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王艳，记得我小的时候，只要一到寒暑假，就直接变身家里的小劳力，不是打猪草就是放牛羊，要么就是带着一群村里的小孩满山跑。记得93年暑假，苹果已然成熟，我那时心血来潮，提议去帮邻居家收半天苹果，结果因为一件事，差点交待在那了。
在现在我还记得清清楚楚，那会儿我和赵蕊茜、李明，三个人都考上了心仪的学校。李明的父母都是老师，他家里的文化氛围浓得跟墨水似的，他哥哥大学刚毕业，在那个暑假还带着女朋友回老家准备订婚!
后来他俩就蹬着自行车，跑了十里地来我家，找我玩。李明一见面就说：“王艳，在学校那会儿，我俩可没少蹭你的吃的，零食、咸菜、包子，只要你有，就没少过我们的份儿。眼看着马上开学，我们就要各奔东西了，不如趁现在还没开学，出去溜达溜达，认认我家门，我哥订婚，家里好吃的多了去了!”
我父母那可是村里出了名的开明人士，一听我要跟同学们出去玩，立马就点头同意了。父亲还特地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塞给我，笑着说：“出去玩嘛，就得玩个痛快，到了人家家里别怎么小气，路过小卖部的时候，记得买几瓶罐头，嘴巴甜一点，手脚勤快点儿。”
吃过午饭，我们正打算出发，结果我那调皮捣蛋的弟弟从小姑家溜回来了。他一看见我要出去玩，就非得闹着要跟着。我本来是不想带他去的，可蕊茜和李明都说：“带上呗，你弟弟那么逗，正好这几天咱们吃肉，也让他跟着享享福!”那时候的弟弟才七岁，瘦得跟个小竹竿似的。父亲一看弟弟那执着的样儿，也没辙了，又给了他五块钱，凑成了十五块，让我们带着。
揣着这笔“巨款”，我和弟弟就跟着蕊茜和李明出发了。第一站是去蕊茜家，她家离李明家不远，就五里地的样子，两家还沾点亲戚关系。蕊茜家打算明天杀猪，后天准备带些猪肉去李明家，给他哥哥订婚用，这事儿还挺喜庆的。
快到蕊茜他们村口的时候，我看见了个小卖部，就按照父亲的吩咐，进去买了五瓶罐头和四包饼干。结果那小卖部连个袋子都没有，我一合计，干脆让弟弟把汗衫脱了，让他把礼品给包上。弟弟一边包一边嘀咕：“姐，吃个肉还得买东西啊?我这衣服脱了，光溜溜的多难看呀!”
我憋着笑跟他说：“我们这是第一次去别人家吃肉，人家家里肯定有老人，书上不是说要尊老爱幼嘛，给老人带点好吃的，有礼貌。他们没牙，只能吃这些软软的桔子罐头。”弟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只能给老人吗?”我回道：“对，到时候你负责发。”
弟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我们俩人就继续往前走了。路上，弟弟还时不时地问我：“姐，你说茜姐家杀猪好不好玩呀?我们能不能去看呀?”我看着他那满脸期待的样子，心里暖暖的，就笑着说：“当然可以啦，到时候你可别被吓着了哦!”
可我忘了告诉他，那罐头和饼干是给蕊茜家的爷爷奶奶带的。结果我弟弟那小子，天真得跟白纸似的，路上看见个老奶奶，上去就把罐头塞人家手里，还说是我父亲出钱买的，要尊老爱幼。只见那老奶奶背着猪草，腰都弯成八十度了，一听这话，吓得直摆手，说：“我不要，娃娃拿着吃!”
我那弟弟一股脑儿地要给老奶奶，老奶奶呢，一个劲儿地推辞着躲闪。就在这时候，蕊茜过来了，一看这场景，扑哧一声就笑了，赶紧上前搭话：“哎呀，二奶奶，您就收下吧?”二奶奶一听这话，明显松了口气，抬头问：“这是你家亲戚的孩子吗?”蕊茜笑着摇摇头：“不是不是，他是我同学的弟弟，您就收下吧，都不是外人。”说着，蕊茜就从我弟弟手里接过那罐头，轻轻放在了二奶奶的背篓里。
二奶奶推辞了好一阵子，最后实在拗不过，就笑着摸了摸我弟弟的头，夸他机灵，将来肯定有出息。我弟弟一听这话，调皮地吐了下舌头。后来蕊茜悄悄告诉我，那二奶奶就住在她家对面，其实她们两家没什么亲戚关系，二奶奶是个孤寡老人，儿女都在外地，平时日子过得挺不容易的。
我心里当时还犯嘀咕呢，这罐头送出去了，还真有点舍不得，那桔子罐头，我和弟弟在家都舍不得动一口。但送出去的东西，总不能再要回来吧?这时候蕊茜问我：“心疼不?一瓶罐头就这么送给了一个陌生人?”我嘿嘿一笑，说：“有什么好后悔的?就当是给老年人献爱心了，我们还是得尊老爱幼嘛!”
