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娶了年幼时心心念念的太子妃。
被当做替身的我就要喝下堕胎药,丢去乱葬岗。
是日,大雪,满城尽悬红绸。
我的亲生母亲笑着给女儿戴上凤冠,穿上嫁衣。
她永远都不会知道,她的另一个女儿快死了。
1
我是太子宫里不起眼的宫女。
寻常的一夜,我等着太子安寝后,吹灭宫里的蜡烛,安静的退下。
只要过了这一夜,我就可以出宫了。
皇后娘娘为病重的天子祈福,恩赦一批宫女回家。
我拿着攒了六年的微薄积蓄,找上了负责此事的女官。
她看不上我这点钱,敷衍的要我回去等消息。
可我看出她素有顽疾,每到阴雨天必会疼痛。
爹爹是远近闻名的医师,我幼时跟着爹爹学了些本领。
为了回家,我顾不得藏拙,用尽毕生所学,替她治好了这病。
她一高兴,在呈给皇后的名单上写下了我的名字。
我高兴的好几晚睡不着觉。
上天保佑,我终于可以回家了。
娘的身子是否安好?
妹妹的病好些了吗?
我托人带回家的钱,她们收到了吗?
怀着喜悦又忐忑的心情,我垂首推开殿门。
忽然,一道目光落到我身上。
紧接着,熄灭的蜡烛重新燃起。
太子神情淡漠,“你过来。”
晚秋的风吹得我浑身发冷。
我甚至顾不得礼仪,慌张的加快了速度,只盼着早日走出这个门。
我一定是幻听了。
我向来愚笨,太子殿下怎么会注意到我?
“门口的那个。”太子的神情变得极为不耐烦,“过来,侍奉孤。”
我吓得一下子跪倒在地,“奴婢卑贱之身。”
太子冷笑一声,伺候他的宫人悉数跪下。
偌大的宫室里,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很快,我的眼前多了一双锦靴。
上面绣着的飞龙预示着主人的不平凡。
太子屈尊弯下腰,修长的手指勾住我的下巴,“你想拒绝孤?”
2
我吓得浑身颤抖,颤颤巍巍的答道:“奴婢不敢。”
他松了手,一脚狠狠的踩在我的手背上。
我痛得冷汗直冒,脸上不得不露出讨好的笑,“奴婢低贱,别脏了您的脚。”
他嗤笑一声,转身坐回床榻,厌烦的挥了挥手。
宫人们有序的退下。
我松了一口气。
太子殿下应当只是一时兴起。
兴致过去了,我这样低贱的奴婢,他看都不会看一眼。
我站起身,随着她们一同退下。
太子盯着我的背影,忽然开口,“你叫什么?”
这一声让我慌得站不稳,险些跌倒在地。
储君面前失仪是大罪。
我不敢做出任何惹恼他的举动。
我强逼自己冷静下来,跪下恭恭敬敬的答道:“奴婢名唤张小酒。”
他愣了一会,口里喃喃自语,“真像啊。”
这句话让我如坠冰窖。
“殿、殿下?”我慌张开口,“奴婢明日就要出宫了,求殿下怜惜。”
他冷笑一声,“来人,杖毙。”
我瞬间僵在原地。
行刑的太监朝太子行了一礼后,拖着我往外走去。
我不明白。
为什么一句出宫,我就要死?
求生的欲望让我拼尽全力挣脱束缚。
我爬过去,用力抓住太子的衣衫,“求殿下饶命。”
他居高临下的望着我,眸子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滚开,别顶着这张脸做这般低贱的事。”太子用力踢了我一脚,“还不带下去。”
太子的力气很大,我被踹的跌倒在地,痛的几乎爬不起来。
眼看抓我的太监越来越近。
我慌不择路,跪在太子脚下不停的磕头,“小酒可以伺候殿下,求殿下可怜可怜小酒。”
此刻,我什么都顾不上。
我只想活下来。
“……呵。”他勾住我的下巴,“取悦孤。”
太监见状识趣的退了下去。
我死死咬住嘴唇。
太子拿我当泄欲的工具,还要我求着他宠幸。
我屈辱的解开衣衫。
他眼神灼热的盯着我肩上的胎记,“舞一曲吧。”
我不敢坏了太子的兴致,笨拙的起舞。
太子喜乐,房内珍藏的是名琴,九霄环佩。
他拨弄琴弦,指尖倾泻出优雅的乐声。
恍惚之中,我听见何处传来稚嫩童音,“哥哥喜乐,小酒学舞可好?”
