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汐雾是九头蛇妖相柳的女儿。
上古夺帝大战后，父死族亡。
世人欺她辱她唾弃她，唯有上清境的师尊元辰上神护她疼她。
他教她识字练剑，将她养大成人。
相伴千年，她与师尊同修无情道。
在汐雾嫁给天界太子的前夕，师尊却将她压在床榻，破了她的处子之身。
……
上清境，紫宸宫。
汐雾跪在元辰仙尊面前，静静看着他的金丝祥云靴。
眼前的男人，是养育她长大的师尊，也是她藏于心底的心上人。
“汐雾，你跟了为师多少年？”
“回师尊，一千零五十二年。”汐雾静默回道。
元辰点点头，从袖中取出一卷婚书递给她。
“你已长大，该考虑终身大事了。”
闻得此言，汐雾猛地抬头，只见师尊眉目分明，脸如刀刻般冷俊。
而那双幽深至极的黑眸中只有一片静谧，不起丝毫波澜。
仿佛送她出嫁，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可这千年相伴的时间里，汐雾对他早已不单单是师徒之情。
汐雾虔诚地跪在元辰的脚边。
“汐雾不想嫁人，只想跟着师尊修道。”
元辰面色淡然，微微抬袖打出一道灵力，将婚书缓缓展开。
【天庭太子夜霄泽，择良辰吉日与上清界寒烟仙子缔结仙缘。】
婚书上的名字是师尊的小师妹，不是她的名字！
“师尊，天庭要迎娶的人是寒烟师姑，不是我。”
听得她所言，元辰收了仙法，负手而立。
“寒烟她是先天灵体，是未来掌管昆仑虚，做王母的最佳人选。
“她嫁去天宫不妥，唯有你合适。”
他说得云淡风轻，好像让汐雾替嫁去天庭是小事一桩。
汐雾心里泛起阵阵酸涩，上清境的仙子那么多，为什么不选她们，偏偏选她？
她抬眸望向主座上的男人。
“师尊养育徒儿千年，助我洗去一身混沌之气，如此恩情万死难报，我若离开上清境……”
她的话还没说完，元辰却广袖一拂。
“你此番替嫁，就是对为师最好的报答。”
话毕，他施法离去。
徒留汐雾跪在殿中，失魂落魄，久久未能起身。
殿内，冷冷清清，汐雾的心底一阵凄凉。
父亲相柳是上古九头蛇妖，他的血毒所流之地，寸草不生，生灵灭绝。
她的血亦然。
但她先天不足，体内妖脉受不了这份传承而来的上古血毒。
唯有上清境的仙灵之气可抑制，元辰仙尊这才让她千年一直留在上清境从不外出。
此番替嫁离了上清境去往天庭，她这孱弱之身该如何是好？
汐雾回了无忧殿，坐在窗边，整个人有些浑浑噩噩。
晃神之际，殿外传来仙娥的闲言碎语。
“世人皆知寒烟仙子千年前曾落入魔窟，失了元阴之身，但汐雾仙子可还是完璧之身，这如何能替嫁？”
“元辰仙尊法力高强，用几道障眼法就能瞒天过海，咱们不用担心……”
听得她们所言，汐雾心头微微颤动。
她还是未经人事的处子之身，师尊要用怎样的法术才能瞒过天庭太子？
正在这时，一道冷冽的银光闪现。
冷冽如清泉般的元辰仙尊，衣袂翩翩出现在殿中。
“方才殿外所言你已听到，可有想好对应之策？”
闻言，汐雾蜷紧手心跪了下来。
“汐雾但凭师尊做主。”
元辰久久未语，目光深沉地落在她身上。
直至殿外天色暗沉，他大手一扬，用仙力点燃了榻前的红烛。
烛光摇曳，他步步走来，弯腰将汐雾扶起。
“障眼法瞒不过天界，所以你的完璧之身不可留。”
元辰牵着她，走到床榻前坐下。
迎着他暗涌流转的漆黑的眼眸，汐雾心下一颤。
师尊这是……
正要说话，却见元辰端起案前的红烛，走到她面前。
“这一次，师尊帮你。”
第2章
汐雾心下一滞，不敢置信地望向他手上的红烛。
见他要撩起自己的裙摆，她下意识抬手阻拦。
“师尊大可找个男弟子来，何需用此红烛羞辱我！”
元辰眸色暗了又暗，掌心灵力一闪，红烛化作齑粉消散无痕。
“也罢，便依你所想。”
下一瞬，他将汐雾压在身下，温热的手掌拂过她颤抖的身躯。
她无力挣脱，整个人如至冰窟。
“不……”
撕裂的剧痛，让汐雾忍不住发出破碎的叮咛。
她曾在花前月下，幻想过无数次与师尊亲昵的画面。
但独独没有这样的一幕。
亲密无间，又相隔万里。
再度醒来，已是第二日午时。
床榻边不见师尊人影，唯有破碎的身子和撕裂的疼痛提醒着她，昨夜的一夕之欢。
汐雾趔趄起来，掐了个净身诀给自己换了一身整洁衣裳。
这时，殿外传来两个仙娥的声音。
“昨夜元辰仙尊宿在这里，今日一大早就陪寒烟仙子去冰晶山了！”
“冰晶山可是仙侣灵修圣地，仙尊带寒烟仙子去那里，是要昭告六界……”
后面的话她已无暇听清，只记得师尊要去冰晶山。
可那个地方，他不能去！
万年前元辰为了封印魔族余孽，耗损了数万年神力导致神脉受损。
冰晶宫寒气过重，会让她旧伤复发！
思及此，汐雾御剑疾行，赶至冰晶山石殿。
