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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道寂寥,大雪纷飞。
古朴沉闷的钟声响起,转瞬就被风裹挟着,响遍了整个京城。
是丧钟。
皇帝驾崩,整个宫中一片乱,宫人四处奔走着,忙着准备下葬的一系列事宜。
喧闹之中,没人注意到御膳房偷偷溜进了一个小贼,瘦兮兮的小手掀开笼屉,飞快拿了几个包子,然后如来时般,悄么声地顶着风雪回到了自己的宫殿里。
宫殿里冷冷清清的,可小孩也没有放松警惕,他关上了门,将自己给缩到了角落里,才拿出放在怀里的包子,开始慢慢啃。
外面太冷,包子早已冷掉,可他并不在乎,在这个节骨眼上,没人会记得给一个不受宠的小皇子送吃的,他要是挑剔,就只能等着饿死。
刚啃到一半,就听到外面有声音传来。
“确定是这里吗?”
小孩的动作猛然顿住,他竖起耳朵,就听见有人推开了门,然后一步一步的,往他这个方向走来。
半晌后,他的眼前出现了一片雪白的衣角。
温鹤绵看见谢琅的时候,不可避免地愣了下。
她想过谢琅会可怜,但没想到会可怜成这样。
算起来,小孩今年应该满十岁了,整个人却瘦巴巴的,脸颊上没什么肉不说,眼角和嘴角还有青紫痕迹,整个人裹在不太合身的厚衣裳中,一双黝黑眸子睁得圆圆的,警惕而冰冷地盯着她。
手上还有半个没啃完的冷包子。
怪不得会黑化。
温鹤绵心想。
小时候就没有得到爱的孩子,怎么指望他长大后还能去爱别人呢?
谢琅昂着脑袋看自己面前的人。
这人无疑是长得顶好看的,一身白色锦袍衬得人容颜如玉,看着就知道是京中贵族的公子,眸若灿星,带着温和笑意注视着他。
但什么人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宫中呢?谢琅的目光扫过她挂在腰间的腰牌,手下动作更加紧了紧。
“你是谁?”
谢琅问出了他们会面以来的第一句话,嗓音干涩涩的,有点嘶哑。
“小可怜。”
下一刻,谢琅就听见那人轻笑了声,随后挟着淡香的手帕擦过他的唇角,落在耳边的声音温温和和。
“臣叫温鹤绵,是淮陵王世子,也是陛下为殿下指定的太傅,从今往后,便由臣为殿下讲学。”
说到此,温鹤绵顿了下:“哦不对,或许臣该叫你陛下。”
顺帝子嗣单薄,好不容易长大的几个皇子在皇位争夺中死伤惨重,最后误打误撞,只有冷宫中的小皇子活了下来,被赶鸭子上架封为太子。
不久之后,顺帝驾崩,小皇子理所当然地被架空成傀儡,在夺权的路上受尽欺辱,性格也变得越来越偏激,最终搞死了男女主,导致整个书中世界完全崩塌。
是的,书中世界。
温鹤绵在穿书前身体并不好,穿书后还没来得及高兴多久,就被系统告知了这个噩耗。
她在现代无牵无挂,就想好好活下去,为了世界不崩塌,所以答应了系统的任务——养大少帝谢琅,并引导他走上正确的道路,成为一代明君。
就是眼前这个小家伙。
温鹤绵收回自己的手,若有所思地看着谢琅:“怎么,不信我吗?”
那缕幽香离自己而去,谢琅咬了咬唇,他不说话,对方也耐心十足地等待着,于是他犹豫:“……你能让我吃饱饭吗?”
“就这么点追求?”
温鹤绵失笑,看着小崽子的样子,心下怜惜,蹲身想要摸摸他脑袋,却被躲开了去。
瘦弱的小崽子面色严肃:“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能,当然能。”
温鹤绵被他的执着惹得哭笑不得,她认真道:“不仅能让小陛下吃饱饭,还能让天下百姓都吃饱饭。”
谢琅心道天下百姓和他有什么关系,但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被温鹤绵一把抱起,眼睛瞪得溜圆,错愕地盯着她。
“放我下来!”
谢琅在宫人的冷眼中长大,从未与旁人有过这样亲近的动作,浑身都不自在。
不过刚挣扎两下,就被人面不改色拍了下屁股。
谢琅:!
温鹤绵似笑非笑:“别逞强了,脚还能走吗?”
