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爸和我妈结婚二十多年,一直相亲相爱,从没吵过架。
但这次我放假回家,却发现他们正在闹别扭。
我爸晚上不回屋,躺在沙发上生闷气,我妈白天不做饭,躺在床上也不知在嘟囔些啥。
我这个大二学生就只好又当爹又当妈,照顾自己,还得照顾全家。
“爸,你俩到底怎么回事啊?”
“小孩子问那么多干什么。晚饭我来吧,你做的那饭狗吃了都得离家出走。”
我妈听见声音从卧室走了出来,一边穿围裙一边没好气地说:“好像你做的饭能把狗留住似的!”
我翻白眼:“妈,我怎么感觉你在说我是狗?”
“就你事多!”两人异口同声。
得,这又同仇敌忾了。
吃饭的时候我小心翼翼地问:“妈,你俩到底闹什么别扭呢?不是我爸外面有人了吧?”
“你一个姑娘家家,脑袋里装的这都是啥?”我爸急了。
“那到底怎么回事啊?”
我妈叹了口气:“你外婆病了,得住院,你外公又让我们三个闺女集资呢。”
“我舅又啥也不管?”我问。
“你外公说他是小的,家里条件也一般,让几个姐姐别攀扯他。”我爸没好气地说。
我一听不干了:“都四十好几的人了,还小?他吃我外公的喝我外公到现在,他那儿子都是我外公掏钱在养,他一家三口啃老这么多年,还能没钱?”
“就是!”我爸说,“你外公就是偏心偏得厉害!三个女儿天天给他们钱,他们连个笑脸也不给;一个儿子吃他喝他不管他,他还当个宝哄着!”
“怎么了?”我妈不干了,“我爸就这么一个儿子,靠他传香火呢,宠着点怎么了?”
我笑:“妈,我是个闺女,不能给您二老传香火,对不住啊!”
“滚蛋!”我妈横了我一眼,“咱家跟你外公家又不一样。”
“你看,你这不挺明白的吗?”我说,“依我看你跟我大姨二姨就得齐心,不能老惯着我舅。花钱倒没啥,关键花了钱我外公外婆得不着好处,全便宜了我舅,那就不行!要出钱,大家一起出。赡养老人大家都责任。”
“没错。”我爸点头,“说实在的,去年拆迁,咱们家分了一百多平方的房,还有二十几万的补偿,真不在乎这点钱,可老爷子次次都攀扯你们仨姑娘,要来了钱转手就交到儿子手里,这事我实在看不下去!”
我爸的话提醒了我。
没错,这回绝不能再像之前一样了。
这些年间,外公没少向三个女儿要钱,不是说要添置家电就是要修缮房屋,闺女们说替他办,他一百个不放心,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骂,说女儿们就是不想掏钱,就是不孝顺。
每次三个女儿都只能乖乖拿钱出来,但钱一到手,他转头就交给自己儿子。
外公对他这个儿子是一百个放心,大事小事都由儿子说了算。
可我舅拿到钱,大头都揣自己兜里,零头拿出来办事,自然办不出什么样子,然后我外公转头就又让三个女儿再集资。
孝敬老人是应该的,我舅从中得点好处大家也不抱怨,毕竟那是小弟,照顾着点也可以。
可问题是我舅得了钱却不办事,大家花了钱老人却没享受到好处,只白白便宜了我舅,大家怎么能高兴?
但父母宠小儿已经成了习惯,三个姐姐也跟着中了毒,所以心里再不高兴也从不抱怨,外公再要钱,她们还是会往外掏。
“小辉他也不容易,四十多的人了,也没啥好工作,他那儿子小锋也不成器……”我妈习惯性地替我舅说起了好话。
“妈,这次你们真不能含糊了。”我说。“家具买成了二手货,房子越修越破旧,我舅拿钱不办事,咱们也可以忍。可治病这事不同,万一我舅得了钱不交住院费怎么办?外婆这么大岁数了,可耽误不得啊。”
一句话提醒了我妈,她一拍桌子:“姑娘说得对,这次不能再含糊了!”
我爸感激地看着我,暗里竖起了大拇指。
02
第二天,大姨和二姨两家人就来到了我家。
提起集资的事,姨父们沉默不语,两个姨唉声叹气。
“这钱该拿还是得拿。”大姨叹着气说,“小辉是个不成器的,咱们攀扯他也没用。咱妈的病不能耽误了呀!”
二姨也说:“不管咋说,小辉是咱张家的唯一的传人,咱们吃点亏就吃点吧。”
这话我听着就不顺耳:怎么着,你们俩跟我妈不姓张?
闺女就不算传人了?
就是你们这种思想,才把我舅惯出这个样来。
不行,我这大学不能白上,这事,我非得给你们扭过来不行!
两个姨父欲言又止,脸色都不大好看。
人到中年,都不容易,谁家不是要精打细算地过日子?
孝敬老人没错,可谁也没义务养活小舅子啊!
之前我妈跟大姨二姨是一个态度,可这次不同了。
她把我那番话学给两人,焦急地说:“我不是怕让他占便宜,我是真怕他把妈的病给耽误了呀!”
大姨二姨深以为然,也都着急起来。
“可那能怎么办呢?”二姨说,“小辉长这么大,可从来没往外拿过钱。他要不拿,咱们还不管妈了?”
“他拿不拿钱,咱们都得管咱妈啊!”大姨说。
两个姨父加我爸,脸色立时又难看了几分。
“二姨,我是这么想的。”眼见大家一筹莫展,我开了口。
“孝敬老人的事,确实不必非攀扯着谁。他不出钱,咱们可以出,但事也得由咱们管。我建议你们三姐妹成立个基金会,钱集上来由你们管,外婆看病的事也由咱们出头。”
大姨一拍大腿:“我看行!我正好刚退休,有的是时间!”