夕阳下沉，若木神树盛开。
元辰仙尊和寒烟仙子并肩而站，正汲取着若木花上的精华。
两人挨得很紧，似乎只要一偏头，就能吻到一处。
看到这一幕，汐雾心头一紧，不慎踩到了枯枝。
闻声，元辰猛地回头，右掌聚起凌冽的灵剑，直直射出。
“师尊……”
汐雾连忙出声，堪堪避开。
元辰见到是她，收了术法，但怒意不减。
“你来此做甚？”
听着师尊语气中那森森的冷意，汐雾的心一阵揪痛。
昨夜她们做尽了最亲密的事，今日却宛若毫无瓜葛的陌生人。
“冰晶山寒气过重，师尊的身体……”
汐雾的话还没说完，寒烟仙子就站出来厉声打断。
“我们长辈行事，岂容你这个小辈置喙？”
她说完，抬手挽上元辰的胳膊，神色带着撒娇的口吻。
“师兄，若木花还没采好就被人打断，真扫兴。”
元辰眉心一蹙，直接抬手用灵力将她一袖拂出殿外。
“滚出去，日后不得踏入此处。”
汐雾趔趄倒在十丈之外的碎石地上，后背砸得一阵生疼。
“噗——”
一口鲜从她口中猛的喷涌而出。
喷洒在地上，刹时成精的草木枯竭，个个哀嚎。
“我们日夜修炼，眼看就要化形了。被这污血一染，百年道行尽毁！”
“简直就是上清境的耻辱，这妖女什么时候才能滚出去！”
“快点消失吧，真晦气！”
草木精的埋怨碎语落入耳中，汐雾有些无措地想用灵术帮他们净化修复。
可受了师尊那一掌，她什么力都使不出，终是徒劳。
“对不起……”
汐雾小声对它们道歉，却被它们催促着要她快些滚。
她只能踉跄着徒步离开。
上清境上上下下，都不欢迎她。
从前唯有师尊护她，疼她。
如今，就连师尊都抛弃她了。
汐雾痛苦闭上眼，只觉苦涩连连。
忽的一下，乌云蔽日，狂风乱作。
一只凶兽从旁边的树林直接窜出来，杀气腾腾朝她奔来。
汐雾连忙躲闪，一边运转薄弱的灵力抵抗，一边掐诀想唤师尊救命。
但那凶兽一个猛扑，对她张开了血盆大嘴！
“轰隆——”
一阵撕咬般的剧痛，她的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昏昏沉沉。
汐雾睁眼醒来，发现自己回到了无忧殿。
浑身一阵剧痛，好像整个身躯被撕裂成破碎再被人拼凑成型一般。
她嘤咛出声，正要支撑着坐起，却见元辰一直坐在旁边。
“师尊……”
元辰见她醒来，抬起手运转神力，将疗伤的神力打入她的灵脉。
霎时，疼痛减轻，身上的伤也逐渐痊愈。
“你擅闯冰晶山，被饕餮吞入腹中。”
“寒烟为了救你，被饕餮重伤，神脉尽毁。”
闻得此言，汐雾呼吸一滞。
“寒烟师姑……可还好……”
寒烟仙子从前对她冷清淡漠，如今舍命救她实乃震愕。
汐雾不知该如何报答寒烟仙子的救命之恩，手足无措地想要问询师尊。
但他紧接着道出的话，却带着弑杀之气。
“你是九头蛇相柳的女儿，生而便有九条命。”
“本尊现取你一条命，为寒烟续命。”
说罢，他大掌运转蓝色神力，直逼汐雾的天灵盖！
第3章
神力瞬间她将禁锢住，无法动弹。
汐雾愣愣望着元辰那如玉的面容，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
她是有九条命，但如今只剩最后一条。
万年前元辰封印魔族余孽身受重伤，五百年前旧伤复发神魂溃散。
是她，拼尽了八条性命，穷尽碧落黄泉，走遍四海八荒，为他重聚神魂。
这已是她最后一条本源之命了，如今给了寒烟，她还怎么活？
“师尊，若少了一命，我会死的……五百年前……”
汐雾的话尚未说完，便被元辰打断。
“相柳当年历经万死之劫都能活下来，你是他女儿自是命硬，死不了。”
他的话让汐雾心底的苦痛蔓延到四肢百骸。
眼见元辰运转掌心，收紧神力朝自己袭来，汐雾抬手止住他的动作。
指尖相触，带着余温。
“师尊，我自己来。”
汐雾举起左手，覆上自己的心口，没有犹豫直接一掌破心。
命门开，本命心魂凝做一团五彩光球被她抓在手心。
“我的命是师尊捡回来的，如今尽数给您，亦是偿还恩情。”
她颤着声，将光球递给元辰。
元辰眉眼情绪翻涌，迟疑片刻后接过光球。
看着汐雾还在汩汩淌着鲜血的胸口，他再次挥手用神力止住。
末了，他薄唇轻动，却是一言未发转身离去。
看着师尊离去的背影，汐雾心口空缺的那一块愈来愈大，蔓延至整个胸腔。
她是相柳的女儿，生来就有罪。
但师尊不顾六界众生阻拦救下她，帮她祛除煞气，更对她悉心教导，教她道理，伴她长大。
用她九命，报这一世之恩。
也算是，死得其所。
昏昏沉沉间，到了傍晚时分。
殿内昏暗，汐雾枯坐在床榻上，静静感受灵力自她体内一点点消散。
如今的自己，已时日无多。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寒烟仙子一身仙衣，袅袅婷婷的推开殿门走了进来。