谢琅沉默的时间,足够温鹤绵把他观察一遍了,除了皲裂的手指外,小崽子的鞋也磨破了,脚趾头都露在外面,被冻出了血来,紧张的时候还会蜷缩两下,可怜又可爱。
如果说温鹤绵最开始接下任务只是为了能让世界不崩塌,自己好好活下去,在见到小崽子后,倒是意外多出了几分真心。
可怜的小孩,合该好好养着。
“那也不要你抱。”
小孩脸上有几分说不出是恼怒还是羞耻的神情,瞧着别别扭扭的。
“行。”温鹤绵嘴上应着,该干嘛还是干嘛,抱着小崽子晃悠一圈,勉强找到个能下榻的地方,才将他放下,顺便拿走了小崽子手中没吃完的包子。
之后的一切对于谢琅来说,有点如在梦中。
温鹤绵差人来为他洗漱,毛躁的头发被打理了一遍,身上的伤口也被细细上了药,最后还吃了一顿丰盛的饭。
临时落脚的宫殿被重新布置了一遍,铺上了柔软的被子和毛毯,地龙烧起来,屋里到处都暖和,侍卫还在修补窗子,温鹤绵索性转了脚步,去看看小崽子在做什么。
谢琅换了新衣裳,裹在被子里昏昏欲睡,不过即便这时候也不太安稳,温鹤绵伸手过去探他额头的时候,他下意识蜷起身体,避开了她的动作。
这是极度没有安全感的表现。
书中短短两三句的描述,却是小崽子切实度过的整个童年。
“剧情挺不做人的。”温鹤绵幽幽叹息,拍了拍小崽子的背,轻声软语,“好好睡吧,以后没人能欺负你了。”
好歹也是她决定护着的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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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提示:
1.排雷:文案里面应该都写明白了,后期有死遁+强制,不喜勿入,但是也是坚定的双向奔赴,两位主人公需要时间转变
2.关于年龄差,女主大男主六岁,是年下!男主会在三万字左右长大,应该是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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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新增:大体官制参考明朝,部分私设,大家当架空看就好~
第2章 用心对待
谢琅做了一个甜香的梦。
梦中没有欺负人的太监宫女,也没有冰冷的饭食,有的只是温暖的屋子,和柔软的被褥……?
他的脸埋进枕头里,慢慢回过神来,才后知后觉自己不是在做梦。
不过偌大的床榻上只有他一个人,谢琅惊疑不定地坐起身来,冷冷往四周看了看,随后下床,走到门边。
隐约可以听见外面有人在说话。
“……体内脾气受阻,湿邪滞留,加上常年饮食不调,有气血亏虚之相,需得好好养着……”
谢琅没有发出半点动静,站在门后听着那人讲话说完,然后猝不及防地,眼前的房门就被从外推开。
“在偷听?”
温鹤绵看小孩光着脚站在地上,皱了皱眉:“怎么也不把鞋穿上?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你若是问起,臣肯定如实相告。”
昨天大概是处于虚弱状态,小孩短暂展露了柔软的一面,睡了一觉起来,又变得防备心十足,真令人苦恼。
谢琅眨眨眼,看着她:“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宫中闲话时,谢琅听人说过温鹤绵,相比淮陵王世子,大家的关注点更多放在她的状元郎身份上。
十六岁,那可是大昭开国以来最年轻的状元郎,就这么心甘情愿来他身边待着吗?
谢琅刚被从冷宫中接出来没多久,同顺帝更是没有任何感情,对于这位指给他的太傅,他一样存着不信任。
“因为臣是陛下的太傅。”温鹤绵笑道,“难不成陛下以为,臣是想通过陛下把持朝政,成为权臣?”
心中的疑虑被一语点出,谢琅眸子瞪了瞪。
到底是年纪还小,瞒不住事儿。
温鹤绵笑吟吟地揉了把他的脑袋:“那陛下大可放心,臣对当权臣没有兴趣。”
等到什么时候世界线稳定下来,温鹤绵还盼着能早早退休。
她现在身体好,山高水远,哪里去不得?
况且她还是女扮男装,虽有系统的遮掩不担心人前露馅,可不能以真实性别面世,总觉得怪怪的。
“你能不能别摸我头?”
谢琅郁闷极了,他看不出来眼前柔柔弱弱的人手劲儿怎么这么大,他这小身板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丢脸!
