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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正在赢得“非洲争夺战”？西方和俄罗斯“新瓶装旧酒”

作者：托马斯·法齐（Thomas Fazi）

英国UnHerd新闻与观点网站专栏作家

来源：UnHerd，2023年5月1日

编译：石志宏，扬州大学苏丹研究中心教师

在今天，有关非洲爆发暴力事件的报道在西方很少能让人扬起眉毛。也许我们觉得这与我们没有多大干系，即使西方对于非洲大陆的种种问题负有历史责任。但正如苏丹最近发生的事件所表明的那样，情况再也并非如此了。那里正在发生的动荡场景，对于我们来说，比我们想象的可能要重要得多。

从表面上看，苏丹的战斗差不多只是控制该国的两个敌对派别之间的一场权力斗争，但这场冲突同时还拥有一个重要的国际和地缘政治的维度——其核心是大国争夺对非洲大陆的影响力，这被称为“对非洲的新争夺”（New Scramble for Africa）。

01 俄罗斯与苏丹的“特殊关系”

由于拥有黄金等巨量自然资源、农业资源以及地缘政治战略区位，苏丹长期以来一直吸引着地区和国际上的各种权力博弈。近年来，沙特阿拉伯、阿联酋、埃及和以色列，一直在与该国领导层特别是其两个“军阀”培育各种经济和政治上的联系（译者注：这里的两个“军阀”是原文用指苏丹武装部队总司令、主权委员会主席布尔汉和快速反应部队总司令、主权委员会副主席达加洛）。

然而，有一个国家因其与苏丹的“特殊关系”而引人注目——俄罗斯。普京总统曾经坚定地致力于与苏丹前领导人奥马尔·巴希尔培育一个联盟，他在2017年部署了声名显赫的瓦格纳集团（Wagner Group，译者注：西方对一家俄罗斯私人军事服务公司的称呼），以便为巴希尔提供政治和军事上的支持。更重要的是，在同一年，巴希尔与俄罗斯签署了一项军事合作协议，其中包括允许俄罗斯人在红海沿岸建立一个军事基地，以确保俄罗斯海军在关键地区建立一种永久性存在，并方便进入印度洋。

在这份协议生效之前，巴希尔在2019年被推翻，但俄罗斯与苏丹新政权的军事领导人保持着良好的关系，特别是与穆罕默德·哈姆丹·达加洛（Mohamed Hamdan Dagalo）的关系，他更广为人知的名字是其昵称“赫梅蒂”（Hemedti），而他的快速支援部队控制着该国多处金矿。由军方和文官联合执政的苏丹过渡政府在2020年确认了允许俄罗斯建立基地的决定，但在美国的压力下于次年退缩。然而，当政府文职官员在2021年的又一场政变中被清除之后，该协议便重新复苏了。

在今天，没有任何迹象表明海军基地的问题在苏丹最近爆发的战斗中扮演了一个角色，也没有任何主要的外国参与者公开支持交战的两个派别当中的任何一个。但如果有一方明确地与俄罗斯保持一致，那么这场冲突可能轻而易举地与乌克兰一道，演变成为西方与俄罗斯之间代理人战争的另一条战线，给整个非洲大陆带来各种潜在的灾难性后果。

02 俄罗斯在非洲特别有利的地位

非洲现在已经是21世纪新的“大博弈”的舞台，西方国家、中国和俄罗斯正在争夺对它的影响力，这片资源无比丰富而又年轻的大陆被预计为下一个增长的前沿。

在这场博弈中，俄罗斯现在处于特别有利的地位。与西方相比，它与许多非洲国家有着各种牢固的历史和意识形态上的联系。在冷战期间，苏联曾经是非洲大陆上几个国家的首要盟友，它支持各种各样的反殖民和后殖民运动；现在许多非洲国家执政的政党，在它们当年从殖民主义或白人至上主义者统治中解放出来的斗争中，曾经得到了苏联当局的支持，其中包括纳尔逊·曼德拉的“非洲人国民大会”。

另一方面，由于西方在非洲大陆的历史，西方对于“民主”和国家独立的各种呼吁被认为是虚伪的。因此，俄罗斯关于乌克兰战争实际上是反对西方帝国主义的更广泛斗争的一部分的论点，在非洲引起了共鸣。非洲对于西方的各种殖民主义和新殖民主义的做法怀有强烈的不满。事实上，剑桥大学贝内特公共政策研究所（Bennett Institute for Public Policy）最近的一项研究表明，俄罗斯今天在非洲大部分地区仍然受到欢迎。

这意味着没有任何一个非洲国家加入了西方对于俄罗斯的制裁，它们要么选择保持中立，比如在联合国谴责俄罗斯的各项决议中弃权，要么或多或少地明确支持俄罗斯，比如南非在2023年2月甚至参加了与俄罗斯和中国的一次联合军事演习。这也是为什么自乌克兰战争爆发以来，俄罗斯实际上加强了其在非洲地区的各种军事、安全和经济上的联系的原因。就在4月份，来自40个非洲国家的代表们和14位领导人聚集在莫斯科，参加“多极世界中的俄罗斯—非洲”国际议会会议。

