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越南，我认为最有意思的事情，就是坐在车里，透过车窗观察沿途的路人。满大街的摩托车，喧嚣的马达声，浓厚的烟火气，我仿佛进入一个时光隧道，瞬间返回了00年代的中国。在越南的那几天，我阅人无数，但有一个瞬间，让我印象最深刻。有一次，河内晚高峰，我坐在车内，被下班的摩托车包围，其中一辆车，上面坐着一男一女。乍一看，他们平凡普通，泯然众人，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们的与众不同。我掏出手机，抓拍下那一瞬间。男士，戴着眼镜，面相斯文，皮鞋擦得很亮。驾驶很从容，始终保持匀速，不像其他摩托车，见缝插针，和我的网约车并排行驶了很久。

女士，斜坐在后排，两腿交叉，左手握住档把，身材挺拔 ，坐姿优美。一路上，他们两人边说边笑，女士虽然戴着口罩，我也能从她的眼角读出笑意。根据我的经验，在越南，虽然大多数人都开摩托车，但可以从鞋子的干净程度，大致判断一个人的阶层，道理也很简单，劳动场景不同，脑力劳动和体力劳动还是有区别的。这对夫妇，可能就是处于上升通道的白领中产，也许他们在讨论，买一辆小轿车，或者，他们在谋划，攒钱买个新房子。

一想到未来的幸福生活，情不自禁就笑了。这种夫妻一起上下班的场面，我已经很久没看见了。我身边的人，基本都是江浙沪的中产，上下班，要么开车，要么坐地铁。我也观察过开车下班的人，多数都是一脸疲惫，恨不得马上瘫在床上。至于地铁里，比以前安静多了，几乎人人低头刷手机，彼此之间很少交流。从正面理解，素质高了，边界感强了，从负面理解，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大了，每个人的压力好像也更大了。

到了东南亚，我才深刻体会到中国城市的与众不同，相比他们，我们太安静了。这短短几年，随着汽车和摩托车的电动化，在不知不觉中，我们的城市可能成了世界上最安静的城市。现在的越南，有很多不足，国家治理水平不高，城市建设非常拉垮，电线就像蜘蛛网一样，在头顶乱窜，到处都是工地，显得非常杂乱，一场大雨过后，整个城市非常泥泞。

至于空气，也是那么熟悉，我在河内的4天，几乎每天都是雾霾笼罩。我听好几个华人说，河内的治安还算可以，但也有小偷小摸。胡志明市比较糟糕，偶尔还会发生飞车党当街抢劫的案子。他们再三叮嘱我，在街上拿着手机拍照，一定要左顾右盼，注意周围的可疑人物，出门在外，一定要小心。后来我发现，最好的办法就是坐在网约车的后排，拍照的时候，不要把手机伸出窗外。

既可以近距离观察路人，又可以保证安全。虽然社会问题很多，但越南的普通人对未来充满希望，一切都在高速增长，到处都是机会，生活每天都在变化。幸福其实不是一个绝对值，而是一个相对值。所谓幸福感，是比出来的，横向就是与别人比，纵向就是与过去比。如今的越南，发展水平远不如我们，但最大的不同在于，他们的「增量比重」远高于我们，获得感也比我们更强。

打个比方。花十万，从摩托车升级到桑塔纳，就是从两轮肉包铁到四轮铁包肉，是质的飞跃，获得感非常强烈，但再花十万，从桑塔纳升级到帕萨特，获得感就没那么强了。再打个比方。对本来只能考50分的人来说，增加10分，就是增加20%，突然就及格了，这是质的飞跃，过程相对容易，只要稍微努力就可以实现，然后就信心大增，对未来充满希望。

而对于一个能考80分的人来说，增加10分，虽然只增长了12.5%，但难度更大，要付出更多，就算实现了，也不是质的飞跃，前面还有一批学霸挡道，未来的路，越走越难，挑战与希望并存。所以，都是增加10分，对于不同的人，效果完全不同。

总之，这对夫妇似乎就代表了现在的越南，虽然他们只能骑摩托车，发展水平不算高。但他们正处于发展的甜蜜阶段，像极了我们的00年代，一切都在野蛮生长，发展速度掩盖了社会问题，老百姓对未来充满期待，干劲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