汐雾支撑着虚弱的身子给她行礼。
“汐雾见过师姑。”
寒烟仙子对着她一番审视打量，没有半分亲近温和之态。
“被饕餮凶兽吞噬入腹，竟然没死成，你的命还真是硬。”
汐雾错愕不以，寒烟仙子眼底凝着刺骨的敌意，冻得她浑身冰冷。
可明明师尊说是她救了自己。
一时间，她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寒烟见汐雾没说话，幻出泛着五彩光泽的本命心魂，在手中把玩。
“你的父亲相柳是个九头蛇身的妖物，只会给六界带来厄运，你也是！”
“你这样的祸害，不该扰了师兄的道心，更不该存活于世。”
汐雾脸色一白，后知后觉意识到，寒烟根本没有受伤。
她拿走自己的本命心魂，是别有所图。
“你到底想说什么？”
寒烟勾唇一笑:“师兄让你替我嫁去天宫，不过是让你换个地方死，省得污了我们上清境。”
她话音落下，猛然催动灵力，将掌心的本命心魂碾碎成粉。
巨大的痛楚让汐雾浑身颤栗，只觉五脏六腑尽毁。
寒烟看着她痛苦的神色，似乎很是满意。
随即俯身低下，在她耳畔低语。
“三日后上了天宫接亲的鸾驾，便是你的死期。”
说完，寒烟张狂一笑，大步离去。
汐雾撑着床榻大口喘息，心中惊骇不已。
她以为师尊只是让她单纯的替嫁而已，没想到是让她去死！
千年来她谨小慎微地活着，不杀生不妄言，生怕辜负师尊对她的教诲。
为何换来的，依旧是不该存活于世？！
这一夜，汐雾在浑噩和痛苦中辗转难眠。
转眼到了大喜之日。
上清境霞光万丈，仙乐齐鸣。
仙鹤开道，青鸾驾车从天庭伴祥云而来。
仙云流转，气势恢弘。
汐雾穿着大红龙纹婚服，头戴龙凤金玉花冠，站在殿前之巅。
金凤銮驾稳稳飞停在她跟前，仙帘敞开，指引着她上轿。
她一阵恍惚，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师尊元辰。
他迎风而立，长身玉如，眉眼如往常般冷清而又透着温润之色。
“上清境是你的娘家，以后记得常回家看看。”
汐雾咽下心中万般苦涩，忍不住问向他。
“师尊，我还回得来吗？”
第4章
凤鸾起，銮驾扬。
从上清境到天庭，仙鹤飞了半日。
曦梧宫。
殿前歌舞笙箫，祝贺天庭喜事连连。
殿后龙凤喜烛摇曳，而大红盖头下的汐雾却万分彷徨。
“寒烟，我终于娶到你了！”
夜霄泽大步走到床榻边，轻柔地用喜秤将她的红盖头挑起。
男人剑眉星目，仙姿隽永。
汐雾心跳如鼓，生怕自己的易容术被他轻易识破。
夜霄泽抬起她的下巴，指尖如寒玉般冰凉入骨。
“撕拉——”
只一瞬，他便用仙力幻去汐雾脸上的易容术，恢复了真容。
“本殿娶的是灵心慧性的寒烟仙子，怎么变成了你这怪物？！”
汐雾心下一颤，连忙解释。
“太子殿下，我……”
但夜霄泽寒霜满面，一掌将她推倒摔地。
“元辰仙尊舍不得他心爱的小师妹，偷梁换柱让自己的徒弟代嫁，竟如此折辱我们天宫！”
“此事本殿绝不善了，定要让上清境付出代价！”
只见夜霄泽怒火雷霆，就要幻化而去。
汐雾支撑着爬起来，跪着拉住他的衣袍，苦苦哀求。
“太子殿下息怒，是汐雾爱慕殿下才替嫁来此，此事师尊并不知情。”
夜霄泽听得这番说辞，厌恶的将她踢倒在一边，甩出弑杀仙力。
“你一个九头蛇妖，也配爱慕本殿？”
一掌袭来，汐雾的五脏六腑好似被震碎，晕了过去。
昏昏沉沉。
汐雾感觉自己死去又活来，做了个冗长的梦。
梦里她回到了上清境，独自在桃林练剑。
几个旁系师兄欺她仙力低微，将她打得伤痕累累。
“你这样的妖物，怎配在我上清境修行？”
“上清境的剑术，你也没资格学！你这种人，就该早早死去陪你的相柳妖父！”
汐雾不明白，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为何他们都不喜欢自己。
就因为用是相柳的女儿，所以一出生就被六界唾弃和厌恶吗？
元辰带她回了宫殿，用温润的神力为她疗伤。
他说：“汐雾，生而为妖不是你的错。妖也可以为善，可以为苍生造福。”
汐雾扬起脸问师尊：“他们不喜欢我，师尊喜欢我吗？”
元辰揉了揉她的脑袋，没有回答。
梦醒，汐雾的脸上一阵湿漉。
直至这一刻她才想起来，师尊从未说过他喜欢自己这个徒弟。
“哗啦！”
一阵冰水浇泼到汐雾身上，寒意刺骨。
她哆嗦着睁开眼，发现自己被锁妖绳束缚在万年玄冰之上，周身皆被下了禁制，无法动弹。
夜霄泽阴沉沉地走了过来，眼中燃着熊熊怒火。
“我钟情寒烟数万年，为了她去下界历劫三生三世升为上神。”
“她说我散漫懒惰，我便南征北战，平定四海八荒之乱，成为天界战神！”
“整整一万八千二百六十六年，我终于求得君父赐婚！能风风光光将她娶回天宫！”