大姨父也高兴了:“跑腿的事就交给我们吧!”
二姨父立刻表示:“大姐、大姐夫,你们一把年纪,跑腿就算了吧,管钱就行。我儿子有时间,让他跑腿!”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一时皆大欢喜。大家当场就取出钱来,转到了大姨的卡上,基金会正式成立。
接着大家就一起去了外公家,把这件事跟外公说了。
“不让小辉管?”外公一听这话,脸就一沉。
外婆躺在床上也皱眉:“那让谁管?”
“爸,之有都几回了?哪回不是钱交到他手里,最后啥事也没办成?”我妈说,“之前的事就算了,这回性质不同,这钱可是给我妈治病用的,可不能出一点错!”
二姨也点头:“爸,之前让小辉占点便宜也就算了,但这次不同,可不能耽误我妈治病啊!”
其实外公也知道他那儿子什么德性,听到两个姑娘这么说,多少有些以为然。
可多年来宠惯了儿子的他,一时还改不过来习惯,儿子要是占不着闺女们的便宜,他心里就不舒服,不由深锁眉头。
我急忙说:“这个钱除了给外婆治病,还有之后养身体的。等外婆出了院,我们就把剩下的给您。就得辛苦您来给外婆补身体了。”
一听这个,外公的脸色就缓和了下来,笑着点头:“要不说是大学生呢,还是我小晨说话有道理!”
03
本以为尘埃落定,可没想到我舅得知消息后,直接就带着我舅妈杀了过来。
“你们什么意思?这不是打我的脸吗?”
“咱爸咱妈轮得着你们一帮嫁出去的人管?”
“他们有儿子!这种时候不让我出头,你们这不就是往我身上泼脏水,存心让别人笑话我吗?”
我舅瞪圆了眼睛,声音顶得上两只喇叭。
舅妈也是当仁不让,双手叉腰就骂:“脏了心烂了肺的人,亏我们一声声姐姐姐夫的叫你们!回头就这么坑你弟?你们这存的是什么心哟!”
我妈急了:“他舅妈,你这是什么话?我们又出钱又出人,是想着给你们省事,这还省出罪来了?”
“我用你们给我省事?”我舅大叫,“我自己的妈我自己管,天经地义!”
我爸说:“小辉,我们知道你条件一般,所以没管你要钱……”
我舅一听这个更来劲了:“管我要钱?你们要得着吗?爹妈养了她们一场,她们往外一嫁,家里的事就都不想管了?还有人性吗?”
二姨父气坏了:“小辉你这说的什么话?这些年家里的事,哪样不是你三个姐姐出钱出力?你……”
没等说完,舅妈就冷笑着说:“怎么着,让你们出钱出力你们冤的慌了?爸妈还真是白养你们了!”
“你这么说话就不对了……”大姨父也气愤地说。
可不等他说下去,我舅已经大手一挥:“今天谁说什么都不好使!我是儿子,爹妈的事就该我来管!你们都给我滚!”
外公和外婆一个坐床边,一个躺床上,全都不出声。
好像是公平起来见不参与儿女们的争斗,可其实他们不出声,不就是在偏向着儿子?
我眼珠一转,急忙说:“大家都冷静一下,先回去再说吧!我舅不会不管外公外婆的!”
好劝歹劝,把大家都劝走了。
大家一起来到我家,一个个愁眉不展,大姨说:“小晨,咱们这招也不好使啊!”
二姨父说:“这混小子摆明了就是要钱!撒泼打滚的这么个要法,肯定不是为了给妈看病,他又想把钱黑下来!”
我一笑:“既然我舅要自己管,那就让他自己管呗。不过只要他向咱们要钱,这事就得交给咱们作主!”
大家点头,再次统一了口径。
04
外婆到底还是入院了,而且我舅愣是一个电话没给我们打。
大家一下就慌了。
“不会他真转性了,掏钱给妈看病了吧?”
“那样的话,咱们可不能看着。”
“要不赶紧把钱给他转过去?”
我琢磨着人不可能这么快转性,于是说:“还是再看看吧。”
结果第二天,我舅打来了电话,让大家都到医院去。
大家赶了过去,在医院大院里见到了我舅。
一见面,我舅就扯着嗓子吼了起来:“天下有你们这样的儿女吗?咱妈住院了,你们看也不来看,人来不来钱也不来,咱妈真是白养你们了!”
舅妈一屁股坐到地上,拍着大腿干嚎起来:“一群没良心的逆种啊!自己妈住院,一分钱也不掏,不怕天打雷劈吗?各位给评评理呀!”
院子里的人一下被引了过来,里三层外三层地围观,对我们指指点点。
我妈和大姨二姨立刻挂不住脸了,急忙过去拉舅妈,却哪里拉得动常年肥吃肥喝的胖大舅妈?
我爸生气地说:“小辉,说这话得凭良心啊!我们早就凑好了钱要带妈看病,是你拦着不让的吧?是你大包大揽说你是儿子,一切得由你管的吧?”
我舅没理,不知说啥,就向舅妈使眼色,舅妈立刻大嚎:“你们听听啊!这儿子管爹妈还管出罪来了!不讲理啊!天下哪有这样的事,啥事都得儿子担着?那法律上也没写嫁出去的女儿,就可以不赡养老人啊!”
“对!”我舅立刻又来了劲,“哪条法律说必须得儿子管爹妈,姑娘可以甩手不理?”
“我们也没说……”大姨父无奈地解释,却被赶来的外公喝住了。
外公是被我舅的儿子小锋拉过来的,一过来就吼:“都给我滚!我跟你妈算是白生了你们一场!都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