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于生计,夫君将我带到深海采珠,却直接将我腰间系的命绳扔进水里。
我在水底遇见食肉大鱼无人相救,被吃了个尸骨无存。
魂魄归家,却见一个美娇娘靠在夫君怀里,把玩着我娘留给我的玉镯。
对我严苛的婆婆则笑得满脸褶子,拉着一个四五岁的男孩一口一个乖孙。
这就是我用命供养的一家人!
没想到我居然会重生。
1.
眼看要到闭气的极限,我在水底焦急地搜寻。
终于,我的眼睛捕捉到昏暗中的一抹亮色。
凭着经验,我判断这颗海珠成色极佳!
我心中狂喜,立马扑上去,没注意到身后一道黑影悄悄靠近。
正值荒年,家中断粮几天,正急着要钱。
一家子都等着我这趟拿珠回去呢。
可手指刚刚碰到它圆润的外表,小腿上便是一阵剧痛。
一扭头,便见一条鱼死死咬在我的腿上。
血色在海里蔓延。
我意识到危险,连忙伸手去拽身上的命绳。
采珠女下海时身上必须系命绳,交给信任之人在船上牵着。
一来遇到危险可以拉紧绳子,帮助逃脱。
二来若真遭遇不测,也好收回尸体,入土为安。
命绳在齐见山手里。
成亲五年,我自是十分信任他。
我一边焦急地祈祷齐见山赶快拉我上去,一边极力上游。
可我体力本就所剩无几,又被鱼拖住,我的动作只会让伤口越来越大。
直到更多鱼被血腥味吸引过来,我也没有等到腰间绳子收紧。
这是怎么回事?
我终于坚持不住水,海水灌入肺中。
身上的血肉被撕咬开,露出白森森的骨头。
我的身体成为鱼群的一餐。
而我的魂魄飘出,茫然地看着飘在海面上的一根红绳。
看到它,我心中一痛。
难怪无人助我,一截空绳怎么会助我!
齐见山去哪了?
我心里担忧他也落水,魂魄又向家的方向飘去。
可家中场景却给了我当头一棒。
齐见山好端端坐在榻上,怀里还抱着个漂亮女人。
他笑得得意:
「得亏我聪明,这不就轻轻松松将那个黄脸婆除掉了?」
「那个蠢女人,还真信家里没钱了!这下子这些财产可都是我们的了!」
齐见山哈哈大笑。
我不敢相信一直体贴的夫君竟会说出这种话。
婆婆也笑眯眯进来,手里牵着个四五岁的孩子:「还是我儿有本事,把银子都给我大孙子留住了!」
难怪,难怪我怎么想都不对,家中钱财怎么可能花这么快。
原来是都进了自己的荷包里!
这些年我和齐见山虽然一直没有孩子,但我自认感情和睦,相敬如宾。
我相信齐见山。
可没想到,他会背叛我!
看着眼前其乐融融的一家人,愤怒的火焰将我吞没。
我不甘心!
