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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述人/香云 撰写/墙角梅花
我的母亲姐妹六个,母亲是老大,二姨是她们姐妹六个中长的最 漂亮的一个。
二姨从小就性格直爽,一直到现在,母亲还常常和我说:我和你二姨的关系最 好了,我对你二姨很了解,只要是你二姨认准的事情,就算是一条道走到黑,她也要走下去。
二姨不但性格直爽,而且她还很懂事,姥姥一共有六个女儿和三个儿子,二姨看到姥姥和姥爷抚养九个孩子实在是太费力了,她只上了小学一年级,就毫不犹豫的回家,帮着姥姥做家务。
等到二姨长到18岁的时候,她就像出水芙蓉一样,一头乌黑的长发,再加上苗条的身材,一颦一笑都让人心旷神怡,村子里面的人们都说:二姨长的就像电影上面的演员一样。
等到二姨19岁那年,就有亲戚朋友们给二姨说媒,但是,对于那些小伙子,二姨总会挑出来一些毛病,她一个也没有看上。
在二姨19岁那年秋天,队里分来了两位男知青,那两位男知青和二姨的年龄一样大,一位长的又低又胖,一位长的英俊帅气,并且两个小伙子都说着普通话,让人感觉很亲切。
二姨看见那位英俊帅气的男知青之后,她的脸当时就红了,因为二姨也相过好几次亲,她对那几个小伙子都没有感觉,一直到看到这位男知青,二姨就开始心跳脸红:这不就是自己这辈子要找的人吗?
那位帅气的男知青也对二姨一见钟情,因为那位男知青是外地的,他在这个村子里面也没有亲人,二姨就在生活中处处照顾着他,让他很感激。
后来,经过一件事情后,二姨和那位男知青的关系就越来越熟悉了。(经过了解,二姨知道那个英俊帅气的男知青姓赵,他的名字叫作晓忠,队里的人们都亲切的称呼他“小赵。”)
有一天上午,小赵从二姨家的大门口路过,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跑来了一条大狗,那条大狗看到小赵之后,就呲牙咧嘴的对着小赵不停的叫着,小赵当时吓得惊叫了一声。
二姨正坐在大门口纳鞋底,她也看到那条狗扑到了小赵的跟前,就毫不犹豫的拿起了身边的锄头,向着那条狗冲了过去。
大狗看到二姨拿着锄头过来了,它夹着尾巴,灰溜溜的溜走了。(当时二姨的心里也很害怕,但是,她看到那条狗无缘无故的扑向了小赵,她当时只想着帮他,也不顾自己的安危,拿着锄头就冲了过去。)
小赵看到二姨虽然是一个弱女子,但是她遇到事情的时候,一点也不慌张,所以对二姨就更加敬佩了。
那天,小赵给二姨送来了一块香皂,作为感谢。(在那些年的农村,香皂很少见,二姨拿着那块香皂,她一直都舍不得用,每次看到那块香皂,她就会想起来小赵笑眯眯的样子,她就会脸红。)
后来,二姨还发现小赵很有文化,他说话都是一套一套的,和村子里面的小伙子们都不一样,小赵有空了,还经常看书。
二姨虽然没有文化,但是她很崇拜那些有文化的知识分子,就经常去找小赵,让他教自己读书认字。
于是,只要二姨和小赵不去队里干活的时候,他们两个人就会坐在村口的大槐树下面,小赵细心的教二姨一点一点的学写字,先从学写自己的名字开始。
经过长时间的接触,二姨和小赵的感情也越来越好。
姥姥和姥爷知道二姨和小赵相恋的事情之后,他们就开始反对,因为他们觉得小赵将来有可能还会回到自己的家乡,如果把二姨抛弃了,那该怎么办?