温鹤绵应了声,拉着他往里走,边道:“臣好歹是陛下的太傅,陛下能不能也给臣一个面子,叫声太傅?”
成天你来你去的,一点都不尊师重道。
话音落下,谢琅就抿着唇不肯吭声了,温鹤绵无奈地摇摇头,倒也没急着强求。
谢琅睡着的时候,温鹤绵就找大夫来给他看过了,先前她在门外同大夫说话,小崽子的身体比想象中要糟糕太多,一个不小心就容易落下病根,她甚至有理由怀疑,原书中谢琅暴躁易怒就是和这个有关。
但系统跟装死似的,温鹤绵问也不回答,只好作罢。
盯着谢琅穿上了鞋,提前叫人熬着的药也送来了,黑乎乎一大碗,看上去都快有小崽子的脸那么大了。
谢琅脸上顿时露出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我能不喝吗?”
这时候倒是格外生动。
温鹤绵轻轻笑,残忍摇头:“不行哦陛下,良药苦口,你不会怕喝药吧?”
事实证明,再小的孩子也禁不起激将法,谢琅偷偷瞟了一眼她,随即咬咬牙,视死如归地端着碗开始灌药。
等到喝完最后一口的时候,小脸已经皱成了苦瓜。
“我才……唔!”不怕。
话没说完,就被人往嘴里塞了个什么东西。
谢琅一咬,甜的。
温鹤绵从容地收回手,揣着袖子看他。
“这是给好孩子的奖励。”
看谢琅喝药的表情,温鹤绵毫不怀疑他已经在心里记仇了,好在她提前准备了蜜饯,一塞一个准。
谢琅板着脸嚼了两下,看得出是喜欢的,说话难得不太有底气:“……谢谢。”
“不用谢。”
小孩虽然在冷宫长大,但还能分得清是非,温鹤绵松了口气,道:“以后这药陛下每日都要喝,臣回头多带些蜜饯进来,苦的时候可以吃一颗。”
谢琅闷闷地看了眼那碗:“哦。”
温鹤绵掩唇,遮住了自己的笑意。
随后她正色:“听说陛下从前没有正经上过学堂,既如此,臣身为太傅,自有教导之责……休息好了吗?”
谢琅歪头:“?”
“休息好了,那就去读书吧。”
温鹤绵扔下了一个冷冰冰的消息。
宫中皇子到了一定年龄都会上学堂,但谢琅毕竟是冷宫出身,从前便是受尽冷落的存在,连学堂的门都进不了,不管寒冬腊月,都只能趴在窗外偷偷听两句,这样恶劣的环境下,能学多少?
后来成为太子,顺帝也没有给他指定老师,这就导致他在夺权的过程中格外艰难,那几乎是一条拿血拼出来的路,狼似的咬着股狠劲儿。
大权在握,必定血债血偿。
“你真的要教我?”
谢琅依旧狐疑。
随即脑袋就被温鹤绵敲了下:“学不学?”
从谢琅顶着冷眼也要在学堂外听课就知道,这是个好学的孩子,所以不出意料的,他脸上虽有不忿之色,却还是乖乖点头了:“学。”
温鹤绵满意地点头。
她不知道谢琅底子如何,就先问了他一些问题:“会写字吗?”
谢琅:“会。”
“很好。”温鹤绵掏出自己提前准备好的东西,放在他面前,在小孩好奇的目光中开口,“那就先将这几篇治国策临摹一遍,然后熟读背诵,不懂的再问臣。”
能一路摸爬滚打着长大,谢琅无疑是聪明的,温鹤绵不准备限制他的发展,顶多给予庇护,加以引导。
就算是明君,也不能没有手腕。
迎着温鹤绵认真且满含期待的目光,谢琅滞了下,终于有点相信,这位年轻的太傅是真的想要好好教他,辅佐他。
可在面对过无数的恶意后,面对善意,谢琅反而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他有些仓皇地捧起了那几张纸,小声回:“嗯。”
温鹤绵时刻注意着谢琅的情绪,在发现这小孩幼兽一般的举动后,发自内心的笑了。
就是个可爱的小孩,用心对待,怎么会变成暴君呢?
