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年代的广播——江阴旧忆

文学事读澄 2024-11-12 08:14:43

每天早晨,当远处的高音喇叭里一阵阵地响起了那个编钟敲出来的《东方红》,我就习惯性地爬起来,跌跌撞撞地撞到房门到灶间隔断门边上,拉响了那个时好时坏的广播喇叭,然后开始一天早晨的千篇一律的动作,喇叭里的一男一女无论你开心不开心,他们总是一本正经地说着新闻,那声音说不出来是兴奋,还是紧张,还是木然,反正,那时所有的人听广播喇叭都是这样的腔调,除了在小学里已经是光荣的红小兵的我。我喜欢广播喇叭,当然是喜欢里面的歌曲,那就像八十年代我的学生们痴迷港台流行歌曲一样的疯狂,我喜欢听的要么是《小喇叭》里的儿童歌曲,要么就是每天播放的《每周一歌》,大概我肚子里之所以有无穷无尽的旋律,应该是得益于那个年代听了实在多的革命歌曲的缘故。

广播喇叭经历过几代的变化,最早的喇叭就是一根从院子外接进来的电线,上面装一个纸一样的黑色的小喇叭,喇叭根部有一个金属的东西,声音就是从那里发出来的,小时候好奇,盯着这个黑喇叭看来看去看不明白,直到实在熬不住去碰去摸去触,结果,声音没了,遭到哥哥的一顿训斥,外婆的一顿告状。不过,电烙铁一焊就又有声响了,有时,这喇叭要自己作怪,听得好好的,突然好像关了音量一样的小了,于是,又是拍又是晃又是摘下来捣鼓半天,修好了,又可以听了,而大人不在家,广播喇叭不响了,那就是我的世界了,早就看会的动作模仿一遍,实在不行,接到地上的那个地线拔起来,再重新插一下,或者倒一点点水,声音会突然放大,这也是小伙伴们那里得到的秘诀。

舅婆来我们家住一阵,她可不喜欢什么广播喇叭,粗大的喉咙一点也不忌讳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拉出喉咙就来:“啥个名堂经?连个戏也没有的,蛮蛮好唱唱文必正啥个多少好?”一顺手就关了,如果是小喇叭或者每周一歌节目,我当然不允许,如果是其他,那关就关吧。不过每天早晨的新闻和晚上八点的新闻,几乎家家户户都收听,我们这个院子都是各个学校的领导和老师家庭,所以,接收时事政治教育是每个人都不敢忽视的,更何况经常有重要新闻提前通知,所以,每个晚上都早早就坐在一起,一家人虔诚地聆听广播几乎是一成不变的事。我呢,大凡有重要广播,早早吃好晚饭就去学校了,等待着广播里有毛主席的最新指示,那就热闹了,敲锣打鼓一直要忙到晚上十点到家。

暑假寒假去老家乡下,这样的新闻明显就少了许多,要么是乡下没有这样的装置,但舅舅家是必定有的,大表哥是一个会装收音机的高中毕业生,他的水平可不是一般般的,所以他的收音机也高级了许多,听起来也好听。而到了真正的农村——文林公社十六大队,父亲和两个哥哥下放的地方,这里的广播喇叭就更加厉害,那简直可以用震撼来体现的,特别是下了客班轮船行走在开阔的田野里,那个几百米一个的高音喇叭,形成了一个辽阔庞大的广播气场,余音绕梁,不,是余音绕野的声音此起彼伏,简直就是一个巨大的广播空间。

突然,你会发现一种咔咔咔的调谐器坏了的声音,然后就是“啪啪啪”的敲话筒声音和“噗噗噗”的吹喇叭声音,然后就是带着浓郁地方乡音的包大队长讲话,或者是和善的老书记的通知,那倒是只有乡下才有的特点,那个余音可以传到很远很远的地方,讲话的最后一句话搭头会一直荡下去:“就实梗啊”“就实梗啊”“就实梗啊”(就这样的意思),于是,下一次我看见了大队长,也这样学他广播里的声音:“就实梗”“就实梗”“就实梗”,把大家笑得前仰后翻。

那时的广播喇叭好是好,不要花一分钱就可以收听,但就是一年到头一个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我家当然不会满足,大哥学我表哥也装二极管的矿石收音机,简单的一拨弄就可以听同样的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有时还能听到叽里呱啦的外国话,那一刻,父亲就要冲进来严肃指责,好像收听了敌台一样的恐怖,其实,那时的我们根本不知道叽里呱啦格啥,倒是喜欢听各式各样的音乐节目,后来就是样板戏节目,那真是百听不厌。而我哥哥后来高中毕业直接考上南京中医学院的研究生,据说日语考试分数非常高,就是他收听二极管收音机里横林电台里的日语节目引发的兴趣。

后来哥哥下放去了农村,家里的所有收音机的零零碎碎零件一股脑都被哥哥带走了,幸亏父亲有一个结婚时的熊猫牌收音机,去大街的庆丰汇一修,竟然可以收听了,那声音比广播喇叭更加柔和更加好听,一空下来,我就打开这个收音机,那个绿如翡翠的小窗户一闪一闪特别漂亮,我可以收听许许多多说不出名字的电台,忙不迭的听我喜欢的歌曲,真是那时最快乐的时光。

现在想来,那个年代的广播喇叭,真的是我们最好的知识来源和艺术指导,是我们那个年代不多的精神源泉,也只有那个年代的人才会明白广播喇叭,明白动圈喇叭,明白我讲的所有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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