那天晚上，我们就在蕊茜家住下了。第二天中午，她家要杀猪，那场面可真够热闹的，来了好多帮忙的邻居。中午肉熬好了，我们每人端着一大碗，吃得那叫一个香。这时候，昨天送罐头的二奶奶又来了，还是那么瘦小，背还是微微驼着，不过换了件素净的短袖薄褂子，前襟还有两个大口袋，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道装的什么宝贝。
她看见我们几个人，就慢悠悠地走了过来，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自家种的苹果，那苹果可真叫一个好吃，又脆又甜，还是二奶奶一大早天还没亮就跑去树上摘的。我们心里的感动，简直没法说。
吃完饭，我们几个正坐在蕊茜家闲聊呢，一抬头就看见二奶奶弯着腰，一筐筐地从园子里往家里搬苹果，汗水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顺着她那花白的头发直往下淌，身上的旧汗衫都湿透了，紧紧地贴在皮肤上，显得奶奶那锁骨特别的显眼，看得我们几个心里头都不是滋味。
我们赶紧跑上前去帮忙，我接过二奶奶背上那沉甸甸的筐子，里面装的全是苹果，感觉那苹果如同一座大山，紧紧压在背上。二奶奶一看，连忙摆手说：“这使不得，这使不得，别把你们的衣服给弄脏了。”我笑着摇摇头，说：“没事的，奶奶，我们就是来帮您干活的，您就别客气了。”
蕊茜和李明也赶紧过来帮忙，还有我那调皮的弟弟，他虽然个小力薄，但也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拖着一筐筐的苹果往家里拽。二奶奶看着我们几个忙前忙后的，眼里头全是慈爱和感激，她一边给我们找旧衣服换上，一边念叨着：“你们这几个孩子真是懂事，谢谢你们啦。”
我们换上旧衣服，干得更起劲了。干活期间蕊茜还跟二奶奶聊起了家常，逗得二奶奶笑得合不拢嘴。我那弟弟也不甘落后，一边干活一边跟二奶奶讲学校里的趣事，把二奶奶逗得直夸他聪明。
那一天，我们几个在二奶奶家忙得不亦乐乎，虽然累得满头大汗，但心里头却特别的开心。因为我们都知道，能帮上二奶奶的忙，让她老人家开心，就是我们最大的幸福了。
我们五个人，背的背，拖的拖，欢声笑语中，不知不觉就把二奶奶家树上的大苹果全部摘下来送回家了。二奶奶高兴得合不拢嘴，说：“你们真是好孩子，奶奶谢谢你们了。”
忙活完，天就下起了瓢泼大雨，我们只好又回到蕊茜家住。二奶奶这时非要从她家烧一壶糖水给我们喝，说是解解乏。我们喝着甜甜的糖水，心里暖洋洋的，仿佛连这雨也变得不那么讨厌了。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第二天清晨，天还没亮透，李明家就来了人，急匆匆地传消息说家里出事了。我们心里咯噔一下，连忙从床上蹦起来，胡乱套上衣服，准备去看看情况。这时候，二奶奶也听说了消息，她走到我们面前，眼里满是关切：“你们赶紧去吧，奶奶这就给你们烧点热水带着，路上喝，暖暖身子。”
我们感激地点点头，接过二奶奶递来的热水壶，心里暖洋洋的。外面的雨下得正大，但我们顾不得了，一头扎进雨幕中，往李明家赶去。到了那里，眼前的景象让我们心头一紧：李明家的房子已经被肆虐的洪水淹得只剩下屋顶，一家人正忙着收拾残局，脸上满是疲惫和无奈。
我们赶紧上前帮忙，有的搬东西，有的清淤泥，虽然累得满头大汗，但心里都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情。李明看到我们，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他哽咽着说：“王艳，蕊茜，谢谢你们昨天没走，现在又冒着大雨来帮忙，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们紧紧抱着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但谁也没有让它落下来。
事后，我们更加深刻地体会到，人生在世，还是要心存善念，多做好事。那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比如我和弟弟送出的那瓶罐头，还有二奶奶给我们的苹果，虽然不起眼，但在关键时候，可能就是一份温暖，一份力量，甚至是一份救命稻草。
之后的日子里，我们时常去看望二奶奶，陪她聊聊天，帮她干点活。她总是拉着我们的手，笑眯眯地说：“孩子们，奶奶谢谢你们，奶奶没什么好东西给你们，就只有这苹果了。”我们笑着摇头，心里暖洋洋的：“奶奶，您给我们的已经够多了，您的善良和慈爱，就是我们最好的礼物。”
有时候，我们还会带上李明一起去看望二奶奶，三个人围坐在一起，聊着家常，吃着苹果，感受着那份难得的亲情和温暖。二奶奶看着我们，眼里满是欣慰和喜悦，仿佛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那份纯真和善良，在我们身上得到了延续和传承。岁月流转，但那份温馨和人情味，却永远留在了我们的心间，成为我们人生中最宝贵的财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