第3章 扮猪吃虎
之后几天,温鹤绵都重复着给谢琅讲学的事情,她没有离宫,晚上就在偏殿宿着。
顺帝在位几十年,烂事干了一大堆,又宠信阉人,不理政事,导致权力旁落,在他活着的时候这些人能保持着表面上的平静,他一死,冲突马上就爆发出来了。
要不是温鹤绵提前接到系统的通知带人入宫,谢琅还要经历几波风险。
掌握傀儡皇帝,挟天子以令诸侯,这是几拨人马共同的想法。
但温鹤绵来了,就不能让他们得逞。
庆幸原身的爹位高权重,远在边关也给她留了傍身的东西,她的那块腰牌,可以调动禁卫军,如今周围除了暗卫,还有禁卫军防守着,短暂将这方天地隔离起来,远离朝廷内外纷争。
几日时间,顺帝被草草下葬,正统继承人只剩谢琅一个,可谁也没心思去为这个冷宫出来的小皇帝举办登基大典,只怕对方大字不识几个,根本撑不住场面,能叫上一声陛下是他们能给出的最好态度了。
但小皇帝手中无实权,又没有母族撑腰,大家都默认他只能当个傀儡。
温鹤绵将他囚在宫中这一行为,更是验证了这个说法。
温鹤绵一入仕就被点为太傅,朝中大臣本就对她有诸多不满,因为这件事,更是旁生出些猜测。
“传言淮陵王当年就有不臣之心,如今他儿子也这么嚣张,是想为了一己私欲,颠覆江山社稷吗?”
“不过一个黄毛小儿,囚着小陛下不让我们见,到底存的什么心思?”
“老夫看她就是心虚,我呸!”
吵得最凶的就是御史,他们手中实权不大,就一张嘴皮子毒辣过人,短短两三句,温鹤绵落在他们口中就成了无恶不作的大奸臣。
不过温鹤绵听在耳中,半点没在意。
朝廷动荡,忠贞谦恭的贤臣守不住,当奸臣好。
大奸若忠。
温鹤绵上辈子就是学历史的,她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这个问题。
“咳咳。”
谢琅见她盯着自己的课业不出声,心头一阵打鼓,又不好意思开口催促,只能假装咳了两声,试图吸引她的注意力。
温鹤绵收回神游的思想,平和含笑看着他:“写得不错,再多练练。陛下的见解很独特,臣挑了几本书,你可以看看。”
身为能搞死男女主的人,谢琅是非常聪慧的,他原本就擅长模仿,在温鹤绵纠正了他的写字方式后,短短几天笔触就已经非常流利,可比教一般的孩子省心多了。
只是这孩子似乎没什么同理心,温鹤绵猜应该是受成长环境影响,等慢慢纠正,不能急。
得了夸赞,谢琅扬了下眉头,嘴上却仍矜持:“好。”
养了几日,他脸上的淤青散去,嫩生生一张小脸白里透红,眼眸又黑又圆,跟条狗崽子似的,瞧着喜人。
温鹤绵对小孩向来没什么抵抗力,见状笑吟吟在他脸上捏了把:“学好了,过段时间带你上朝。”
谢琅飞快捂住自己的脸,登登往后退了两步,刚刚浮上来的不满瞬间都被这个消息冲淡了,眼眸亮亮:“我可以上朝了吗?”
温鹤绵笑:“你是皇帝,当然要上朝,还有,记住了,以后在人前自称为朕。”
谢琅当场践行:“朕明白了。”
一脸孩子气地装成熟,温鹤绵有被他可爱到,可惜小崽子有了防备心,她想再捏一下脸的愿望落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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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风波渐渐平息后,温鹤绵就撤了围在宫殿外面的人,又带谢琅去内务府亲自挑了些伺候的人。
这些人以后都是谢琅身边的,温鹤绵没插手,让他自己挑。
其中看着最机灵的小内侍被谢琅点到了身边服侍,叫来喜,挺喜庆的一个名字。
想了想,温鹤绵把自己的腰牌取下来,交给了谢琅。
谢琅眼睫颤了颤。
他知道这是什么,以前远远在他的便宜父皇那里见到过,可以调动禁军的东西。
“收着吧,宫中就这么大点地儿,用人的地方多着,不过这位禁卫军统领不太好说话,陛下可不要被他吓哭了鼻子。”
“朕不会哭。”谢琅绷着脸反驳,他小心瞅瞅温鹤绵,“你把这个给朕,那你呢?”
传言淮陵王世子一出生就体弱,在寺庙里被养大,眼下天冷,温鹤绵在他面前也一直裹得严严实实,身姿纤细,看着就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把人给他,那谁来保护她?