但是,在二姨的一再坚持之下,姥姥和姥爷也同意了这门亲事,因为经过接触,他们觉得小赵不但长得英俊帅气,而且为人实在,将来也能指靠得住。
后来,二姨就和小赵举办了简单的婚礼,小赵就成了我的二姨父。
姥姥东隔壁的邻居在外地,家里常年没有住人,院子也很破旧,二姨和姨父也不嫌弃院子的破旧,他们把院子里面打扫一遍,就住到了东隔壁的空院子里面。
二姨和二姨夫结婚的那几年,是二姨这辈子过的最 幸福的时光,他们两个人白天去生产队干活,晚上又去姥姥家,帮着姥姥洗衣做饭,姥姥家的院子里每天都充满了欢声笑语。
然而,有一点让人很是疑惑不解,因为二姨和姨父结婚之后,他们一直没有孩子,二姨也曾经吃过一些药,但是都没有什么效果,二姨父却对这些无所谓,他觉得只要两个人能相守一辈子就好。
二姨的公公婆婆住在外地,他们一共有三个儿子,二姨父是老二。
公公婆婆都很明事理,自从二姨父到了我们村子之后,公公婆婆也曾经来看过二姨父,他们也见过二姨,对二姨也很满意。(后来等到知青返城的时候,二姨父也没有去外地,他一直留在了乡下,和二姨在一起。)
然而,让人想不到的事情,却在二姨结婚八年之后发生了。
那年春节前夕,二姨父带着二姨回老家过春节。(等到过完春节之后,他们就开始坐火车回家。)
二姨和姨父先坐火车到了市里,然后又搭车到了县城,姥爷按照约定好的时间,借了一辆骡子车,在县城的车站接二姨和姨父。(因为县城离我们村有快30里地,道路崎岖,很不好走。)
那天,二姨父心血来潮,他想自己学着赶骡子车,让姥爷和二姨坐在后面。
然而,到了崎岖的山路上,那匹骡子却不听二姨父的指挥,它拉着车,像发了疯似的往前冲,直接冲到了沟下面。
那次,姥爷和二姨都受了伤,二姨父伤的最 重,他当时就不行了。
二姨父在弥留之际,他拉着二姨的手,断断续续的说道:“巧珍,我不行了,我先走一步,我不能陪你到老了……”
二姨听到这些话之后,她当时就哭的晕了过去。
自从二姨父的后事办了之后,二姨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她躺在床上,几天不吃不喝,眼里再也没有了光。
因为母亲和二姨的关系很好,所以,母亲就去二姨的家里照顾二姨。
我一共姐弟三人,我的上面有一个姐姐,那年我三岁,母亲还怀着弟弟,她拖着笨重的身体,每天在二姨的家里,照顾着二姨的吃喝,一字一句的安慰着二姨。
或许在二姨的世界里只有二姨父,如今姨父不在了,二姨的世界里已经一无所有了,她的脸上再也没有了笑容。
因为我生性好动,所以说,母亲每天总让我去二姨的房间里面玩,她让我拉着二姨出来晒太阳,并且还让二姨给我讲故事。
看到我每天都开开心心的,二姨的心情也慢慢的好了起来。
“二妹,香云今年三岁,我马上又要生了,香云和未出生的孩子,都是正需要人照顾的时候,你赶紧振作起来,我等着你帮我照顾香云啊!”母亲把我的手放到了二姨的手心里。
二姨拉着我的手,她的眼泪不由自主的又掉了下来。
半个月之后,母亲生下了弟弟,二姨又到了我的家里,她开始细心的照顾着母亲。
等到母亲出月子之后,二姨对母亲说道:“大姐,我把香云带走吧!现在晓忠(二姨父)已经不在了,我一个人在院子里住着也很孤单,让香云和我回家做伴吧!”
从那天开始,我就住在了二姨的家里。
因为我长的很瘦弱,二姨就喂了两只母鸡,那两只母鸡下的鸡蛋,二姨一个也舍不得吃,她每天都积攒着让我吃。(我在家里从来也没有这个待遇,因为我的家里穷,鸡下了蛋之后,母亲都会积攒起来,拿到镇子上面换盐吃。)
每天吃过晚饭之后,我和二姨坐在院子里面,二姨总会给我讲故事,让我数着天上的星星,慢慢的入睡。
记得有一天夜里,我发起了高烧,外面还下着大雨,二姨却不管这些,她抱着我一路小跑着,到了村里的赤脚医生那里。
二姨直接给医生跪下了,她一个劲的说:“求你救救香云吧!她就是我的女儿啊!”
