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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父病重,唯一心愿是看我在舞台弹奏绝版曲目《风云际会》。
可演出当天,我被拦在剧院外。
才得知女友私自撤了我的古琴表演,只为了让白月光的男团出风头。
我在剧院外等到落幕,却看见她跟林丛勾肩搭背,说要去喝酒庆祝。
祖父深受打击离世,女友则怪我小题大做。
“那种老掉牙的东西才没人去看呢,我也是为了节目的收视率着想。”
“林丛可是顶级男团队长,未来前途不可估量,你那个破古琴,哪比得上他的唱跳?”
……
我是被母亲从祖父葬礼上赶出来的。
她说我是害死祖父的罪魁祸首,谩骂我根本不配继承闽派古琴。
面对亲戚们的指责,我哑口无言。
当初是我亲口承诺祖父,会让他看到《风云际会》重现荧幕,在国潮大会的舞台上夺得魁首。
可我没有做到。
我跪在灵堂外,磕了三个响头后,失魂落魄的回家,枯坐在沙发上直到凌晨。
闫欣一身酒气的进屋,开了灯惊呼,“你一声不吭坐在这里干什么,吓死我了!”
我没说话,直勾勾看着她脖颈处的红痕。
心底有股说不上来的滋味。
她语气淡淡,如往常般走过来,将双腿翘在我的身上,让我帮她揉捏。
“抱歉,手机静音了,没接到你的电话。”
我闻着她身上似有若无的男士香水味,心里直犯恶心,冷冷将她的腿推开,站起身想走。
闫欣拽住我的手臂,皱着眉不耐道:“你甩什么脸?”
“不就是换了你的节目吗?我都说了另有原因,也跟你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
我没说话,想到早上被保安拦在剧院外,当时她说节目顺序临时有变,让我别急。
还承诺会帮我想办法上台。
然而我等到演出落幕,都没能踏进剧院一步。
想到这里,我心口泛起密密麻麻的痛,近乎喘不过气来。
“另有原因?你的原因就是陪林丛喝酒喝到现在?”
她脸色一僵,心虚的移开视线,“你少无理取闹,现在谁还听古琴啊,我身为节目策划,自然要为收视率着想。”
“你要是实在想表演,在社区搭个台子,天天表演都行。”
我被她的话气笑。
我想表演?
她分明知道,我苦练古琴这么多年,这对于我来说,早已不是一场演出。
更多的是家族传承,是非遗精神的荧幕重现。
可她却亲手毁了我的梦想。
我懒得再废话,直截了当提出分手。
她瞪大双眼看着我,尖声质问,“就因为这点小破事,你要跟我分手?”
我不想再多看她一眼,拿上外套夺门而出。
当初,闫欣这份剧院策划人的工作,还是祖父托关系帮她找的。
祖父把她当亲孙女一样疼爱,甚至连我都鲜少见到的家传点翠头面,都被他当成聘礼,准备送给闫欣。
到头来,竟是培养了一个白眼狼!
我漫无目的走在大街上,忽然看见对面商场的大屏上,正回放着林丛演出后的采访。
他一身黑色亮片的演出服,背后正是我梦寐以求都渴望登上的国家大剧院舞台。
当被问及被顶替的节目时,他只是笑了笑,语气轻佻又傲慢。
“叫风云什么来着?这都什么年代了,那种东西早就过时了,哪有资格上国家剧院的舞台?”
“我还要特别感谢策划人闫欣,如果不是她及时撤下,我们也没办法在舞台上亮相,拿下第一......”
之后的采访,我已然听不进去。
手里的雨伞掉在地上,一股酸涩涌上心头。
所以,这就是她口中的另有原因吗?
我轻哼一声,忽然之间就放下了。
那颗捂不热的心,不要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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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雨小了一点,我打车去了国家大剧院。
之前演出时的古琴还在后台,我得取回来。
那把古琴是现今唯一一把正宗的闽派古琴,也是曾祖父年轻时亲手所斫,具有极高的收藏价值。
原本是打算在演出结束后收入国家博物馆展览。
我担心工作人员一个不小心,磕碰道古琴就不好了。
只是当我赶到剧院后台时,竟然看见了正在庆祝的闫欣和林丛。
两人交颈跳着热舞,动作十分亲昵。
“李常星哪比得上丛哥呀,整天就知道抱着那些破烂玩意,就他还想着上台演出?做梦去吧!”
闫欣的话引来同伴阵阵哄笑。
而我却紧握双拳,她真的没有心!。
想起祖父在病床上的满心期许,还有母亲一夜花白的头发,我终是忍不住冲上台。
然而我却震惊看见,我的古琴上被他们堆满了杂物,旁边还有一罐倒了的可乐。
此刻,深色的液体正沿着桌面滴在古琴的左侧面板上。
我心中大惊,用力推开了林丛,大喝一声,“滚开!”