2
我是远近闻名的采珠女,不论多深的水都能潜下去。
采珠女专靠在海底采珠为生,凭借水性与运气带来财富。
我的眼睛特殊,在水底也能看到海珠的亮光,因此很少走空。
贵妃盛宠,偏爱海珠。
商队抓住这个机会,来到这处靠海城镇收购海珠。
渔民只是在捕捞时偶然得见一两颗,但采珠女不同。
靠着我采珠的手艺,我和齐见山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可好景不长,海珠本就稀少,几年下来近海珠子几乎都被采光,家里一下失去了收入。
「娘子,这近海采的珠是一回不如一回了。」
「娘没钱买药,家里也实在没吃得了!」
「这可如何是好啊!」
齐见山在我面前长吁短叹。
我垂眉看着桌上几颗干瘪的小珠,想到前几日婆婆唉声叹气说药都买不起了。
婆婆一月要吃好几两银子的补药,一停便浑身难受。
我也愁容满面,心里自责没尽到儿媳本分。
可那近海被人采了多年,大珠早被挑走。剩下的要么品相极差,要么还未长成。
我心里有些担忧深海危险。
采珠利益可观,风险也极大。
身在海底无依无靠,稍有不慎便绝无生还可能。
近海我采过多次都不能保证一定能活着回来,更何况更凶险的深海。
可一家人到底还是要吃饭。
更何况,婆婆体贴主动停药,我可不能真的如此不孝。
齐见山极力鼓动我,他说若是成功摸回来一颗大珠,换得银钱无数,下半辈子都不用为生计发愁了。
我也有些被说动。
若是我冒险一次就能让这个家渡过难关……
想到这里,我下了决心就要点头:「既然如此,那就……」
齐见山满脸期待地看着我。
我正要答应,却浑身发冷,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一段记忆涌入我的脑中。
3
记忆中,我答应了齐见山的请求。
第二天,他划了好久的船,将我带入深海。
这里离岸好远好远。我只能看见四面都是茫茫的海。
齐见山将船停在水中心,将一截命绳绑在我的腰上。
他信誓旦旦:「娘子莫怕,若有危险,我马上就把你拉上去!」
可齐见山见我下了水,就直接将绳子扔到海面上划船走了。
没了命绳,就算我在水下遇到危险也无人知晓。
就算水下一切顺利,没有船我也无法回到岸上。
齐见山一定要我死在这里!
他回去装作悲痛,见人就说我采珠遇到意外,已经死在海底。
没过几日,新人就进了门。
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
可新婚之夜,他们抱来一个已经五岁的孩子!
我和齐见山成亲也不过五年。
竟是从一开始就把我骗得团团转!
我气得胸口剧痛。
这些年,我拼着性命采珠究竟为了什么!
女人娇笑着转动手腕上玉镯:「你就这样把摇钱树害了,我们可怎么活?」
那只玉镯是我娘留给我的,我一直舍不得戴。
齐见山得意地说:「放心吧,家里钱我藏得好好的,够咱舒舒服服活一辈子了!」
「那个不下蛋的母鸡,早就该让地方了!」
我不能生育,是因为常年泡在冰冷的水里伤了根基!
我又委屈又气愤,恨自己已死,不能冲到齐见山面前质问。
婆婆领着小男孩进屋,男孩拿着鸡腿边啃边走。
婆婆笑得一脸褶子:「乖孙多吃点,奶奶每天再给你炖!」
婆婆一直说自己身子虚,干不得家里活。
我信了,不仅给她补药补着,还一手包揽所有家务事。
女人又问:「何白薇当真死了,不会出什么差错吧?」
齐见山嗤笑一声:「她下水后,我特意扔了带血的肉块下去,那一带食肉鱼多,肯定能把她咬得只剩骨头!」
「就算没咬死,她凭着肉身也不可能游回来,你就放一万个心吧!」
听了这话,我如遭雷劈。
我遇上鱼群竟不是意外!
原来一切都是他们的骗局。
家里不是没钱,齐见山是故意要带我去深海采珠!
我不死,他还怎么拿我的钱财过逍遥日子,怎么接女人孩子进门?
看着他们一家人言笑晏晏的场面,我的心坠入谷底。
齐见山吞我钱财,害我性命。
这就是我真心相待的夫君!
4
再次睁开眼,我一下握紧袖中双手。
老天怜我,给我重来的机会。
这次,绝不会再让你如愿!
齐见山不等我说完,就迫不及待地接口:「娘子,你放心,所有东西我都准备好了,绝不会让你出事!」
绝不会让我出事?是一定要让我出事吧!