他勾起汐雾的下巴，用仙力化作利刃自她脸颊划过。
一滴滴血珠渗出，灼烧的疼蔓延整张脸。
汐雾痛得想求饶，但夜霄泽手中的力道却再度加重。
“我筹备了多年的婚礼，你们上清境却弄了个冒牌货过来！让我数万年的付出成了一场天大的笑话！”
“汐雾，你这种下贱的妖物，有什么资格做本殿的太子妃？”
仙力化刃一刀刀划过汐雾的脸颊，连绵不绝的钻心疼痛让她近乎昏厥。
鲜血淋漓，将鲜红的嫁衣染成了暗红色。
巨大的水镜映出她的狼狈，也照出夜霄泽癫狂的模样。
“元辰那厮和寒烟在上清境双宿双飞，郎情妾意。”
“却让我娶你这个万人唾弃的妖物，想让我遭人耻笑？他做梦！”
他长袖一挥，幻化仙力打在水镜之上，水镜里瞬间映出上清境紫宸殿的画面。
白衣飘飘的元辰仙尊正坐在案前，手执白子解残棋。
“元辰！”夜霄泽掐着汐雾的脸颊，让她直面水镜。
汐雾瑟缩着身子想躲避，却无力挣脱。
“你的徒弟汐雾妖女欺上瞒下，上了我为寒烟准备的青鸾凤撵，罪该当死！”
“你若想要留下你徒弟一命，就将寒烟换回来做太子妃，本殿可以既往不咎，放她回上清境！”
水镜那端，元辰看着伤痕累累的汐雾，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淡漠的开口。
“一个妖物罢了，她的生死，与本尊无关。”
第5章
音落，水镜湮灭，上清境里的画面戛然消失。
夜霄泽却发了狂，一把攥住汐雾的脖子，愤恨之色近乎扭曲。
“妖女，你毁了本殿筹谋的一切！”
汐雾脸颊涨红，强烈的窒息感让她快不能呼吸。
但此刻的疼痛，却不及师尊方才所言的万分之一。
“……太子殿下喜怒，汐雾愿意以死谢罪……”
她一生所求，不过卑微活着。
但却无人可依，无力自保。
曾护她长大的师尊，亲口说她的生死与他无关。
现在她一死得解脱，也算不再亏欠任何人。
夜霄泽却是倏地松了手，转而拽住她的衣襟。
“你以为本殿会让你这么痛快的去死？”
他大手一挥，带着她瞬移回了曦梧宫的婚房之中。
疼痛消散，汐雾脸上和身上的伤不见痕迹。
嫁衣也干干净净，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
愣神之际，夜霄泽却将她一把压倒在床榻之上。
他俯身柔情靠近，用仙术在女人脸上轻拂。
“既然你是替寒烟而嫁，那本殿便把你当做她，遂了本殿想得到她的心愿！”
音落，大红嫁衣被他撕拉褪下。
透过他漆黑清澈的眸子，汐雾看到自己的面容已经被他幻化成了寒烟的模样。
炽热的吻落下，她心中一阵惊寒，拼命摇头挣扎。
“太子殿下，我不是她……”
然而无论她如何反抗求饶，夜霄泽都不予理会。
鸣凤朝阳，暖阳撒进曦梧寝殿之内。
床榻之上一片凌乱，但却不见落红。
餍足后的夜霄泽恼羞成怒：“你这妖物，小小年纪就失了元阴，真是下贱！”
“和你苟且的是谁？”
汐雾无措的攥着被子蜷缩在床角，彷徨而又痛心。
为了假扮寒烟，她在懵懂无知之下被师尊破了处子之身。
可现在事情败露后，没了清白反倒成了她的下贱之错。
夜霄泽抬起汐雾的下巴，逼迫她直视自己。
“破你元阴之人，不会是你的师尊元辰吧？”
这一问，让汐雾的脸瞬间煞白。
她仓皇想解释，但夜霄泽却是一副已然知晓一切的模样。
他冷笑着松开了手，仿若他刚才触碰了什么恶心玩意儿一般。
“想不到堂堂上清境的仙尊，背地里竟然同自己的徒弟做出这等罔顾人伦之事，简直荒谬！”
说完，他拂袖而去。
替嫁之事天庭人尽皆知，天帝为了六界平和，继续维系与上清境的盟约。
汐雾以太子夜霄泽的侧妃身份留在天界。
至此，闹剧平息。
三日后，回门宴。
在天帝威严之下，夜霄泽领着汐雾回了上清境。
到了上清境，他避瘟疫一样避开那个女人，径自去了寒烟的清欢殿。
汐雾看着上清境内熟悉的一切，神情恍惚了几分。
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还如旧。
只是，物是人非，她却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不知不觉，汐雾走到了紫宸殿。
师尊元辰正在梧桐树下打坐，闭目养神。
似是觉察到熟悉的气息，他倏然睁开眼。
“你回来了。”
他淡漠的语气，让汐雾心底只觉悲凉。
她撩开裙袍，直直跪下。
“师尊交代的任务，汐雾未能完成，还请师尊责罚。”
元辰仙尊淡漠瞥了她一眼，眉眼间云淡风轻。
“无妨，意料之中。”
听到这话，汐雾舌尖发苦，颤声问。
“对师尊而言，我只是您保护寒烟师姑的一枚棋子吗？”
元辰薄唇轻动，唯有寥寥几字。
“一切都是命数。”
汐雾的胸中仿佛万蚁噬心，痛得几乎要跪不住。
出嫁前，她本就失了本命心魂，命不久矣。