“陛下在关心臣?”
温鹤绵好笑地觑了他眼,道:“臣身边还有暗卫,他们可不输禁军。”
谢琅冷着一张脸,不吭声了。
这孩子戒备心强得很,能听到他默不作声的关心已经很难得,温鹤绵不与他计较,挑完人就带他回宫去。
没成想走到半路,遇上了进宫来的宁贺褚。
这人正是当今内阁首辅,朝廷风波的最大始作俑者之一,也是谢琅掌权过程中最大的敌人。
顺帝颇为宠信的几个宦官,便是死在他手下。
他趁着顺帝不理事的时候大肆揽权,如今更是风光无限,凌驾于六部之上,可称一声权臣。
科举名次出来后,他曾多次派人和温鹤绵接触,温鹤绵知道自己所想做的与他截然不同,于是全都拒绝了。
但终究还是遇上了。
宁贺褚三十出头,看着就是白净的文官模样,见到两人也没有打招呼,而是直接笑问:“这位是小陛下?”
笑面狐狸。
温鹤绵不敢松懈,刚要说话,袖子便猛然被扯住,小崽子似乎害怕般,缩到了她身后去,还在微微颤抖着,湿漉漉的眸子时不时探出来,不太敢看宁贺褚。
她神思一动,抬手护住谢琅:“是,宁大人见笑了。”
宁贺褚饶有兴致地挑眉:“小陛下看上去胆子不太行,我听说温太傅在教他识字,不知成效如何?”
看上去就是最简单的闲谈,温鹤绵从容一笑:“还不错,陛下识字晚,只是需要多费心些。”
“温太傅是最年轻的状元郎,想必教起来应该轻松。”宁贺褚也不知信了还是没信,收回目光,缓缓道,“我有事要做,就先告辞了。”
温鹤绵:“宁大人慢走。”
等到回了宫殿,温鹤绵才把一直小心贴在自己身后的人扒拉到跟前,与他对视。
“看不出啊,陛下还挺会装的。”
要不是她知道这小崽子傲娇又瞧不起人,就真的信了。
谢琅僵了下,随后梗着脖子:“……也、也就那样!”
温鹤绵噗嗤一声笑出来。
谢琅瞪了她一眼。
烦死了!
第4章 黑心汤圆
温鹤绵并没有把小崽子色厉内荏的样子放在心上,几天下来,她差不多已经能摸清这小孩的性格,警惕心强,可终究年纪小,内心还是有柔软之处在。
就像是一只蚌,平时悄悄地打量着外界,冷不丁的被人戳到柔软的肉,又迅速缩回去,将自己闭得严严实实。
受苦多了,偶然接收到善意,也开始怀疑到底是不是真的。
她很早之前就接到了任务,并为此一直努力,在知道自己的任务对象是未来暴君时,就已经做好了耐心教养的准备。
可事实上,谢琅比她想象中要省心太多了,小崽子会乖乖吃饭,会乖乖写字看书,除了在吃药上有点拧巴——但这不是大问题,她也不喜欢吃药。
“你也看到了,你的处境并不好。”
收回思绪,温鹤绵开始循循善诱:“就刚才那个人,看到没,是你最大的敌人。”
见过的冷暖多了,谢琅自有一套识人方法,不然他方才也不会躲到温鹤绵身后去,闻言抿着唇:“我知道。”
“知道就好。”温鹤绵笑眯眯的,见不得小孩子死气沉沉的样子,试图鼓励他,“乐观点陛下,他短时间内不会对你动手,不过你也要快点成长起来,争取早点把他给撸下去。”
宁贺褚此人,野心极大,但他是文臣,手中无兵权,在朝中势力再大,也得顾忌几分,原书剧情中,他甚至很乐得培养一个傀儡皇帝,那样更方便他说话。
当然,毫无疑问,他最后被谢琅反杀了,凌迟而死,极其凄惨。
不过这是罪有应得,温鹤绵不同情他。
听她这么说,谢琅歪了歪脑袋,似是疑惑,眼神中闪过一丝试探:“你不准备帮我吗?”
“帮!”