闽派古琴纯手工制作,本来就难以保存,而这把琴年代久远。
若是沾到了碳酸可乐,只怕要废。
我蹲下身,将堆放在上面的杂物扶开,小心翼翼用袖子将琴弦跟面板上的灰擦掉。
正想仔细检查时,闫欣却从后面用力推了一把我的肩膀。
她大骂着我有病。
“你居然还动手?你知道丛哥有多少粉丝吗?要是他受伤了,一人一口唾沫淹死你!”
听着她的话,我只觉得可笑。
为她的无知可笑,也为我过去三年的付出可笑。
我缓缓站起身望着她,“这把古琴已经成功申遗,不久就会收入国家博物馆展览,要是因为你们损坏的话,只怕会有更惨重的代价!”
话音落,现场有一瞬的寂静。
紧跟着传来一声嗤笑。
林丛双手环抱,不屑地朝我走过来。
“还真是说大话不打草稿,国家博物馆岂是什么破烂都要的地方?要真像你说的那么贵重,你会随随便便放在这里?”
“丛哥说的没错,依我看你分明就是嫉妒丛哥拿了奖,现在故意来找茬了吧!”
闫欣跟林丛两人一唱一和,引得团队其他几人也纷纷嘲笑起来。
我没理会,转身抱起桌上的古琴,只想尽快离开。
我已经对不起外公一次,这一次不论如何我都要守住这最后的一点念想。
见状,闫欣似乎觉得面子上挂不住,还在一旁尖声贬低。
“李常星你装什么?我真后悔没有早点跟你分手,像你这种废物,这辈子也就只配抱着你这破木头过日子!”
闫欣的话落入耳中,已经激不起心底的半分波澜。
我淡淡扯着嘴角,甚至还有些庆幸。
幸好我已经认清了这段感情。
就在这时,林丛走到我面前,一脚踹在我的怀里。
古琴咣当一下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不要!”
当我看见那把琴左角重重磕在地面上时,心中咯噔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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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这琴就修复过一次。
当时的老师傅称赞琴身难得一见的保存完好,但也再三叮嘱,这块木料世间罕见,音色极佳,一定要好好留存。
正是因为材料稀缺,若有损毁,恐怕再难修复。
我如遭雷劈的愣在原地,颤抖着双腿迟迟不敢上前。
可林丛还不罢休,叫嚣着要帮我处理掉这块破木头。
我再也按奈不住怒火,冲上去揪住他的衣领低吼:
“滚开!要是我的琴有一点磕差池的话,我保证你走不出这间屋子!”
因为气愤,我连说的话都带了颤音,落在他们耳中反倒成了我在虚张声势。
林丛瞬间变了脸色,一拳砸在我的嘴角。
这一拳用了十足的力道,我口里瞬间一片腥甜,向后倒退好几步,略显狼狈。
而他一门心思想给我个教训,不罢休的再次扬起拳头朝我砸来。
我也不是任人拿捏的沙包,抹了一把嘴角,喘着粗气与他扭打在一块。
从节目顶替,到古琴损坏,我心中怨气十足,双眼通红着恨不得要跟他拼命。
那些队员先是一怔,接着才冲过来拉架,
我寡不敌众,很快就被他们架住双臂,林丛脚踩着我的脸,将我狠狠压在地上。
而闫欣则是在一旁拍手称快。
“丛哥好帅,不愧是国民男神!”
林丛被吹捧得彻底飘了,掐着我的下巴,猖狂道:
“你现在跪下来,给我磕个头,喊我三声爷爷,我就放了你,怎么样?”
我紧咬着牙,愤愤朝他的脸上吐了口水。
“人渣!”
林丛脸色一寒,双臂撑着膝盖站起来,而周围看戏的队员更是煽风点火,叫嚣着让他给我点颜色瞧瞧。
下一秒,我看见他朝着不远处躺在地上的古琴走去,整个人都慌了,奋力扭动着身子挣扎。
“林丛,有什么冲我来!”
但已经晚了。
林丛一脚踩在古琴正中,还弯下身,用力地扯断了上面的琴弦。
我瞪大双眼,只觉得脑海中的神经也随着那些琴弦瞬间崩断。
不!
泪水瞬间蓄满了我的双眼,身体中好像莫名窜出一股蛮力,以至于身上的三人差点没压制住我。
“妈的,这小子力气真大!”
挣扎中,我感觉到左手臂膀处一阵酸痛。
大概是因为发力过猛导致了脱臼,但我已然无暇顾及,猩红着眼朝林丛怒吼。
“住手!你这个畜生!”