在天宫这些日子更是受尽屈辱折磨，强撑着一口气才勉力活到现在。
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所谓的命数亦代表他们师徒缘尽，过往千年的情分都不再作数。
汐雾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跪着的背脊。
“弟子，认命。”
她跪俯在地上，对着他磕了三个头。
一叩首，谢师尊救命之恩，耗费神力修为为她洗涤混沌妖力。
二叩首，谢师尊教养之恩，为她开蒙，教她道理，授她仙术。
三叩首，谢师尊护佑之恩，让她留在上清境千年，遮风挡雨。
再抬首，她的眼里一片氤氲。
汐雾伸出手，幻化出一枚上清灵玉令牌。
令牌正面是上清境图腾，反面写着：元辰仙尊之徒，汐雾。
她催动灵力，将令牌推到自己和元辰之间。
“汐雾叩谢师尊千年师恩，从此师徒缘尽，碧落黄泉不复相见。”
说完，她运转薄弱灵力将令牌摧毁，化作齑粉！
第6章
宫令消散在空中，不留一点痕迹。
元辰静默看着，眸底涌现复杂的情绪。
“你想清楚了？”
汐雾咽下喉间的腥甜，对着他深深一鞠躬行礼，随即未再多言直接退出了紫宸殿。
事已至此，再无回头路可走。
她拖着虚弱的身体，蹒跚着往上清境外走去。
本想乘云辇回天庭曦梧宫，但夜霄泽早已乘坐云辇离开。
以她体内残存的这点微薄灵力，根本不可能自行回去。
一时间，她连离开上清境都成了问题。
“唉！”
汐雾叹了口气，徒步顺着上清境边界往南走，一直到了后山枯绝崖的万年扶桑树旁。
这棵已然枯萎了的扶桑树和她一样，被遗忘在这里。
无人照管，无人在意。
汐雾拂过扶桑树斑驳干枯的枝干，心中泛起阵阵苦涩。
“天大地大，竟无一处可供我容身。”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一袭银衫的寒烟缓缓走了过来。
“本以为你会死在天庭，没想到你的命这么硬。”
“还顶着和男人欢好的痕迹四处招摇，上清境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寒烟那阴冷的讥讽，让汐雾不禁打了个冷颤。
她蜷紧手心：“这一切，难道不是你想要的吗？”
寒烟勾起红唇，眸光森寒。
“我想要的，是这上清境除了我，没有一个女弟子。”
“就算日后我要去当王母，师兄身边也不会有任何女子！”
她一步步朝汐雾逼近，周身灵气化作利风袭去。
汐雾趔趄着后退，直至悬崖尽头。
“你若喜欢师尊，大可直接和他结为仙侣……”
寒烟打断她的话，幻化灵力将她束缚住。
“师兄修无情道早已断了姻缘线，是你让他破了戒！妖女，受死——！”
音落，她翻手灵力大震，对着汐雾全力一击。
风声呼啸——
汐雾如折翼鸟直直坠落万丈深渊！
昏昏沉沉。
她好似坠入无妄海，在海水中漂泊起伏。
“汐雾。”
一道低沉沙哑的嗓音自空旷的黑暗之境响起，拉回了她的神识。
汐雾缓缓睁开眼，看到一白衣飘飘的银发男子迎风而立。
他脚下是一个发着光的巨大海贝，虚影可见九头蛇真身。
“父亲？”
汐雾呼吸一滞，哽咽唤出声。
曾几何时，她千万次呼唤父亲相柳，希望他能来看看自己，或是留给自己只言片语的教诲。
然而天地茫茫，他消散得干干净净，从无回应。
如今她要死了，他终于出现了。
汐雾鼻头一阵酸涩。
千年来那些委屈突然就有了出口，一股脑的汹涌而出。
“父亲，他们都说您是这世间的罪人，屠戮万千生灵，以杀生为乐。”
“您和娘亲明知道我们凶兽不为世间所容，为何还要带我来这世界？”
她心中凄苦连连，连呼吸都是苦涩。
为何她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却要被世人厌弃。
生为凶兽，就天生该死吗？
如果是这样，那上天为何要诞出他们这些污秽的凶兽！
海贝之上，相柳叹息一声，似悲似怜。
“汐雾，此心不惑，随心而动。”
音落，他微微侧头看向汐雾，露出被银色面具遮掩的半张侧颜。
“生死定数，早有因果，这是你的道，答案也只能靠你自己去寻。”
他的声音沧桑而深沉，又带着隽永而隐忍的爱意。
汐雾深深看着他，想要将父亲的模样刻进自己的神魂记忆，永世不忘。
突然，巨浪高腾，云海翻涌，硕大的海贝连着父亲一并消失不见。
“父亲……”
她来不及挽留，身体直直往海底下坠。
噗通——！
一阵天旋地转，汐雾只觉五脏六腑好似被撕裂，落进了山林寒潭之中。
巨大的水花高高溅起，旁边传来一群孩童的恐慌尖叫声。
“妖怪，妖怪！”
汐雾忍着痛支撑起身子，却发现自己此刻已是人身蛇尾，身上皆是血迹斑驳的伤痕，蛇尾鳞片上也布满了深深浅浅的伤痕，触目惊心。
