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躺在热闹的街上，尤其扎眼。

身着厚衣的人们从他身边走过，扭头望了一眼。他丝毫不在意，只顾光着膀子，在地上翻来覆去，古铜色的皮肤裹了浅白的灰尘，唯有拿着小铝盆的手臂高举着，不见沾惹浮灰。

他的另一只手臂不见了，随之不见的，还有一条腿，膝盖以下全无，当他翻身的时候，他就高举着这半条腿，向过路的行人展示自己的残疾，又在高处迎合着高举的小盆，只为“广播”：行行好，给点钱吧。

这样的行乞，总是有效的，尤其是对老人。他们眼窝子浅，经历过苦难，容易共情，也就容易掏钱出来。

那些中年的，年轻的，大多不会扔钱。偶尔有小朋友也会拿着一枚硬币，慌张地丢进盆里就跑开了。不远处的长辈微笑看着孩子，就好像动物园里，孩子刚扔向猴子一根香蕉，吓得往回跑一样。这里并无丝毫的怜悯与善良。

每到年前一两个月，镇上就出现很多老乞丐，有的是全胳膊全腿，有的是少胳膊少腿，有的是一个人，有的是两个人。两个人里要么是一男一女，要么是两个男人。

不论怎样，他们不是讨饭的，他们只要钱。

有人是固定在一处，被动指望路人的施舍；有人是在热闹的街上，来回流动，寻求好人；还有的更为主动，他们或许看出世人的淡漠，拖着聒噪的音箱，沿街“敲诈”商铺。

这样的敲诈，也是容易得逞的，商铺总要做生意，谁也不愿被这些人扰了顾客，只好拿出两三硬币，哐当一声，打发了乞丐。

可怎么也没想到，乞讨者们是一个“敲诈团伙”，你只要给了一人，店门口就成了音箱专卖场，不停地有人奏乐。

最初看到这些乞丐，我还会给一点零钱，后来次数多了，也就不给了。他们看着我无动于衷，甚至头都不抬，不望他们一眼，也就明白，这是要不到钱了。

随着声音渐行渐远，他们又去了别家，继续卖着惨，为家里的别墅添砖加瓦。

有时，我会反思自己是不是太恶，看着别人的悲惨无动于衷？

应该不是，如果一个人只是身体的可怜，我会给予我的帮助；可是如果一个人身体可怜，精神也可怜，我会低看他；再如果身体不可怜，精神可怜，那更令我不齿。

近年来，社会上流行“卖惨”，尤其是一些综艺节目，编造虚假信息进行卖惨，这就是让人不齿的事情。它不仅仅是祸害了它个人，还连累了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人，也给施与者增添了心理负担：帮还是不帮。

一只老鼠，坏一锅汤，并不可恶，毕竟它是真老鼠。如果为了利益去做老鼠，那样坏了一锅汤，才非常可恶，人人该鄙之，唾之。

后记：

后来我想，那些身残的人，又该如何去生活呢？像健康人一样去谋生活，那是不现实的，也不是人人都可以成为史铁生，或许乞讨是最为轻松的。

我不讨厌乞讨者，那些年迈的老人，为他人着想的乞讨者，总是令人心生怜悯。可一些四肢健全，四处卖惨的年轻人中年人，摆个病情通知，往地上一跪，头那么一耷，总让人生厌。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周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