在二姨家里住的那几年,我觉得比在自己家里过的还要好,因为二姨一直把她认为最 好的东西都给了我。
等到我开始上学的时候,父亲来接我回家上学。
二姨给我做了一个新书包,并且还买了几个新本子,二姨一再叮嘱我,让我回家一定要好好学习,她有空了就会去看我。
虽然我在我们村子里上小学,但是,二姨总会隔三差五的来看我,她给我买来各种学习用品,并且每次来的时候,二姨都会给我们带各种好吃的。(因为二姨在镇子上面的鞋厂上班,她每个月都会发工资。)
记得我上三年级那年春节,去姥姥家里走亲戚的时候,听到姥姥正在劝二姨,让她去相亲。(一个远房亲戚给二姨介绍了一个对象,听说那个对象的家庭条件也很好,他在市里的玻璃厂上班。)
但是,二姨说什么也不去相亲,她告诉姥姥:我的心里只有晓忠一个人,现在他不在了,我谁也不嫁!你们含辛茹苦把我养大,我这辈子也不打算嫁人了,以后我给你们养老!
姥姥听到这些话之后,她也是无可奈何。后来,经过几次这样的事情之后,再也没有人劝二姨去相亲了。
在我上五年级那年,二姨住在外地的婆婆生病了,二姨就开始去外地照顾婆婆。(二姨虽然没有文化,但是,她的婆婆很有文化,她经常给二姨写信,二姨有许多字都不认识,她都会请别人念给她听,二姨虽然每次给婆婆写的信都是歪歪扭扭几个字,但是,婆婆的心里却欣慰,因为婆婆的心里一直觉得二姨是她的二儿媳妇。)
二姨父虽然已经去世了,但是,二姨觉得婆婆还是丈夫的亲生母亲,现在丈夫不在了,婆婆又生病了,她一定要代替丈夫,在婆婆的面前尽孝!
那次,二姨在外地照顾了婆婆好几个月,都没有回来。
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我家也发生了很多的事情,因为那年母亲的身体一直不好,给母亲看病也花了不少的钱,等到初一开学的时候,家里已经没有钱给我交学费了。
看到家里的情况之后,我就没有去初一报到,想着帮父母减轻一些负担,让弟弟继续上学。
后来,初一已经开学了三天,我还没有去上学,二姨却从外地回来了,她风风火火的来到了我家,看到我正在家里洗红薯,当时就指着我说道:“香云,你怎么没有去上学?我算着这个时间,你也开学了,刚好我的婆婆身体也好了,我就想着回来给你交学费,你是不是不打算去上学了?”
看到二姨之后,我无奈的低下了头,眼里含着泪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二妹,我们年轻的时候都没有读过书,你也只上过一年级,女孩子认识几个字就行了,和香云一样大的女孩子,有好几个都不去上学了。”站在一旁的母亲急忙和二姨解释着。
“大姐,我小的时候没有去上学,现在已经追悔莫及了,我不想让香云再走我的老路。”二姨着急的对母亲喊道。
“香云,你想不想去大山外面看看?你长这么大,还没有坐过火车,更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世界太好了,到处都是高楼大厦。
我坐火车去过外地两次,一次是和你姨父回老家,一次是出去照顾我的婆婆,我觉得外边的世界实在是太好了!人活这一辈子,怎么能只看见眼前这么近的路呢?
只有你努力掌握了知识,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买自己需要的各种东西,你怎么能轻易放弃呢?难道你就一辈子碌碌无为的在这个山村里?你既然是想为你的父母减轻负担,你就要努力读书,将来才能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如果你的父母没有钱了,我可以供你上学。”
说到这里的时候,二姨直接从口袋里拿出来了50元钱,对我说道:“香云,我就不信初中的学费要多少钱?现在你就跟着我去学校交学费,我带你去上学!我这一辈子也没有孩子,从小到大,我一直把你当作我自己的女儿看待,我不能看着你这一辈子就这样碌碌无为!”