“妖怪，打死你！”
为首的小孩朝她扔了一个石子，她躲避不及，被砸中眉心。
鲜血流出来，将潭水染成煞气满满的污水。
孩子们更害怕了，捡起更多的石头向她砸来。
“我不是妖怪……”
汐雾浑身灵力尽失，只能驱动蛇身在山林中躲避。
流下的鲜血，将身下的土地化作焦土。
这时，天空中突然云涌翻动，天兵天将现身云端。
“大胆蛇妖，私自下凡，为祸人间，伏罪刑天台！”
汐雾来不及解释，就被他们套上缚仙索，绑上了天庭。
刑天台。
众仙齐聚，就连上清境的元辰仙尊也在。
天帝问汐雾对人间造成的罪行可有异议和辩驳，她跪在地上心中戚戚然。
虽是无心之失，但大错已成，辩无可辩。
“汐雾认罪。”
天帝捋了捋胡须，望向元辰：“她是你上清境的人，该如何惩罚还是由你这个师尊来定夺吧。”
汐雾心中一紧，下意识抬眸望向元辰。
元辰目光咄咄看着她，幻化出刑台上的引雷鞭。
“祸及苍生，神降天雷，本尊亲自行刑！”
第7章
“轰隆——”
雷声轰鸣，乌云遮天。
元辰仙尊像是天地间最公正的执法者一般威严肃穆，手持引雷鞭催动法决。
霎时，天昏地暗，无尽的雷劫滚滚聚于刑天台上空，轰轰隆隆恐怖至极。
天雷接二连三落下，劈得汐雾神魂都快破碎。
“噗——”
她口吐鲜血，只觉脏腑之痛都汇聚到了小腹之上，浑身一阵痉挛。
汐雾生而为妖修的却是仙道，神魂本就脆弱，三道雷劫下来，已然是快得形神俱灭。
就在第四道天雷即将落下之时，突然紫光大作，将她护在其中，挡住了天雷之袭。
一旁的司命星君掐诀一算，神色惊讶。
“这是紫微孕气，祥瑞之象！她腹中已有仙胎！”
此话一出，众仙哗然。
天庭十万年已未曾诞孕新生，怪不得此仙台会被紫薇之气庇佑！
天帝脸上呈现复杂之色，终是免了对汐雾的天雷之罚。
……
汐雾虚弱地被仙娥搀扶回了宫殿，内心如翻江倒海。
她，有孕了。
只是，这孩子究竟是谁的？
她的心中哀喜交并，乱了心神。
因怀了紫薇仙胎，所有罪罚全都被赦免。
天帝命人将她送至曦梧宫养胎。
各种珍贵仙药补品也流水一般赏赐了下来。
曦梧宫，万华殿。
夜霄泽挥退了侍奉的仙娥，看向汐雾的肚子，眼中寒光逼人。
“什么紫薇仙胎，依本殿看就是个血脉污秽的杂种！”
汐雾下意识抬手护住小腹，默默的往床榻里面躲了躲。
夜霄泽见她躲闪，怒极反笑：“等这孽种生下来，本殿倒要看看，你那道貌岸然的师尊要如何面对六界！”
说完，他拂袖离去。
汐雾放在小腹上的手一阵收紧，心底忐忑不安。
待孩子生下，如果血脉有异，六界决不会放过她，也不会放过这个孩子。
师尊数万年的清誉名声也会毁于一旦……
入夜，殿内一片寂静。
一阵风倏忽袭来，元辰仙尊倏地出现在床榻之前。
汐雾艰难的撑着身子，不知他此刻来是何意。
“雷劫之伤，可还疼？”
元辰朝她走近，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清。
汐雾拢紧衣袍，不愿让他瞧见一身斑驳的伤痕。
“仙尊所赐，不疼。”
令牌已毁，她不愿再唤这个男人为师尊。
她身上每一道雷劫之伤，也都是他亲手赠与。
元辰蹙眉看了她许久，眉眼间神色翻涌。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
“天帝一脉是真龙之神，你腹中之子若血脉有异，上清境会备受牵连。”
汐雾心下一沉，已经隐隐明白他是何意。
“这孩子，留不得。”
听到元辰毫无情绪的判词，她胸口不由得悸痛。
她来这世上孑然一身，一无所有。
从上清境到曦梧宫，天上地下无一人在乎她。
就连与元辰仙尊的师徒情分也尽了。
她什么都没有了，只有这个孩子！
“师尊，求你让我生下这个孩子，哪怕是以命换命，我也绝无怨言！”
汐雾苦苦哀求，但元辰冷俊的面孔没有丝毫变化。
“万般皆是命，由不得你。”
他掀开帷幔，大手神力一探便直直穿透了汐雾的腹部！
第8章
神力刮骨，来去无影。
只一瞬，汐雾就被剥夺了做母亲的权利！
她捂着空空的肚子，眼底浸满绝望。
“不……”
元辰面无表情地收了神力，再幻化出一道银光在她腹中。
“本尊留了一丝假孕幻象在你体内，可保你在天庭无碍。”
说完，他转身便要走。
汐雾攥紧床单，惨白着脸质问他。
“元辰仙尊，你在意的究竟是上清境的名声，还是你自己的名声？！”
元辰背影一顿，朝敞开的窗户化作幻影消失在夜空。
汐雾望着他离开的方向，眼眶一圈圈发红。
“我宁愿那一夜，你是用红烛羞辱的我……”
她低声喃呢着，痛苦闭上了眼，任由泪水无声滑落。
烛火摇曳，几近燃尽。
她靠在床榻上，枯等着天亮。
翌日。
七彩霞光笼罩整个曦梧宫。
汐雾拖着虚脱的身子缓缓往外走，那一道道光泽好似指引着她步步走到了凤凰台。
