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即将与伽罗公主成婚。
她受天下人敬仰，是祁王最为疼爱的掌上明珠。
而我来自祁国属国，是一名卑微的质子。
我蓄意接近，原本只把她当做我上位的铺路石。
却不曾想，我终为她跌入深渊。
系统提醒我：“请尽快完成复仇任务，否则你将被抹杀。”
1
我一身盔甲未来得及换下，便急匆匆地赶来殿前请命。
可一道熟悉地声音传出来，让我停下了脚步。
“父王，我不要嫁他！”
“不是你哭着喊着求父王将你指给左丘澹的吗？为何今日突然改了主意？”
“我不管，我就是不嫁了！”
伽罗公主任性骄纵的声音传出来，引我进宫的宫人立刻轻咳了几声。
在殿外通报祁王我已回宫复命。
祁王立刻宣我入殿。
“启禀王上，臣左丘澹已亲手取下贼人首级，特来复命。”
我像是从未听到过什么似的，向祁王行礼。
我示意手下将贼人的首级呈上来。
一把扯开首级上的红布，祁王高兴地直拍手叫好。
“好，好，好，本王重重有赏。”
我下意识地看向伽罗公主，她红着脸气冲冲地瞪了我一眼。
快步走到一旁，拿起手边的花瓶就往我身上扔来。
我没躲开，逆来顺受地站在原地任由那个花瓶砸到我身上，再落到地上，变得四分五裂。
“左丘澹，把你的心思都给我收起来！”
我身上本就有伤，还未来得及处理，便匆匆赶来，整个人看上去倒有几分可怜。
祁王看到这一幕，脸色一变，
可也只是让人将公主带了下去，做做样子给我看罢了。
他怎会为了我一个质子，真的惩罚自己最疼爱的女儿呢？
若不是这七年来我军功累累，祁王也断不会将伽罗公主指婚于我。
“来人，把公主给我带下去，好生看管，没有本王的旨意不得踏出宫门半步。”
伽罗公主不甘地被请走，路过我时，语气冷淡地开口道。
“左丘澹，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
我动作一顿，抬眼对上伽罗公主的眼神，想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些什么。
是啊，我在祁国蛰伏了七年，是为了给左丘家百十号族人报仇。
就连我要娶伽罗公主也是费劲了心机。
十四年前，我尚且年幼，每日只知道跟在父兄身后，缠着他们同我玩耍。
可就在我十岁的那一年，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我原本并不姓左丘，在我十岁以前我姓萧。
左丘乃是我娘的姓氏。
萧家向来以学识闻名，我爹更是萧家的族长，岭城有名的文豪，在岭城受百姓敬仰，追捧。
在我十岁生辰那日，我写了一首词，被岭城的城主赞不绝口，百姓间也口口相传。
爹大喜，在城内施粥布善。
族中亲朋也都纷纷前往参加。
可就在那晚，我们全家正在家中聚会之时，一群将士闯进了我家。
不由分说地杀了几十号人。
我被吓得瑟瑟发抖，躲在娘的怀里被父兄护在身后。
那是祁王的人。
祁王这段时日大肆挑起战事，还大兴土木，一时之间民不聊生，民怨四起。
他想让我爹做篇文章，帮他树立形象，平息民愤。
我爹一向自视清高，不肯帮他做事。
爹不肯，他就亲手斩杀了我的兄长和娘。
我只记得我被吓得浑身发抖，不敢出声，娘将我紧紧护在怀里。
娘被一剑刺中时，鲜血喷涌而出。
温热的血迹溅了我一身。
兄长奋起反抗，可头颅也可以却被他砍下，送到爹面前。
爹还是不从，祁王让人打断我的手脚，再接上，在打断。
终于有一天我彻底昏了过去，高烧几天不醒。
眼看着我就要断气了，爹再也承受不住了，爹妥协了。
2
可就是如此，祁王还是没打算放过我们。
爹替他办完事后，他派人要暗中杀掉我们。
爹拖着疲惫的身体带着我和弟弟一路逃亡。
整整躲藏了三个月，我们父子三人才终于彻底逃过了追杀。
而年幼的弟弟也在这场逃亡之后，落下了病根。
我们父子三人也改名换姓地重新出现在了岭城。
而我也在一次失足落水后，意外接收到系统发布的任务——亲手斩杀祁王。
……
祁王看着我出神的样子，轻咳几声，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
“你不必担心，你和伽罗的婚事，自然有我做主。不日，你爹便会来此，参加你和伽罗的婚宴。”
我和伽罗的婚事是在我此次出征前便定下的。
祁王说伽罗公主倾心于我，若是我此次带着贼人的项上人头回来，便为我二人操办婚事。
我和爹原本计划就是要赢得伽罗公主的芳心。
在我二人的婚礼上报仇雪恨。
可不知为何，现如今到了这一步，我竟有些犹豫不决。
就在这时，系统的声音突然响起，“请尽快完成任务，十日内若任务失败，宿主将被抹杀，悲剧将再次上演。”
我身子一顿，“谢王上成全。”
一连几日，我去伽罗公主的住处的都未曾见到她。
直到我和她大婚之日。
这天，宫里好生热闹。
我身穿一身红色婚服，站在伽罗公主的寝宫外，抬手轻轻地推开门。
原本大喜的日子，我却看上去神色凝重。
伽罗身穿一袭红色的婚服，头上戴着凤冠，坐在镜前，透过镜面抬眸看向我。
伽罗本就生的皓齿朱唇，精心装扮过后更是让人移不开眼。
我心头一颤。