可我的阻拦反而让他们更加兴奋,闫欣重新拿起一罐可乐使劲摇晃着。
接着,她冲着我的脸打开了瓶盖,强大的冲力让我根本睁不开眼。
甜腻的可乐流进嘴里,我却满口的苦涩。
闫欣羞辱我还不够,转过身将剩下半罐可乐全部倒在古琴的面板上,最后还将空罐踩扁了砸在我的头上。
她兴奋尖叫着,手舞足蹈的跟随音乐扭动着身子,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
“李常星好像哭了呢,怎么这么没用啊, 大男人说哭就哭,真没种!”
我的嗓子已经彻底哑了,现在除了眼睁睁看着他们肆意摧残凌辱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我这个闽派古琴的继承人,就连自己的琴都保护不了,又何谈传承呢?
林丛疯够了,重新走到我面前。
他从口袋里面抽出两张皱巴巴的红色钞票,扔在我的脸上。
“喏,赔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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闫欣穿上外套,走过来揽着林丛的手臂,娇滴滴的埋怨。
“丛哥,你也太大方了,两百买一块都快要发霉了的破木头,这货简直赚大发了!”
说完,闫欣像是邀功般,一脚踩在了古琴面板正中。
咔嚓一声巨响。
本就脆弱不堪的古琴,现在直接从中间断成了两截。
我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空白,偏偏闫欣还跟没事人一样,“这什么烂木头啊,我还没用力呢就断了。”
“哎哟,还刮到我的脚踝了,丛哥你看,都流血了!”
我耳边嗡嗡的,根本听不清她娇滴滴的说了什么,将手里的两张纸钞用力揉成团,砸在了林丛的身上。
不等他们反应,我大步流星冲过去,狠狠推了一把闫欣的肩膀。
她承受不住我的力气,娇小的身体向后趔趄两步,重重摔在梳妆台上,发出稀里哗啦一连串声音。
他们大概谁都没想到我会来这一出,愣了片刻,几个人又立马扑向我。
他们将我摁在地上,雨点般的拳头落在我的身上,但这全然抵不过我心里的痛。
我双手抱着头,身子弯曲成虾米状,泪水从紧闭着的眼角缓缓滑落。
林丛打的不过瘾,甚至还捡起地上已经断成两截的古琴,高举着就要朝我身上砸来。
就在这时候,闫欣忽然叫住了林丛。
她满脸惊喜,“保安说国家歌舞院长的人来了,好像是为了这次的节目。”
她双眼发亮,更是抱着林丛的手臂,惊喜道:“丛哥,他们肯定是来找你的!”
“原本这次演出邀请了他们到场颁奖,只不过临时有事走了,现在肯定是看见了节目录播,专程来恭贺你的!”
“等下你们好好表现,要是能够一举被选入国家队,那这辈子都不用愁啦!”
经闫欣这么一说,林丛脸上的闪现出震惊,继而换上期待的表情,甚至还走到镜子前开始整理自己的妆发。
我看着想笑。
恭贺?
要不是闫欣买通了评委,就凭林丛在舞台上耍猴般蹦两下,还妄想进国家队?
我看了眼天花板上闪烁着红外线的监控探头,原本早已死寂的心再次泛起波澜。
人证,物证,一应俱全,今天在场的每一个人,我都会让他们付出血的代价!
与此同时,后台休息室的门被推开,扛着摄像机的媒体鱼贯而入。
闫欣反应奇快的高呼,引得一众媒体将镜头对准了她。
“大家快来看看啊,无名男暴打流量小生!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她也真不负众望,添油加醋讲述着我是怎么嫉妒林丛拿了大奖,而我因为嫉妒将他打伤的过程,引导着媒体声讨我。
就算我想解释,也难抵众口声讨。
我看见断了的古琴被他们扔在地上,现在更是被一群无知的媒体踢来踢去,心痛至极。
拖着沉重的步子走过去,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我颤抖着伸出手,大颗大颗的热泪砸在早已的破败不堪的古琴上。
那稀世罕见的木料,现在已然碎成了渣,上面被泼了可乐,更是连原本的颜色都已经看不出。
闫欣越说越激动,还走到我的身边嘲讽,“你这个无耻之徒,林丛可是男团队长,要是因为你落下旧伤,你就等着牢底坐穿吧!”
说着,她掏出手机就要报警,还不忘冲我叫嚣。
“正好这里还有监控,人证无证据在,我绝对不会轻饶了你!”
话音落,门外走进来两道身影。
为首身穿唐装的老者扫视一圈屋内场景,当视线定格在我怀中那两截断琴时,面色大变。
“怎么回事,这究竟是谁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