奇花异石，争妍斗艳。1
雪莲河塘边，几个正在摘莲花瓣的仙娥看到了她，毫不掩饰厌恶之态。
“从前污染上清境，如今来祸害我们天宫，不要脸！”
“这仙不仙妖不妖的，生下来也是个怪物！”
言语似利刃，一道道割在汐雾的心尖。
纵使腹中已无子，但她还是觉得难受。
“我的孩子，不是怪物……”
她刚开口，却一阵气血翻涌直直吐了一口血。
乌血坠地，脚下的仙草瞬间枯萎。
天庭的一草一木皆有灵气，见此状都快速移动植身，避之不及。
采莲的仙娥也纷纷捂着鼻子后退，眉眼满是嫌弃。
“快走，莫被这晦物沾上了，真是晦气！”
汐雾无力辩解，只能踉踉跄跄地走远。
离了凤凰台，她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跑到了鲜有人迹的诛仙台。
曾在神籍中看到，无论是谁跳下诛仙台，再强的神仙也会仙魂烬灭，跌落轮回。
若自己从这里跳下去，是不是也可以摆脱妖物的身份了？
她像着了魔一般，一步步朝诛仙台走去。
诛仙台高九千九百九十九万八千丈，向下深不见底，烟雾轮回之下便是凡人的世界。
“爹爹，举高高，骑马马！”
“娘亲，抱抱！”
人间一日三餐四季，生老病死匆匆百年皆是常态，却是她不可求的人生。
“生而为妖，非我所愿。若有下辈子，我只愿做个普通的凡人。”
汐雾纵身一跃，没有任何留恋地跳下了诛仙台。
“呼——”
风声呼啸，她的身体好似被无数灵力撕碎。
但下一瞬，天旋地转。
一道猛力将她从烈风中拉扯而起，拽离了诛仙台。
“你在做什么！”
夜霄泽将汐雾扔到地上，气急败坏的怒吼。
他的仙袍被诛仙台的弑杀之气撕碎成破布条，原本器宇轩昂的模样带了几分狼狈。
“妖女，你寻死别在我们天庭的诛仙台！”
夜霄泽受了不轻的伤，整个人气息不稳。
汐雾擦了一下嘴角的血渍，仰头望向他：“太子殿下恨我厌我，又何必浪费神力救我！”
夜霄泽周身气压骤降，连带着天上的寒霜都凝结成雪落了下来。
“你若想死，就死远点！别污了本殿的眼！脏！”
汐雾蜷紧手心，声音喑哑。
“既然如此，求殿下休书一封，从此山高水长，各不相干。”
第9章
夜霄泽眉心一蹙。
“若不是你怀着现在这个野种，你以为孤会留你？”
听得他所言，汐雾扯了扯嘴角。
“仙胎只是幻象，我腹中空空，没有孩子。”
那条小生命，已经被元辰仙尊亲手抹去，再无一丝痕迹。
汐雾的话，让夜霄泽怒意滔天。
他大手运转仙术，直直探过她的腹部。
只一息，夜霄泽便将她重重摔到地上。
“你这妖女，竟有瞒天本事，用假孕免了天雷之击！”
他说完，直接用法术写下一道休书，狠狠砸了过去。
“今日本殿将你休弃，并将你逐出天庭，永世不得再入！”
“若有违此令，必将你压入锁妖塔，不得超生！”
说完他大袖一拂，原地遁走。
汐雾费力地爬起来，顾不得收拾满身狼狈，一步步离了诛仙台。
可天大地大，她却无处可去。
漫漫天地间，她像个没有家的孤魂野鬼，生无安身处，死无葬身地。
彷徨之际，一座漂浮在云海的神殿显现眼前。
看着门前的金色‘司命神殿’几个大字，汐雾心中倏然有了方向。
她一步一虔诚，拖着虚弱的身躯来到了殿中，朝着坐在上首的司命星君跪下。
“罪仙汐雾，求见司命星君。”
“望星君怜我之将死，可否告知，为何我一生向善，却命途如此多舛？
司命星君慈眉善目，用拂尘将汐雾轻轻扶起。1
“本君掌管凡人命格簿，只司凡世众生的命运。”
“你非凡人，命运乃天定，本君探查不了。”
说罢，他抬手捋了捋胡须。
“六界众生冥冥中自有命数，你若真想一探究竟，可去三生石畔，以心头血为介，或可窥得一丝天机。”
汐雾心中一动，谢过白发苍苍的司命星君，就起身告辞，去瑶池寻那三生石。
三生石畔，仙气缥缈。
汐雾走近神石，没有任何犹豫地挽起衣袖，以灵力为刃逼出心头血。
鲜红的精血一滴滴落在神石之上，绽放出一朵朵血色莲花。
馨香四溢，不过须臾化作道道灵光沉入石身。
一阵光芒四散，三生石上，天机骤现。
“他朝魂断空余恨，道是无情却有情。”
汐雾微微怔住，这便是她多舛一生的生平判词吗？
再度逼出数滴精血，三生石上金光更甚。
天道命定姻缘浮现在神石之上。
“汐雾、元辰”
看到自己的名字，和元辰仙尊的名字并立在石碑之上，汐雾心绪一阵起伏难平。
她的命定姻缘，明明就是师尊！
他为何还要让自己替寒烟仙子嫁给天宫太子？
汐雾不懂，他是上神，比寻常神仙更知天命。
他却为了他的小师妹，罔顾天命，为一己之私行事。
何其可笑！
汐雾心中涌起一股悲切，恨恨的喃喃自语。
“师尊，你不愿接受天命，为何要毁了我的一生……”
突然，一股神力落了下来，将她带离三生石畔。
元辰仙尊从天而降，将汐雾的伤口止住血。
