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在教室被杀害。
身上满是淤青,血透衣衫。
凶手却叫嚣,就算报警他也判不了几年。
我没有闹,因为他说的的确是真的。
于是我决定自己动手,为女儿报仇。
1
晚上十点,我再一次拿起手机,拨打了女儿的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那边传来的声音依旧冷冰冰的,毫无变化。
一时间,我的心好像被什么狠狠地揪了一下,汗水止不住地冒出来,衣服都被浸湿了。
自打妻子离开人世后,我和女儿便相依为命。
为了让她接受更好的教育,我还专门把她送到了北京一家名为“新北方”的高级辅导班。
尽管这里学费加生活费一年下来要将近三十万人民币,但对于像我这样希望给孩子最好条件的父亲来说,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主要原因有两点:首先是这儿的教学质量确实高;其次是全寄宿式管理可以保障学生的安全。
从她入住开始,每晚大概八点钟左右的时间,我们父女俩总是习惯性地通过电话聊一会儿天,谈谈她在学校的情况如何。
但今晚却完全打破了这个模式——九点钟都过了,我还是没能等来她的电话。不安与忧虑驱使我一遍遍回拨给女儿,可惜到现在都没人接。
不知怎么回事儿,一股不祥的感觉突然涌上心头。
抬眼瞧了瞧墙上的钟表,我立刻按下了班主任刘老师的电话键。
“刘老师,实在不好意思打扰到您休息了……但我家梦梦始终没回复信息,能否麻烦您帮我去宿舍看看她?”
对方语气平和、清晰,并未表现出困倦。“没问题,放心吧,我会去查查看。”
原本以为很快就能得到回复,谁知居然等了半个小时才有消息传来。
“对不起啊,先生。经确认,你家闺女目前不在房间内。”
这句话对我来说如同晴天霹雳般让人震撼。
紧接着,老师又补充说道:“不过据说她应该是跟一个叫杨猛的同学出去逛去了,估计马上就会回来。到时候我会对她进行严肃谈话的。”
可是对于他后面安慰我的话我压根没心思听了,四周一片寂静中只觉得脑海中只有那个念头:孩子怕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之前女儿提过这个杨猛,说是这男生总缠着她表白求爱。
但由于女儿专心学习且看不上对方的样子,早就多次拒绝过了。
既然如此,那怎么可能还会主动跑去找他呢?
唯一的解释就是:老师很可能是在故意隐瞒实情!
想到这一点后我更加焦虑万分,挂完通话立即冲向车库驾驶车辆。
半夜里高速公路上车流稀少,即便以法定最快速度行驶也感觉太慢了。
打开窗户让冷风拂面,但这根本不能消除我额头上不断流淌下来的汗水。
嘴里尝着盐分的味道同时心里默默念叨着:“宝贝千万千万不能出什么事啊……”
2
一千多公里的路程。
我整整开了一夜。
等到了燕京,天边已泛起红光。
刚到学校门口,我的脑中便轰的一声。
刘亮此刻正站在门口,面色沉重。
目光呆呆地望着前方。
最关键的是,他的身旁空无一人。
我多希望此刻女儿也能站在门口啊。
哪怕女儿真的是夜里逃出学校,去干了什么坏事。
只要此刻她能站在我面前。
我也会立刻冲上前,把她紧紧抱在怀里。
下车的那一刻,我脚一软,险些瘫倒在地。
一直到我走到刘亮面前。
不知在想什么的刘亮这才注意到我。
他应该也是一夜没睡,眼下挂着两个黑眼圈。
见到我,刘亮下意识地低下头,躲避我的目光。
一咬牙,刘亮鼓起勇气,嘴张了两下,才终于颤抖着声音开口。
“梦梦爸爸,你千万要做好心理准备……”
仿佛死刑判决终于下达,我眼前一黑。
一头栽在地上。
等我再次睁开眼睛,我看到刘亮正跪在地上。
一脸焦急地掐着我的人中。
我想喘口气,口鼻却不听使唤。
短短几个字,却好像用尽了我全身的力气。
“带我去见梦梦。”
教学楼六楼的一间教室。
两个民警手持警棍,立在门口两侧。
刘亮带着我,冲民警点点头。
“这是被害人的父亲。”
尽管已经猜到女儿遭受了什么。
但当刘亮说出被害人三个字,我还是一个趔趄。
一旁的民警赶忙把我扶住。
进了教室,里面的桌椅都被堆在一侧。
一名穿着白大褂的民警。
此刻正拿着相机拍摄着现场。
刘亮怕我再次摔倒,扶着我的手臂。
把我引到教室后方。
声音低沉。
“梦梦爸爸,去看看梦梦吧。”
我这才如梦初醒。
看到躺在担架上,用白布蒙着的那个身影。
不知为何,我却感到一阵莫名的轻松。
仿佛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走到担架旁,我掀开白布。
看到梦梦的两靥,还残留着微微的红润。
我冲梦梦露出一个笑容。
“乖女儿,几个月没见,一定想爸爸了吧?爸爸很想你呢。”
“你舍友说你早恋,可爸怎么就不相信呢?”
“爸的乖宝贝可是立志,一定要上名牌大学的,才不会是那种没主见的傻姑娘。”
“梦梦,怎么不跟爸说话呀?是不是怨爸工作忙,一直没来看你?”