听到二姨说外面的世界那么美好,我的心里当时就有了一个想法:我一定要努力读书,走出这个小山村!
后来我才知道,二姨在外地照顾婆婆好几个月,她把自己在鞋厂上班存的钱花完了,二姨回到家里之后,听说我不上学了,她直接去邻居家里借了50元钱,就急匆匆的赶到了我家。
经过这件事情之后,我也知道了读书的不容易,所以,我在学校里就更加努力的读书,每天废寝忘食的学习,我的目标只有一个:将来走出这个小山村,看看外面那个美好的世界!
后来,等到我考上大学之后,二姨又给我送来了1500元钱,她一再叮嘱,让我在学校争取吃一些好吃的,只有身体好了,才能安心学习。
在我上大学那几年,二姨只要挣到钱,她都会邮寄给我,每次我回家,看到二姨满脸的皱纹和头上的白发,我的心里就特别难受:等我参加工作了,一定要努力的回报二姨!
后来,我参加工作之后,就经常给二姨买吃的穿的,每到逢年过节的时候,我都要回家去看二姨。
随着时间的推移,二姨的年龄也越来越大,她的背也佝偻了起来,脸上再也没有了光泽,只有从那双眼睛里,我还能看到二姨当年的身影,她也曾经是一个妙龄少女啊!
平时我经常给二姨一些零花钱,让她买些吃的。
二姨还住在那个老院子里,因为那些瓦房子漏雨,我刚刚参加工作的时候,就想着让二姨和我一起住,但是二姨说不想打扰我的生活,她觉得自己住在老院子里安心。
看到二姨坚持不和我住在一起,我就出钱把二姨家的瓦房子修了一下。
十年前的夏天,我和丈夫又一次回家看二姨,但是,到了二姨家的大门口之后,发现二姨家里锁着门。
于是,我急忙向对门的邻居打听,才知道二姨经常在村口的老槐树下面坐着。
那天,我在村口的老槐树下找到了二姨:二姨佝偻着身子,坐在老槐树下的青石条上,她眯着眼睛,默默的望着远方,二姨头上的白发,随着微风慢慢的飘动着。
看到二姨独自一个人坐在村口,我的心里也很难受,急忙走上前去,对二姨说:“二姨,咱们回家吧!”
“香云,你回来了。”二姨看到我之后,她的脸上马上就露出来笑容。
那天,二姨拉着我的手,小声的对我说道:“香云,我现在已经老了,给你们也帮不上什么忙,我每天就觉得特别无聊,就经常来村口这个大槐树下,因为我想到了我年轻的时候。
那天,队里的毛驴车把你姨父拉来了,我第 一次见到你姨父,就是在这棵老槐树下面,后来,你姨父又在这里教我读书认字……”二姨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的眼眶已经湿润了 。
听到二姨说的这些话之后,我潸然泪下,急忙说道:“二姨,你一个人在家里,我实在是不放心啊!今年,我把市里的小房子卖了,已经换成了大房子,你跟着我去市里住吧!”
二姨听到这些话之后,她摇了摇头,小声的说道:“香云,我已经老了,去你们家里,我感觉很不适应。”
“二姨,我们这次回来,就是接你去我们家里住的,如果你以后想来大槐树下面了,只要我放假了,我就会开着车,带你来大槐树下坐坐。”丈夫眼含热泪,对二姨说道。(因为自从我和丈夫认识以后,我就把二姨的事情告诉给了他,丈夫对二姨一直很尊敬。)
那天,经过我和丈夫的不停劝说,二姨总算是打算和我一起去城里住。
自从二姨到了城里之后,我和丈夫下班之后,都会陪着她出去散心,并且还经常带着她出去吃饭。
我们有空了,还会带着二姨回老家,去村口的大槐树下坐坐。
二姨每次和小区下面的老人们坐在一起聊天的时候,她都会感叹:我这一辈子无儿无女,想不到香云成了我的女儿!
现在二姨已经在我家里住了十年,我和丈夫打算给二姨养老送终送终!你养我小,我养你老,孝顺二姨,正是我们应该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