着二王爷的可怜虫,也不知道哪来的傲气,成天用鼻孔瞧人。”
姐姐下意识就看向我,其意味明显,是要我替她说话。
我侧过头去,只当作没看到。
她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们这些下贱的戏子,都是吃不到葡萄便说葡萄酸。”
姑娘们脸色立刻变了,当即就涌上去要打她。
姐姐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脸额当即红肿起来,可怖又吓人。
她当即哭了起来,满脸都是泪痕。
可戏班子里的姑娘那会吃她这套,瞧见她哭,更是气不打一出来。
就在这时,班主却来了:“住手!”
大家一哄而散,站于身侧,不敢再动。
安柔立刻捂着脸厉声质问我:“安绾,你为什么不替我说话?你为什么要这样害我?”
我冷冷地看着她,心里更是冰凉一片。
饶是动手的不是我,她依旧要把我拉下水。
只因为她看不得我好过。
可是这一次她忘了,我不仅是名满京城的花旦,还在戏班子里有着极好的人缘。
“我呸!安绾根本就没骂你没打你,你这人怎的信口雌黄、张口是污蔑人!”
班主没心情听这些争辩,只是脸色阴沉地看着安柔的脸:“谁打的?”
身侧的小姑娘畏畏缩缩地想站出来,我却一把拉住了她。
“回班主,是一时情急,不知谁失了手误伤了姐姐。”
“姐姐一向宽宏大量,想必不会与你眼中的戏子们一般计较吧。”
她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噎在喉间,吞不下吐不出。
班主见她不说话,便没有深究我们,毕竟在班主心中,安柔从来不属于自己人。
“二王爷叫你前去后院见一面,跟我走。”
安柔听了又是欢喜又是忧愁。
因为她高兴于可以在二王爷面前告上一状,可她此时却又极其狼狈。
一旁刚刚讽刺过她的小燕拽了拽我的袖子:“这可怎么办?绾绾,我有点怕……”
我挑眉,开口决定推姐姐一把。
“小燕,你刚刚说话确实难听了些,姐姐马上就要去见二王爷了,想必心里肯定满腹委屈。”
“你若是道歉,我姐姐菩萨心肠,应当是不会多言的。”
安柔听了,心里立刻不爽起来,面上更加神气:“我才不会接受一个戏子的道歉。”
说着,她拢了拢衣服,就往后院去。
我唇角勾起,安抚地拍了拍小燕的脑袋:“莫怕,她说不出口的。”
因为她的报应,才刚刚开始。
05
班主从后院出来就对着我们训话。
可是我的注意力却不在他身上,而是一直看着后院的方向。
上辈子二王爷同样三番几次地想对姐姐动手动脚。
但是当初有我护着,他便一直没能得手。
为此我被班主不止一次丢进柴房。
鞭打、责罚、受饿都是常有的事。
相比起我的狼狈,姐姐却名声在外。
以不畏强权、冰清玉洁的高尚之姿获得了不少人的青睐。
每日来戏园子听曲儿的人,大多都是为了一睹安柔的绝色容貌和高雅气质。
她出淤泥而不染的姿态,让她成为了戏园子里乐师的台柱子。
安柔的名气越发大后,二王爷有所顾忌,便也熄了强迫她的心思。
以至于后来,连班主见了她,都客气了三分。
而我被班主从柴房放出来后,我不仅要登台唱戏。
其他时间里,我还是安柔的专属丫鬟。
可惜上一世的我太天真,以为富裕了,日子就好起来了。
谁知道,安柔的野心根本不至于此!
随着一声尖叫,班主脸色霎那间变了,大家也都朝着那后院瞧去。
安柔跌跌撞撞地跑出来,酥肩半露,满脸的泪痕。
她第一时间看准了我,躲在我身后:“妹妹,救救我,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