我却笑着补全了剩下的话:「既然如此,你便去出海捕鱼吧。」
听了我的话,齐见山猛地止住兴奋,他瞪大了眼:「什,什么?你让我去捕鱼?」
我笑了:「怎么,我出得,你出不得?」
齐见山支支吾吾:「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还没等他想出来怎么回答,婆婆就拄着拐颤颤巍巍从门后走出来。
婆婆身子一歪,倒在椅子里就开始拭泪。
「我可怜的儿啊,怎么娶了你这个狠心妇人!」
「那海上风大浪大,把我儿打进海里可怎么办!」
「我只这一个孩儿,要是出了差错,我这老婆子也不活了!」
齐见山心疼坏了:「娘!您别说了,儿子小心些就是了。」
「唉,就是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儿子不孝,要让娘挂心了!」
齐见山和婆婆抱头痛哭。
齐见山只有一个娘,婆婆只有一个儿子,合着就我无牵无挂呗?
他们就是哭给我看的,哭道我心软,哭道我愧疚,哭道我主动拦下采珠的活,齐见山就不必去冒险了。
可他们不知道,心软的我早就死在了海底。
我站在一旁,冷眼看着。
没有像往常一样上前安慰,也没有如齐见山的愿松口答应采珠。
这个临海的小渔村家家捕鱼为业,只有齐见山靠着我的手艺没出过一趟海。
就连现在,他也满脑子都是让我付出,然后舒舒服服地等着我捞钱回来。
我也低头假装哽咽:「那远海有多凶险,渔民捕鱼都不敢随意靠近,更何况入水取珠?」
「夫君,你是不会让我去冒险的,对吧?」
「你放心,若是真出了事,我一定好好照顾娘,如娘待我一般好!」
哭谁不会,眼泪能值几个钱。
婆婆臭着脸跳起来:「呸呸呸,说什么晦气话!我儿定会长命百岁!」
齐见山的表情僵住,眼泪要掉不掉地挂在脸上,有些滑稽。
半晌,他才开口:「那是当然,那是当然。」
「我怎么会让娘子出门冒险?」
齐见山还要做贴心的好夫君,见我不理会,便也拿我没办法。
婆婆还不死心,拉着我的手道:「我儿在身边待久了,突然要出门,我还怪舍不得的。」
「也不知这一去还能不能回来。唉,可怜我齐家,连个后人都没留下!」
上一世,我非常心疼这个婆婆。
齐见山父亲早亡,他是婆婆拉扯大的。
我体贴婆婆的不易,不仅花钱给她买昂贵的补品,还接过家中所有活计。
洒扫、做饭、洗衣,我嫁进来后再没让她做过一点,全是我亲力亲为。
况且,成亲五年我都无所出,婆婆也没什么怨言。
现在想想,不过是婆婆早知齐见山在外有孩子,才不甚在意我的肚子。
我尽心尽力服侍她,本以为是真心换真心。
没想到是真心换毒药了。
我说:「都成家的男人了,哪还能整日待着?靠女人养活吗?」
这话一出,婆婆一下把手抽回来,两人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尤其是齐见山,听出我在暗指他,脸色黑得像锅底。
他臭着脸扔下一句要去收拾渔船,便甩袖走了。
呵,这时候来气了,拿着我的钱的时候怎么不来气?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底荒凉。
曾经我也以为自己遇见了良人。
娘教给我采珠的手艺时,便告诫过我永远不要相信任何人。
采珠女出海采珠,腰上要寄命绳。
命绳要交给彩珠女最信任的人拉着。
我曾以为齐见山会是值得托付之人。
在我及笄那年,爹娘出海采珠双双葬身海底。
娘在水里出了事,爹拉不回绳急得不行,竟顺着命绳下水去找。
结果都没能回来。
我一下成了孤女,尚幼的我守不住家里财物。
这时,齐见山出现了。
他护我佑我,帮我赶跑来我家搜刮财物的歹人。
我真心相信齐见山是好人,才肯与他喜结连理。
齐家原是数一数二的穷户,因为我,齐见山和婆婆才过上不愁吃穿的好日子。
可他竟然拿我的钱财去养别的女人。
甚至孩子都四五岁了。
我终于忍不住伏在桌上哭起来。
哭我的识人不清,白白送了性命。
也哭我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