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男朋友死于一个月前。
这一个月来,我独自完成论文,拍照毕业。
可时间与繁忙并没有让我释怀,反而让我一遍又一遍品尝失去的痛苦。
直到有一天,我突然可以预知一些未来的情形。
但我并不知道,那是时光在倒流。
1
当我醒来,眼睛红肿不堪,室友们拥挤在阳台,我听到她们的惊叹。
我昏昏沉沉的,勉强撑起身子,听见陈梅说:“啊,这朵云散了,好可惜。”
不知为什么,我的脑海里出现一朵白若毫无瑕疵的棉花糖,被太阳照出金边的云。
我清了清嗓子,安慰她道:“没事,等会儿还有彩虹。”说完,我愣了一下。
陈梅闻言“咦”了一声,惊讶道:“小琴,你醒了。”
我点点头,撑着睡得发沉的身子下床,落地时没有站稳,陈梅赶忙扶了一下。
这时,跑到北边察看的连小青回来了,不可思议地望着我:“小琴,你怎么知道有彩虹?”
我愣愣地望着她,对啊,我怎么知道的,明明我一直在睡觉。
其他的室友们闻言也出了寝室,片刻后,惊奇地回来了:“真的哎,小琴你怎么知道的?”
对上她们好奇的目光,我下意识退后了一步:“可能……我做梦梦到的?”
她们似信非信,可也说不出其他的解释,只能若有所思地接受了。
没纠结多长时间,她们就忘了此事,小青慌乱地翻找自己的桌兜:“糟了,还有半小时毕业晚会就开始了,我只顾着拍云去了,遮暇还没涂呢。”
我恍惚地站在桌边,脑子里乱成一团,有点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
陈梅担忧地看着我,和李红对视一眼,试探地说:“小琴,你也去毕业晚会吗?”
“啊?”我闻声下意识去看她。
小青走到我身边,将我拉到凳子前坐下:“小琴,我知道蒋南离世你很难过,但是已经过去一个月了,你也该走出来了,蒋南……他也不希望你这么颓废。”
其他人也附和道:“对啊,不如和我们一起去毕业晚会调节一下心情,不能一直在寝室颓着吧。”
我懵然地望着她们,皱着眉头似是在纠结,霎时,仿佛被封锁在记忆里面的画面翻涌出来,在我脑海里清晰地浮现。
蒋南……是我的高中同学,也是我男朋友,我们高一相识,大一开始谈恋爱,仿佛很平常的校园小情侣,但这种平常在一个月前戛然而止。
当时,为了调节我因毕业论文而焦躁无比的心情,他请我外出吃饭,只是,他丧生在突发火灾的烧烤店里,而我,没见到他最后一面。
这段记忆像是潮水,一遍一遍冲刷我的神经,我痛苦地捂住脑袋。
小青不知所措地抓住我的手:“小琴?小琴你怎么了?”
我冷静下来,想起他最后对我说:“小琴,我只是希望你开心。”
我慢慢地放下手,看着她们道:“我和你们一起去。”
晚会很热闹,我提醒她们多拿点荧光棒,和她们一起唱唱跳跳,还不至于因为荧光棒电量小而后续没光,李红抱着我说:“小琴你真是太聪明了,我们都没想到。”
我挥舞着蓝色的荧光棒,却也疑惑我为什么想到了。
夜里,晚会上发的荧光手环还在散发最后的光,我睡在床上,眼睛已经干涩。
我想,今天算不算开心。
2
今天醒来,陈梅她们小心翼翼地忙碌着,她们用气声说话,我躺在床上,听了几句,原来是要帮今天去面试的李红打扮。
我想了想,忍不住添了一句:“小红,今天还是别穿小白鞋了。”
她们发觉我醒了,声音大了点,李红疑惑地说:“为什么?我觉得跟这条裙子很搭啊。”
我歪了歪头,说不清为什么,绞尽脑汁地思索着答案,不确定地说:“如果……今天要下雨呢?”
“怎么会,天气预报里根本没有。”她们笃定地说。
“哎呀,以防万一嘛。”我只得说道。
李红勉强答应了:“行吧。”
她答应得那么爽快,或许是因为在照顾我吧,毕竟因为蒋南的离世,我已经封闭在自己的世界多日,像刚刚说话的语气,之前基本没有出现过。
走时,连小青央求李红外出时帮她买口红:“明天就要毕业晚会了,我现在在网上买也来不及了,你去专卖店帮我捎一个吧,我转给你钱。”
我闻言下意识看向小青,她愣了一下:“怎么了?”