“哦,我知道了,一大早起来,还没吃早饭呢,爸知道,梦梦一低血糖就不想说话,走,爸爸带你去吃包子……”
我说着,去拉梦梦的手。
一旁本来正取证的警察,见我状态不对劲。
冲门外的两个民警使个眼色。
两名民警赶忙过来,一左一右架起我。
边往外走边出言安抚。
“兄弟,事情已经发生了,咱千万节哀……”
民警本是好意。
但节哀两个字,却仿佛一道惊雷。
生生劈在我的头顶。
一下子将我从疯魔的状态中唤醒过来。
眼泪哗哗淌下来的同时。
我像一只被汽车碾过的狗一样。
用干哑的嗓音叫唤起来。
“我闺女没了,娘啊,我闺女没了……”
3
两个民警怕我激动,将我转移到走廊尽头的办公室。
随即便又回到梦梦所在的教室。
我所在的办公室没开灯,窗帘也拉着。
但我并不需要阳光,只是望着眼前的黑暗出神。
脑海中不断闪过,梦梦从小到大,和我相处的点点滴滴。
不知过了多久,办公室的门打开。
我看到刘亮背对着阳光,看不清他的表情。
只听到他声音哽咽。
“梦梦爸爸,梦梦已经去公安局了。”
等我开车到了公安局。
发现之前扶我的一名民警,此时恰好正在门口。
民警将我带到一间,透着冷气的房间后便离开了。
我看着门牌上“法医鉴定室”的字样。
眼前又是一片黑暗。
于是赶忙坐在地上,缓了一分多钟,才又看清眼前的世界。
颤抖着手推开门,冷气吹得我膝盖一阵刺痛。
进入房间,正中间摆着一张狭窄的铝合金床,床上没铺床单。
我女儿赤裸的尸体,就那样躺在冰冷的铝合金床上。
床边,一个50来岁,穿着白大褂,戴着近视眼镜的中年男人,正在一份文件上写着什么。
见我进来,男人看我一眼,没说什么。
等到走到女儿身前,直到眼前一片模糊。
我才意识到自己在流眼泪。
女儿瘦弱的身体上,遍布着一块块青紫色的淤青。
下体上还残留着已经干涸的血迹。
可想而知,她在离开之前,曾经受了多大的痛苦。
想到这里,我突然觉得喘不过气来,胃里翻江倒海。
有种想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的感觉。
但我只是干呕了几下,什么都没吐出来。
我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十几个小时没吃东西了。
干呕过后,我深吸一口鉴定室里的冷气。
鼻子里仿佛进了一块冰块。
我望着女儿赤裸的身躯,赶忙脱下自己的衬衣。
想帮女儿盖上。
一旁的中年男人赶忙挡住我。
“你干什么?不要破坏尸体。”
我挣扎着,试图挣脱男人的束缚。
“我闺女怕冷,别把我闺女冻坏了!”
这时,我跟中年男人的争吵声,引来了门外鉴定科的民警。
几个民警赶忙连拉带抬,把上身赤裸的我运出鉴定室。
我望着离我越来越远的女儿。
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在心间充溢。
那一刻,一个异常清晰的想法出现在我的脑中。
我女儿死了。
我以后再也没有女儿了。
4
几个民警将我拉到等候厅,给我穿上衬衣。
宽慰了几句,便都离开了。
我坐在大厅的椅子上,想起前天和女儿的通话。
女儿跟我抱怨学校课程太紧了。
每天睡觉的时间都不够。
等到高考完,她一定要回家好好睡一觉。
要连睡三天三夜。
至于玩,就更没时间了。
所以等到高考完,她要开着空调,不分白天黑夜地打游戏。
一直打到筋疲力尽,眼睛都睁不开。
然后再睡他个三天三夜。
我则跟她开玩笑,也别光睡。
到时候我把工厂的事放一放。
租个小船,咱们一起出海去钓鱿鱼。
电话那头,女儿喜悦地嗯嗯两声。
但马上又接着吐槽。
还有学校食堂的饭,简直难以下咽。
所以等她回到家,要一口气吃三根雪糕。
那天,挂断电话后,我赶紧去超市。
如今,家里的冰箱,还冻着一柜的雪糕。
5
想着和女儿相处的细节。
我不禁露出幸福的笑容。
可那珍贵的幸福,却很快被一个声音打碎。
“死者家属,尸检报告出来了啊。”
我循着声音望去,不远处走来的,正是那先前鉴定室内的中年男人。
那男人拿着份文件,走到我面前。
我这才看清他胸前铭牌上的字样。
法医:吴良鑫
吴良鑫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好似戴了张人皮面具。
将文件递给我。
“你看看,没有问题就签个字,我马上下班了。”
我接过文件,看到鉴定结果那一栏,只简单地写着几个潦草的字样。
机械性窒息死亡。
窒息死亡?
在他眼里,这么简单的原因,就能解释我女儿的死吗?
我女儿满身的伤痕,和下体的斑斑血迹呢?
我女儿生前所受的痛苦,和血淋淋的侮辱呢?
他难道看不见?
正当我准备提出自己的疑问时。
却看到吴良鑫眉头皱起,不耐烦地催促。
“差不多看看就行了,赶紧签字,别耽误我下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