3
一曲终了,他动情吻上我的唇。
淡淡的酒气弥漫在唇齿间。
是栀子花的味道。
忽然,我感受到什么东西落在我的肩膀上。
抬头望去,太子的眼泪止不住的落下。
他声嘶力竭,“为什么要订婚?你明明答应了嫁给孤!”
我吓得不敢说话。
他发狠的咬上我的肩膀,痛苦的呢喃,“小酒,你爱我吗?”
我讨好的点了点头。
他得意的笑了,动作却毫不温柔。
太子粗暴的撞进我的身子,尽情发泄他的欲望。
我痛的浑身颤抖。
但是小酒,不要难过。
我活着,娘和妹妹也活着。
痛一点,没关系。
淡淡的月光从窗外洒进来。
十五的月亮,又大又圆。
娘是否也能和我看到同一个明月?
我真的好想娘。
她在脏乱的破庙里捡到了我,毫不嫌弃的为我洗澡换衣。
夜里打雷,我害怕的缩在被窝里。
娘把我抱进怀里,“小酒,别怕,这里是家。”
妹妹拿最喜欢的裙子哄我,“姐姐,送给你穿。”
她们的笑容温暖明媚,治愈了我半生的颠沛流离。
我记不起我是谁,娘就会温柔牵起我的手,带我去摘栀子花,酿我爱喝的酒。
她说:“小酒,烦恼都忘掉,娘会一直陪着你。”
我满怀欢喜的扑进娘的怀里。
秋冬之际,娘会奢侈的让爹爹买上精致的糕点。
圆圆的小兔子,好看的桃花……我和妹妹都舍不得下嘴。
爹爹摸摸我的脑袋,“以后小酒想吃,爹爹就买,不要舍不得。”
我和妹妹对视一笑,一人拿了一个,塞到爹爹和娘的嘴里。
我们一家四口,幸福的笑了。
可是后来,爹爹死了,妹妹病了。
为了二两碎银,我瞒着娘和妹妹,进了宫。
我与她们阔别六年。
整整六年。
只差一夜,我就可以出宫。
只差一夜啊。
泪水不争气的从我的眼里流出。
4
“小酒,不哭。”太子轻柔的为我擦拭泪水。
我一怔,不可置信的望向太子。
他坐在床上,看我的眼神缱绻深情。
“那时你也是哭着喊太子哥哥的,还记得吗?”
目光对视的那一瞬间,我吓得止住了哭声。
太子哥哥?
他喊的小酒是我还是旁人?
“忘了吗?”太子的语气依旧温柔,“你自己贪玩从树上掉下来,又哭又闹的要孤背着才肯走。”
哭闹?
我怎么敢在太子面前哭闹?
我的沉默惹恼了太子,他不耐烦打了我一掌,“假的终归是假的,你不是她。”
她是谁?
她也唤小酒吗?
她也有爱她的爹爹和娘吗?
我强忍住委屈,伺候太子更衣。
他用力抓住我的手,“孤说的话,你敢说出去一字,你和你家人的命,都别要了。”
我低下头,“奴婢不敢,奴婢什么都没听到。”
他抓起撕碎的衣衫,嫌恶的丢下,“滚,不需要你伺候。”
我咬着唇穿好衣服,几乎是落荒而逃。
太子不想让心上人名声受损,可我呢?
我只是想回家,怎么就这么难?