在那次会议上，普京发表了一个主旨演讲，在演讲中，他强调俄罗斯“一直并将永远把与非洲国家的合作视为一个优先事项”。他回顾了俄罗斯在非洲实施的大型投资项目，强调电力生产在非洲大陆的重要性。俄罗斯还在几个非洲国家拥有军事存在，这要么是以官方的名义，要么是通过瓦格纳集团，包括在利比亚、尼日利亚、津巴布韦、安哥拉、马达加斯加、莫桑比克和马里。俄罗斯也是该地区武器进口最大的来源国（译者注：在俄乌冲突之前，俄罗斯占世界对非洲武器出口量接近50%）。

03 中非关系正在深化

与此同时，中非关系也正在深化。中国现在是非洲大陆最大的贸易伙伴，也是“一带一路”倡议背景下项目融资的主要来源。这已经涵盖各种大规模的基础设施项目，除了公路、大坝、港口和机场之外，还包括亚吉铁路和蒙内铁路，以及计划中的安哥拉—坦桑尼亚铁路，这将是连接大西洋海岸和印度洋的第一条铁路。中国也是《非洲大陆自由贸易协定》（AfCFTA）最大的政治和经济上的支持者，该协定目前拥有43个缔约方和另外11个签署者，使得其成为在人口和地理面积上最大的自由贸易区，覆盖13亿人口。

尽管目前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中国正在进行西方所声称的所谓“债务陷阱”外交，但中国在非洲的活动已经被与“恶劣的劳动条件”和“环境上不可持续的做法”联系起来。然而，正如兰德公司在2014年指出的那样，事实是“非洲官员绝大多数都积极看待中国在非洲的作用”，而大多数非洲民众也是如此。这不仅是因为他们看到了中国对他们国家基础设施和全面的经济活动的切实贡献，也是因为中国对待全球事务和发展的方式——表面看来是基于不干涉其他国家内政，以及将社会稳定和经济发展置于优先位置——对主流的西方发展模式提供了一种替代方案，而主流的西方发展模式大体上被认为已经失败了。

在实际上，能够说明问题的是，中国是在没有诉诸明确军事力量的情况下实现了这一切：中国目前只在非洲大陆上的东非小国吉布提拥有一个军事基地，该基地于2017年启动。

04 美国“军事至上”引发抵制

中国与美国对待非洲大陆的方式形成无比鲜明的对比。作为9/11事件后所谓“反恐战争”的一部分，美国曾经大规模地扩大了在非洲的军事存在，在至少15个非洲国家里部署了军队。2008年，为了协调其在非洲日益扩大的存在，美国将其对于非洲大陆的职责交给了一个单一的美国非洲司令部（Africom）。这导致美国的军队、基地和无人机袭击的数量在整个非洲大陆都出现大幅增加，其中大多数是随着其所宣扬的“反恐”使命到来的，或者是以受过美国训练的军人发动的未遂或在某些情况下成功的政变而出现的。

作为非洲司令部所带来的影响的最著名例子，是2011年美国领导的对利比亚的轰炸行动，该行动使利比亚陷入无政府状态和暴力之中。但近年来，其他几个非洲国家已经成为了美国炸弹袭击的目标。就在去年，美国轰炸了索马里和尼日尔。与此同时，正如“政客”（Politico，译者注：美国一家总部位于弗吉尼亚州阿灵顿县的政治新闻媒体，报道范围涵盖美国乃至全球的政治和政策内容）最近报道的那样，根据一套机密的“代理人计划”，美国特种作战小组正在索马里、肯尼亚、突尼斯和尼日尔等至少八个非洲国家的军事行动中发挥一种直接的作用。根据官方的说法，美国在非洲只有一个永久基地——吉布提的莱蒙尼尔军营（Camp Lemonnier）。但“侦听”（The Intercept，译者注：由EBay联合创始人皮埃尔・欧米迪亚所控制的公司First Look Media推出的在线出版物）获得的先前保密的文件表明，美国在非洲的军事足迹要大得多，涵盖位于15个不同国家或地区的29个基地。据哥伦比亚广播公司新闻频道（CBS News）报道，“美国确实在几乎每个非洲国家都有某种军事存在，即使有的存在是小规模的”。

美国政策制定者们现在似乎终于意识到，这种以军事为中心的做法——在许多非洲国家引发了抵制——可能不是对抗中国在非洲大陆影响力的最佳方式。近几个月来，包括副总统卡玛拉·哈里斯、国务卿布林肯和总统夫人吉尔·拜登在内的数名高级别代表，已经前往非洲进行各界所描述的“魅力攻势”，而拜登总统已经许诺将在今年访问非洲。去年12月，他在华盛顿举行的第二届美国—非洲领导人峰会上表示：“美国对非洲全力以赴，对非洲全心全意。”

这表明美国似乎正在意识到这样一个事实，即非洲国家再也不想被呼来唤去，它们希望被追求。它们知道，今天它们不必像在冷战期间那样选边站队，而是可以同时与任何人做买卖。这给了它们力量——比以往任何时候更多的力量。因此，在这场新的非洲争夺战中，真正的赢家很可能是非洲本身。

原文题为：Who is winning the scramble for Africa? The West and Russia are stuck in the past

原文链接：

https://unherd.com/2023/05/who-is-winning-the-scramble-for-afric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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