我抿唇,摇头道:“没事。”
李红走后,陈梅和连小青依旧对我很小心,我勉强微笑地对她们,伪装自己很正常。
下午时,竟然真的下雨了,陈梅扒着窗户,惊叹道:“幸亏我们让李红带伞了。”
连小青也在阳台,“哇”了一声,转头对我说:“小琴你好神啊。”
我望着窗外,雨落下来的轨迹仿佛很熟悉,可耳边却不是她们的庆幸,而是她们的担忧。
我不解地思索着,究竟何时见过类似的情形。
李红回来时情绪异常地亢奋,她说:“面试的人里只有我带伞了,我还帮了一个美女姐姐,香香的美女姐姐。”
她一边陶醉一边对我说:“多亏了小琴。”
我瞧着她不加掩饰的快乐,不禁回了个笑容。
3
日子浑浑噩噩地过着,我沉浸在失去蒋南的痛苦中,无心找工作,只一遍一遍润色着我的简历,好让自己看起来在正常地生活。
今天要拍毕业照,连小青去拿学士服的时候我叫住了她。
小青疑惑地转身。
我皱着眉,对她说道:“你再叫个人吧,不要自己拿那么多,那个学士服的披肩很滑的。”她一个人要拿十一身学士服。
她愣了愣,恍然大悟:“哦对,我怎么没想到,回头加上衣服帽子肯定拿不了。”
小青听了话,去别的寝室叫人去了。我的脑海里忽然出现她狼狈且丧气沉沉的身影,和乱七八糟的学士服。
可只有一瞬间,还没有仔细回想,连小青就回来叫我。我应声而去,将那一幕似曾相识的情景抛之脑后。
午后轮到我们专业,后墙的蔷薇花盛开得艳丽,我们就在那里拍。
只是学士服的租借有期限,集体照后,各人都忙着合照,陈梅她们也拉着我离去。
我想起蒋南,忽然对小青道:“咱们有花吗?”
小青被我问得愣住了,“没有啊。”
我抿了抿唇,告知了她们一声,跑去超市买了一束花。
回来后,陈梅或许意识到什么,只悲伤地看了我一眼,又强装镇定地揽过我拍照。
我抛下了所有的思绪,和她们一起尽情记录大学最后的时光,一起大笑,一起做鬼脸,一起搞怪,仿佛我从未被悲伤席卷过。
最后,我拍了一张单人照,头微微倾斜,好像身边还有人陪伴。
李红调整了许久,终于在我的催促下帮忙拍了这张照片。
还了学士服,我抱着花离去,回到寝室,终于再忍不住,蹲下去痛哭出声,不放心跟着回来的李红见状,连忙过去抱着我,轻拍我道:“没事了小琴,小琴不难过。”
我更加难过,放声大哭。
想起他以前说,等拍毕业照时,要给我买最大最漂亮的花,和我一起拍许多许多张照片。
可再也没有机会了。
4
这天我要答辩。
论文终稿已经交上去了,PPT也基本制作好,蒋南离开的这些天里,我一直很镇定,就像从未失去过他。
我只有当天是崩溃的,之后就和没事人一样,修改论文,去办公室和导师讨论,确定终稿,制作PPT,和室友说说笑笑,即便她们的眼神充满担忧。
早上润色PPT时,我忽然想起一个问题,急忙打开文件,加上理论部分的来源与联系,做完这件事后,我松了口气。
看着陈梅她们还在着急忙慌地修改,我喝了口水,忽然对她们说道:“李红,你那个数据的来源最好要写上。”
她们抬起纷乱的头,懵懂地看着我,李红还没反应过来:“啊?”
“可能导师会问。”我若有所思道。
“是吗?”她半信半疑,但还是加上了。
“还有小青,你的模型,第二个模型删了吧,之前你不是说有问题搞不懂吗,老师当场问怎么办,还是删了吧,有第一个就足够了。”
“可以这样吗?”她还在犹豫。
我坚定地点点头:“是的。”
她被我的眼神感染,终于下定决心删除了。
我又对陈梅说:“阿梅,PPT不要做太多太繁杂,老师们有时间限制的,讲不完,还是先把重要的讲完。”
“是这样吗?”陈梅一脸疑惑。
我歪着头:“我好像听说过,但是多说多错,还是精简点好。”
她被我说服了:“你说得对,那我做少一点。”
等答辩时,我回答得如鱼得水,顺利得让我以为老师们对我放水了,毕竟他们也对我的情况有所了解,或许是害怕再打击我吧。
除了我,连小青她们也是有惊无险,顺利地结束了。
回来之后,小青抚着胸口顺气,好像死里逃生般:“吓死我了,心脏一直在跳,但还好结束了,老师也没有过分为难我们。”
陈梅也喝了口水缓了缓道:“是啊,不过还是感谢小琴,她给我们的建议都很实用。”
我回过神,对上她们的目光,勉强笑了笑,她们这时才发现我的异常,担心道:“小琴?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强自镇定道:“没事,我只是……只是在想怎么清理电脑。”
她们闻言,也打开了自己的电脑:“对,是要清理一下。”
李红提醒道:“但还是要谨慎,咱们还需要改呢。”
我点点头,打开文件夹,里面记录着我完成这篇毕业论文的艰难过程。
打开最下面的那个,是我最初的题目,开题报告还没写完,导师就指出了问题,要求换题目,当时我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就要哭了,但还是强忍着应了。
回过头,我就去找蒋南哭诉,他一边安慰我,一边帮我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