5
第二天,我收拾好行礼,装作若无其事的去了崇礼门。
出宫的宫女是早就定下来的。
女官核实完人,会给我们发出宫令牌。
我期盼着昨夜的事无人在意。
可是女官还是看见了我。
她一句话定了我的去留,“送她回东宫。”
我跪下来求她,“奴婢的名字是在皇后娘娘下的懿旨上的。”
“胡闹!”女官脸色一寒,气的让嬷嬷抓住我,“带回去让殿下处理。”
与我交好的姐妹连忙塞给女官几两银子,“殿下宠幸了她,可见心里是有她的。”
女官见求情的是新科状元的妹妹,也不想闹得不愉快,挥手让人放了我。
小桃连忙拉着我到了一旁,“小酒,殿下要娶妻了。”
我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不懂太子娶妻和我有什么关系。
小桃叹了口气。
瞧着四周无人,她凑近我,“昭华郡主昨日纳吉,与丞相家的公子互换庚贴,今晨太子过府道喜,正赶上祠堂起火。”
小桃压低了声音,“祖先不喜,这婚事自然作罢,殿下不忍郡主难过,立刻回宫请了赐婚圣旨。”
原来是这般金尊玉贵的主子。
她是嘉平长公主与靖安侯之女,一出生就被封为昭华郡主。
也只有这样尊贵的人才能让太子为她醉酒。
入宫六年,我连见她一面的资格都没有。
我垂下头,想起昨夜太子的话,迫不及待的发问:“郡主也叫小酒吗?”
小桃摇了摇头,“我无幸得见郡主,不知道她的名字。”
是啊,我们这样的人连见郡主一面都是奢望,又怎么会知晓郡主的姓名?
从踏进宫门的那一刻,我就该知道。
如果我真的和昭华郡主同名。
娘给我取的名字,我舍了性命也保不住。
是否知道贵人的名字,无关紧要。
不等我说话,小桃忧心忡忡的握住我的手,“小酒,名字不重要,最让我担心的是,你与昭华郡主有七分像。”
我怔了怔,随即扬起笑容,“不用担心,殿下待我很好。”
小桃的哥哥中了状元,她今日也要出宫。
外面天地广阔,小桃定会生活如意。
这是喜事,要笑。
6
回东宫的路上,我撞上了太子和昭华郡主。
每年栀子花开,太子都会亲自摘花酿酒。
今年也不例外。
他指挥宫人将新酿的栀子酒搬上马车。
昭华郡主笑意盈盈的喊着太子哥哥。
这一幕,不知为何,我看的有些呆了。
“太子哥哥,她是谁?”郡主清脆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恍然惊醒,匆忙跪下请罪,“奴婢该死,惊扰了郡主。”
昭华郡主哦了一声,“原来是个宫女。”
她转头看向太子,“殿下宫里藏了这么个人,是把昭华当成何人的替身了吗?”
“只是一个宫人,你不喜,打了丢出去便是。”太子紧张的解释道:“孤这一生,只愿娶小酒一人。”
昭华郡主扑哧一声笑了,“逗逗哥哥而已,哥哥怎么会看上这样低贱的人?”
她挑起我的下巴,打量货物一般的端详我,“形似而神不似,只是一个妄想爬上去的麻雀而已。”
她看到我时,我也看到了她。
这世上,原来真的有没有血缘却长得这般像的人。
我与她,若非身份有别,恐怕亲娘第一眼都未必认得出来。
太子松了一口气,眼见宫人搬完了栀子酒,“姑姑还在等你,不要耽搁时间了。”
昭华郡主松了手,走到马车前又挑衅的看我,“本郡主要上车。”
准备拿车凳的宫人立刻停下动作,等候在一旁。
我离得马车最近,也见过人肉车凳,自然知道郡主的意思。
这样的事本就容不得我拒绝。
我爬到了她身前。
郡主白皙的手腕搭在太子手上,“太子哥哥,以后我和你一同摘花酿酒。”
她踩着我,上了马车。
太子立刻冷了脸,“跪一个时辰好好反省。”
他往回走时,恰巧看见地下的落叶,临时起意,“今年的枫叶不错,以后你就叫枫叶。”
我用力攥紧衣裙,该来的还是来了。
上位者轻飘飘的一句话,断送的永远是我们这些人的希望。
面对不公,我会不甘,我会怨怼。
可我永远都不能忘记。
太子的一句话,也能要了我和家人的命。
与之相比,父母珍重取下的名字就变得无足轻重。
我对着太子的背影,麻木的叩首,“奴婢谢殿下恩典。”
7
自那以后,昭华郡主以折磨我为乐。
她会让我去摘雨中的菊花,接过来后,笑着将它碾碎。
也会在我发着高烧时,让我跪在殿外反省。
她看我的眼神永远带着厌恶和得意。
有次,她让我捧着滚烫的茶水,跪在地上侍奉她。
太子坐在一旁处理公务,无心理会我这种小人物。
这时,昭华郡主突然出声,“哥哥,我不喜欢她。”
等到太子看过来,她又低下头,摆弄腰间的玉佩,“对着这样一张脸,我觉得很恶心。”
太子淡漠的扫了我一眼,“冲撞郡主,拉下去,杖毙。”
“哐嘡”一声,茶杯骤然摔落在地,湿了昭华郡主的衣裙。
我顾不得被烫伤的手,不停地磕头求饶。
碎瓷划破我的额头,鲜血滴答滴答的落到地上。
很痛很痛。
可除了跪下求饶,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方法能救我。
“小酒。”太子匆忙护到郡主面前,“有没有烫到?”