“以心头血作交换，窥探天机，你就这般不惜命？”
汐雾艰难的撑着眼，努力让自己看清眼前的来人。
“你明知我的命定姻缘是你，为何还要将我另嫁他人？”
她颤抖着指向石碑上“元辰”二字，痛心疾首质问。
元辰一脸淡漠，神色未有丝毫变化。
“上神不受天道因果的约束，区区顽石，定不了本尊的命数。”
看着他云淡风轻的模样，汐雾有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无力感。
她将手握成拳，砸在三生石上“元辰”二字上。
鲜血潺潺流下，将淡淡的金色字体染成了血红。
“你爱众生，爱万物，唯独不爱我。”
“你毫不在意我的感受，情意，将我像个物件一样随意处置。”
汐雾扶着三生石，直起身子与他对峙。
“就算你不爱我，斩断这天定姻缘便是，为何非得将我推向他人的床榻！”
元辰眸色暗了暗，却终是一言未发。
汐雾看着他，心中悲苦万分。
“元辰，这就是你修的无情道吗，还是你只对我一人无情罢了？！”
第10章
“噗——”
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在地上凝结成一朵朵血红冰花。
摇摇欲坠之际，元辰抬手扶稳了汐雾。
“你已被天庭驱逐，此地不宜久留。”
说罢，他带着汐雾一个遁形，驾云将她带回了上清境。
上清境，无忧殿。
元辰将汐雾送至原来的住处，便直接离去。
汐雾看着他仓皇的背影，心底一片死然。
宫殿内的一景一物，一桌一椅，都和从前无二样。
但已给不了她家的归属感。
汐雾浑浑噩噩的过了三日，身体的衰败却让她无法汲取这里的仙灵之气。
她所剩无几的生命，已经进入尾声了。
“啾——”突然，外面传来鸾凤的啼鸣，似是报喜。
汐雾走出去一看，无数青鸾凤鸟开出一条金色花海路，正迎着身着华丽的寒烟仙子往北而行。
“上清境寒烟仙子进位上神，继任玉山王母之位。”
“元辰仙尊与寒烟仙子喜结仙侣，恭迎六界仙友共赏结契大典。”
仙鹤官的声音响彻整个天际，整个上清境人去殿空，全都跟随鸾鸟去往玉山。
唯有年老和年幼者不宜远行，镇守原地。
汐雾眺望整座仙山，空空荡荡，寂寂无人。
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自己却命不久矣。9
命由天定，元辰生而为神，却能人定胜天。
无能为力的，只有她一人。
……
日暮西山。
上清境西南方向的伏魔垣突然闪现亮光，随即地动山摇。
“不好，伏魔垣魔气冲天！九头蛇妖相柳为复生恐与魔族勾结，快去报信！”
留守的弟子们奔走相告，恐慌不易。
汐雾听完情况，却是心中陡然一惊。
不可能！
她万分确定，父亲相柳不是这样的人。
纵使他当年相助共工水神参与夺帝大战，也是为了报他的知遇之恩。
但现在来不及解释这些，如果让魔族冲破伏魔垣的封印，整个上清境会化为归墟！
思及此，汐雾不顾残败之躯，艰难催动灵力，赶往伏魔垣。
伏魔垣之下。
几位白发苍苍的长老已经布阵做好防御之态，但薄弱的阵法根本抵挡不住源源不断涌出的魔气。
汐雾催动体内之气，想探寻伏魔垣内到底是什么魔物在作祟。
但旁边的长老直接拔剑逼退她，不让她靠近半分。
“你这妖女，来这里做什么？难道想要助你妖父相柳复生？”
汐雾心中一痛，连忙解释。
“我与父亲血脉相连，我感受不到伏魔垣内有我父亲的气息，这里头的魔物与相柳无关！”
但长老们不听她所言，运转阵法指引年幼弟子们想要将她束缚住。
“大家不要信她，他们父女与魔族沆瀣一气，杀了她祭伏魔垣！”
阵法一分为二，一方镇压魔气，一方化作囚笼欲将汐雾禁锢。
轰隆隆——
顷刻间，地动山摇，黑云滚滚，雷鸣阵阵。
疏漏之际，黝黑的魔气喷泻而出，带着弑杀之气朝着最近的小弟子侵袭而去！
万分严峻之际，汐雾拼尽全部灵力腾空而起，用元辰教她的无情法术抵抗魔气。
垣外弟子安然无恙，所有的魔气都被她用法术险险阻挡。
底下众人惊愕看着汐雾，谁也没料到她会以血肉身躯催动法术抑制魔气伤人。
“噗嗤——”汐雾吐了一大口鲜血，只觉神魂皆散。
魔气再一次蓄势待发，危难迫在眉睫。
若是伏魔垣封印破开，不仅上清境会化为归墟，整个六界生灵都会被魔气浸染，后果不堪设想！
纵使六界无人爱她，纵使上清境这些长老和弟子从未给过她丝毫温情。
可汐雾依旧谨记父亲曾在梦境中给过她的教诲——
生死因果有定数，随心而动，找寻自己的道。
望着伏魔垣下汹涌的森森魔气，她念动口诀，仰天长吼。
“啊——！！”
刹那间，风呼啸，云涌动，天空变红。
她身后倏忽显出九头蛇身的虚影，掩盖住天地万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