我走上前，轻轻抚摸了一下伽罗的脸颊。
“公主今日真美。”
我手刚要收回来，就被公主一把攥住。
她泪眼婆娑地抬眸看向我，“你今日一定要毁了这场婚宴吗？”
她问我，眼泪也滚落了下来。
我反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轻轻擦拭去她的眼泪。
“我不会伤害你的，会有人护送你出宫。”
伽罗突然松开我的手，嗤笑出声。
“你是何时发现的？”
在伽罗公主悔婚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的计划被她发现了。
可她没有证据，祁王不会相信她的话。
不会因为她的话，就无端怀疑一个军功累累的功臣。
这七年来，我没日没夜地不知为祁国打下了多少疆土。
我也是在赌，我在赌她心里有我。
“你出征的前一夜，你我二人有夫妻之实的那一夜！”
伽罗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
“我看到了你和你爹的书信。”
她一步一步地靠近我，质问我。
“我就是你的一枚棋子！”
“左丘澹，是我识人不清，引狼入室了。”
我想说些什么，可话却哽在喉咙说不出口。
“左丘澹，你走不出去了。”
伽罗公主从袖口中抽出一把匕首，抵在了我的脖子上。
“伽罗，不要逼我对你动手。”
“来人，把人带上来。”
突然来了一对人马，带着一个脸色苍白，身体孱弱的男子来到我面前。
是我弟弟。
他不是应该在岭城吗？爹明明说已经将他安顿好了。
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兄长，对不起，都是我没用。”
我一把抓住伽罗的手，打下了她手中的匕首。
“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左丘澹，你应该庆幸，我没有告诉父王。”
“我的人现在就在父王身侧，时辰一到，我不出现，父王就会立刻知道真相。”
“到时候你爹还有命活吗？”
“那你觉得，我现在动手，你还有命活吗？”
我一把掐住伽罗的脖子，手指不断缩紧。
“你，你，你弟弟……中毒了，解，解药在我手里。”
我一把甩开伽罗。
她踉跄地起身，捡起地上的匕首扔给我。
“左丘澹刺伤自己，我去告诉父王有刺客，你为了保护我受伤了。”
“只要你伤到动弹不得，你弟弟和你爹便能活命。”
眼看着弟弟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竟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我拿起匕首，果断地插向自己的大腿，连续几刀下去，鲜血浸湿了婚服。
“给他解药。”
我看着弟弟吃下解药，就被伽罗带了出去。
她把我关了起来，然后就离开了。
系统的声音也在这时响起，“任务即将失败，请尽快完成任务。”
3
系统的声音越来越模糊，我的意识也逐渐涣散。
我的任务失败了，我终是被系统抹杀了。
可我却因任务失败，灵魂脱离原体后被困在了这个世界。
我感觉到一阵力量将我带走，转眼间，我的灵魂来到了伽罗身边。
我看着她安抚祁王，大方得体地应对众宾客。
再雷雳风霆地将我爹和弟弟送走。
从始至终，她都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
七年前，我初到祁国。
那时的我为了在这偌大的宫城内立足，每日都要去演武场练功。
我同伽罗公主的初遇就在演武场。
她虽是一介女流，却心系家国，不愿被困在闺房内学针线活，更不愿日复一日地学习如何为人妻者。
在她眼里，女子和男子本该无异。
那日，我看到她，便蓄意摔下马受伤，又躲了起来。
她果然找到了我，为我包扎伤口。
从那时起，我便时常刻意出现在她面前。
……
等到大家都离去后，伽罗也回来了。
我就这样跟在她身后。
我看着她推开房门，却又愣在原地。
“来人，快来人啊，你们是怎么办事的，都是废物吗？”
我疑惑地从她身后探出头，看向屋内。
只见我的尸体竟然正在消散，头颅已经完全消失了。
“为什么会这样？到底是怎么回事？”
伽罗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一切。
只觉得是我用了什么秘术，诈死逃跑了。
我心中一阵酸楚，我的尸身竟也化成一粒粒尘埃，消失殆尽了。
我在这个世界上，终究什么也没留下。
伽罗发了好大的脾气，院子里跪满了下人。
“你们这么多人，看不住一个受了重伤的人吗？”
“他做了什么你们都不知道吗？”
这一天之内，宫里的气氛是变了又变。
伽罗只以为是我逃跑了，宫里宫外派了不少人出去寻我。
这动静闹大了，终究是传到了祁王的耳朵里。
“左丘澹竟然跑了？”
“父王，左丘澹居心叵测，这次逃走，日后怕是后患无穷。”
“为何有此说法？”
伽罗重重地跪在地上。
“父王，女儿向您请罪，女儿发现左丘澹想刺杀您，这才让人将他看押了起来。”
“本想着婚宴后再向您请罪，却让他跑了！”