昭华郡主摇了摇头。
“那就好。”太子松了一口气,“孤让人取衣服来,你去内室换一下。”
“好。”昭华郡主应了一句。
送走昭华郡主,太子一脚将我踢倒在地,“还不快带下去。”
太监见太子发了怒,不敢迟疑,立马拖着我往外走去。
我挣扎、求饶,毫无作用。
不同于那晚太子的戏耍。
上位者真的想杀我时,有眼色的宫人不会给我挣脱的机会。
不等出东宫,远远看见有贵人乘着轿子过来。
太监警告我,“这是嘉平长公主的仪仗,不想连累你的家人,就不要胡闹。”
他拉着我跪到一旁。
我擦了擦眼角,没有泪流出来。
我的一生,好像要结束了。
8
嘉平长公主是昭华郡主的母亲,她身上却有栀子花的味道。
像极了母亲。
濒死之际,我想透过她去望一望我远在宫外的娘。
只看一眼就好。
可这一眼,万劫不复。
她穿着娘一辈子都穿不起的锦缎,头上带着华贵的步摇。
任何一件都足以养活我们一家人。
她所有的一切本该与我无关。
可是啊,她的样貌唤起我尘封已久的记忆。
那是我七岁前的故事。
曾记得,她牵着我的手,宠溺的唤我小酒。
栀子花的味道,甘甜而浓郁。
我情不自禁的朝她伸出手。
她很像一个人,像谁?
“娘!”
我撕心裂肺的喊出声,不管不顾的朝她跑去。
伺候长公主的宫人眼尖的抓住我,“放肆。”
脑袋里的刺痛像刀一样凌迟我。
一幕幕模糊的场景,不等记起又碎掉。
我只知道,她是我娘,是我忘了的亲娘。
我哭的越来越大声,“不要,不要再丢下我。”
我用尽全力挣脱宫人的束缚
一个踉跄,我跌在地上。
娘,可不可以看看小酒?
嘉平长公主坐在轿子上,闻言头都没抬,“按宫规处置了。”
我被人堵住了嘴,最后只能呜咽出声
泪水止不住的流下。
娘为什么不要我了?
她又要抛下小酒吗?
有人狠狠的打上我的背脊。
我痛得趴在地上直不起腰。
押送我的宫人在长公主耳边进言,“这个奴婢不守规矩,如今看着又像是疯了。”
“杖毙吧。”长公主无聊的摆弄手上的蔻丹,忽然看见殿门出现一人的身影。
她笑着伸出手,“小酒,回家了。
这篇文章很值得一看,虐却又不落俗套,不同于大部分文章的虐过之后无脑谅解的大团圆结局,它更偏向于理智却又理所当然,寥寥数语,可谓神来之笔。小酒认出了长公主,而长公主却没认出她,还差点被打死,那一刻,她长大了,不再对长公主那一份虚无的母爱抱有希望,爱她关心她的养母才是唯一的救赎。这一段,把我看哭了,我仿佛被带入小酒的身份,痛的只想流泪。最后小酒恢复身份,也没有把这件事告诉长公主,当时我还有些疑惑,后来懂了,没有必要。因为不期待,所以没必要。从此以后,路归路,桥归桥,小酒与长公主,只有君臣,没有母女。写得真好,很久没看这么过瘾的小说。能受得了虐的必看,强推。
这个很写实,女主找回来自己身份,没有圣母心,亲手了结了前太子
大快人心,看到渣男虐女主的时候就很想废了他的太子位置,结局很好
女主身上的那种气质我都喜欢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