温鹤绵答得果断,防止自己消极怠工以后被算账。
她笑吟吟的:“但是陛下,你不觉得亲自处理敌人特别有成就感吗?臣这是在给您机会啊。”
谢琅不觉得,他觉得自己被糊弄了。
可对上温鹤绵那张认真的脸,又反思是不是自己多想了。
半晌后,他勉强点头:“行吧,朕努力。”
温鹤绵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眼神。
谢琅:“……”
-
宫中暂时安稳下来,温鹤绵给谢琅布置好课业,抽空回淮陵王府看了眼。
年过半百的老管家在府中焦灼得直打转,见她回来才松了口气。
“公子,您终于回来了!”
顺帝驾崩,各方势力都坐不住,宫中进了好几拨人,经过清洗,留下的血都能将地砖染红,路叔知道温鹤绵有意辅佐新帝,但贸然入宫,真的太危险了。
他都不敢想,要是小世子出了问题,王爷王妃会不会带兵直接杀回来!
温鹤绵垂下眼,无奈:“可不进宫,小陛下得遭老罪了。”
她进宫后初见谢琅就觉得可怜,对方再受些磋磨,性子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到时候更难掰回来。
与其日后做无用功,不如现在辛苦点,她有系统保护,人身安危暂时不用担心。
路叔不清楚其中弯弯绕绕,愁眉不展:“可您更重要啊……”
“不说这个了。”温鹤绵岔开话题,“小陛下聪明,我准备将从前写的东西带进宫中,以备授课。”
为了今日,温鹤绵准备了太多年了。
现代学生有课本,她思来想去,在备考科举的同时,将自己学习的东西分门别类罗列出来,几年时间,写了厚厚几本,正适合拿给谢琅打基础。
当皇帝的,起点高些,没问题。
温鹤绵丝毫不认为自己在鸡娃。
“都给公子好好保存着。”
路叔点到为止,不提令温鹤绵不开心的话,只道:“回头都为公子装上。”
温鹤绵点头。
路叔继续往下说:“对了公子,递来的那些拜帖,如何处置?”
见他神色多有为难,温鹤绵挑眉:“有多少是骂我的?”
路叔:“半数以上。”
“烧了吧,省得看着心烦。”
温鹤绵心态良好,主打一个绝不内耗。
路叔正有此意,开开心心下去办了。
温鹤绵初入朝堂,根基尚浅,政事也摸不到手,待在府中怪无聊的,用过午膳后,又揣上课本,溜溜达达准备回宫中去。
刚出门,还没来得及踏上马车,就隐约听见有人在身后叫着“温太傅”,温鹤绵回头一看,发现来人是叶照旋,与她同年科考的榜眼,如今正在翰林当值撰书,是个一心向上的年轻人。
一路快步而来,叶照旋呼吸有些急促,额角带了几滴汗,还不忘揖手同温鹤绵打招呼:“温太傅。”
温鹤绵:“叶大人何故来得这么急?”
叶照旋有点受宠若惊,他身份官职都不比上温鹤绵,感觉当不起这声大人:“……就,京中那些传言,下官想问问大人有何想法?”
叶照旋出身偏僻乡野,一路考到京城来,性子谨慎,忠君爱民,前期受奸党欺压,郁郁不得志,后期谢琅执政,反倒一路平步青云,官至左都御史,是个可用之才。
温鹤绵决定拉拢他,稍微透了些口风:“等陛下把字儿认全,我会带他上朝的。”
那看样子是不准备继续把小陛下扣在宫中了。
叶照旋无端松了口气,他们都知道温鹤绵的身家背景,朝中流言蜚语影响下,难免判断失误。
他拱了拱手:“今日贸然前来,是下官莽撞,等来日拜访,下官再备薄礼。”
“那倒不用。”温鹤绵意有所指,开始画大饼,“叶大人做好自己的事就行,往后也能为朝堂发挥作用。”
叶照旋悟到些许,神情隐隐有些激动:“是。”
二人闲谈一番,温鹤绵进宫后,已是申时,谢琅做好了她布置的课业,坐在书案前认认真真看书,眉头蹙着,瞧着一副难样。
温鹤绵笑着开口:“有不会的吗?”
门敞着,她又刻意放轻了脚步,以至于到了门口,谢琅都没注意到,乍然听这么一出声,浑身毛都快炸开了。
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书,谢琅心头一梗,憋了半天才道:“……你好吓人。”
温鹤绵哼笑一声,迈步进暖阁:“还能吓到你不成?”
能凭一己之力长这么大,她可不认为小崽子单纯,估摸着是个黑心汤圆。
如侵立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