祁王大怒，下令让人将我爹和弟弟带来。
我看着这一切，我原本以为伽罗会保下我的家人。
看来，我还是高估了自己。
她还是同以前一样，在她的心里祁王是她的天，这世界上没有人比祁王更加英勇。
不管是何人，都不能对祁王产生一丝一毫的威胁。
原本我在她手里，她可以留我家人一命。
可现在我不在了，她就一定会斩草除根。
她没日没夜地派人寻我，可我明明就在她身边。
她却感应不到我。
我想离开她，去看看我爹和弟弟。
却发现我竟不能从她身边离开。
只要我距离她五米以外，我便会被一股力量吸引回她身边。
伽罗回去后，又看了一眼我的尸身，发现了我胳膊上的那天伤疤才相信我是真的死了。
那条疤是当年我为了救摔下马的她留下的。
她不敢相信为什么我会死，明明我只是挨了几刀。
比这重的伤我都受过，怎么就这么死了呢。
我的尸首终是消散了。
而伽罗坚定的认为是我用了秘术，连尸首都不愿留下。
只听他们说，祁王放过了我爹。
爹假死回了岭城。
这或许是我爹和祁王做的交易吧。
祁王扶持我弟弟当上了岭城的城主。
大概是因为我弟弟好控制吧，这些年，他一直养病，我和爹所谋划之事未曾透露过给他半分。
只为了计划败露之时，能保下他一命。
可我却万万没想到，爹竟早已背弃了我。
他早就知道我的计划败露，选择了将我推开。
4
原来在伽罗在发现我的计划之后，便派人找到了我爹。
伽罗用左丘家的前途威胁我爹。
可爹竟毫不犹豫地把我出卖了。
甚至没向我透露过分毫。
原来就算那天我不刺伤自己，弟弟也根本不会死。
同样就算我出现在婚宴之上，我的计划也不会成功。
所以伽罗只是让我受伤，没要了我的命。
十四年来，我所做的一切努力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或许当年爹真的恨过，真的痛过。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仇恨在爹心里早就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的名声，他的权势，他的地位。
而我的计划若是成功了，他便能做这天下的主。
我的计划败露，他就毫不犹豫地和我划清关系，甚至让弟弟和伽罗一起做局骗我。
在这一刻，我突然意识到，我好想从未被“选择”过。
我娘在世时，更疼爱体弱多病的弟弟。
爹向来更喜欢文采过人的兄长，就算兄长早已离开多年，他也时常念叨他。
而我却只在我十岁作出那首令人称赞的词时，短暂地得到了爹的认可。
当年爹答应帮祁王做事，我原本以为是为了我。
如今看来不见得因为我，或许是因为兄长已死，弟弟又体弱多病。
只剩一个我了。
伽罗公主虽倾心于我，可在我和祁王之间，她依然坚定地选择了祁王。
我这一生，到头来终究是一场空。
我倒要看看，爹能落得个怎样的下场。
我就这样一直飘荡在伽罗身边。
没有人能感受到我的存在，我也没有办法彻底消失。
而现在的我，只想能彻彻底底地离开这个世界。
直到这一天，祁王的出现打破了我的现状。
“伽罗，你和左丘澹的婚事作罢，父王给你又寻了一个良人。”
“契柯的太子，你们二人尽快成亲。”
伽罗不可置信地看向祁王。
“父王，您要将女儿嫁去契柯？”
“契柯近年来虎视眈眈，你放心，用不了多久，等父王打下契柯，便把你接回来。”
伽罗眉头紧皱，神色有些不安。
祁王这话的意思便是让伽罗公主去契柯做眼线。
我死前，两国就已经剑拔弩张。
祁王本打算在我和伽罗成婚后，就派我领兵出征。
契柯兵力强劲，每每和祁国交战，两国都讨不到好处。
直到今年来我在战场上的横空出世，祁国才算能压上契柯一头。
可现在我却消失了。
祁王便把主意打到了伽罗公主身上。
“可女儿已有身孕了。”
我听到这话，呼吸一滞。
我有些不可置信地冲到伽罗面前，想要伸手抓她。
却怎么也触碰不到她。
“你说什么？”
祁王气的一把掀翻了桌子。
扬起手重重扇了伽罗一巴掌。
“你竟做出如此出阁之事！”
伽罗公主狼狈地瘫倒在地上，嘴角渗出了一丝血迹。
“都是女儿的错，还请父王责罚。”
“只求父王能看在女儿的面子上，留这孩子一命。”
祁王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伽罗公主，冷哼一声。
“事已至此，只能出此下策了。”
“伽罗，你真是太让父王失望了！”
祁王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伽罗踉跄地起身，我拼了命地呐喊，想问她些什么。
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我无助地来回打转。
心里也生出几分窃喜。
可就在这时，我突然发现我的一只胳膊快要消散了。
我看着已经看不见的左臂。
我不知这究竟是为何。
莫非是因为伽罗腹中的胎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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