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母要我嫁给得了花柳病的纨绔子弟。
借着皇恩,我当朝求嫁青梅竹马的太子,却被他拒绝。
他说怕丞相之女误会。
所有人都说我肖想太子,不要脸。
可我也不过想好好活着。
继母刁难,父亲冷漠,逼我嫁给乞丐。
我本想一头撞死。
人们口中的奸佞,却牵起了我的手,为我披上了氅衣。
1
父亲在西宁一战大获全胜,皇上允我一个愿望。
我跪在皇宫大殿之上,请皇上赐婚于我和太子。
太子变了脸色,手中酒杯滑落,不愿娶我。
「婚姻乃大事,怎可儿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古来皆是。这件事,以后就不要提了。」
皇上定音,众人在侧,饮酒吃菜,袖手旁观。
当众被皇家拒绝,此后我的路定会十分艰难。
宴席间,不少世家大族对我此举议论不止:
「这将军家的女儿,如此放荡,竟要自己给自己谋求婚事,幸好皇上英明。」
「皇上让她求点金银珠宝,她可倒好,竟打上了太子的主意。」
「也难怪,毕竟是没有亲生母亲教养。」
皇后娘娘的婢女来传话,皇后想见我一面。
众多娘娘夫人围绕在皇后娘娘周围。见我去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我身上。她们好奇,究竟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女子敢当堂求嫁太子。
「我本不愿见你,可你的亲生母亲毕竟是我少时的手帕交。我还是要告诫你几句话,休要自视甚高,妄想着攀高枝。」
从始至终,我始终跪着,皇后未曾起身,也未曾施舍给我几个眼神。
「你年纪尚小,且在这里跪着,跪到宴会结束,磨磨心性。」
等我拖着肿痛不已的腿起身时,险些摔倒,一双手接住了我。
是当朝有名的奸臣,赵清之。
「姑娘,夜露深重,路远地滑,走路还需小心些。」
我问他,近乎喃喃自语,「我主动些,难道错了吗?」
我没期待回答,他却字正腔圆,「姑娘,女子在世上本就艰难,若遇人不淑,便更是雪上加霜。」
我一瘸一拐地往回走,听闻赵青之的话,不由顿住。
在无意中听到继母将把我嫁给孙家得花柳病的浪荡子之前,我从未肖想过太子。
我们二人云泥之别,他是担负重望的储君,我是从小没了娘的野孩子。
宴会上此举,不过是最后的挣扎。我与太子相识多年,为他暗中提供各家权贵之间的辛密,做他在上京贵女圈的眼睛。
他器重我,曾当街打马说,「将军嫡女是我的人,谁若动她,就是与本太子作对。」
他本想护住我。可他不是女子,不知声誉对女子婚嫁的重要,更不知,女子的姻缘是第二次投胎。他这一句话,彻底断了我的姻缘。
谁敢娶太子的女人呢?
因着他这些年对我的好,我在宴会上求嫁太子。他若心悦我,该是愿意的。即使我惹了父亲嫌弃,皇后娘娘厌弃,皇上不快,都无所谓。
可太子不愿意。
他说,「落白,你是我最得力的帮手,我离皇位还差一个奸臣,赵清之。」
他愿鼎力相助我嫁赵清之。
离皇位还差一个赵清之?不,上京城内谁人不知太子受尽恩宠,皇帝珍视。
他不过是怕丞相之女李相若嫁给赵清之罢了。
太子,你当真以为我看不到你眼中对李相若的怜惜吗?
我拼命一搏,成了上京城的笑话。
这是我为了前程受得罚,我认。
可太子,这么多年,你真得对我一丝感情都没有吗?
2
太子沉默不语时,我明白,我赌输了。
往后迎接我的,必定是万千唾弃和责难。
父亲让我跪祠堂,跪到有媒人踏进我家的门槛,为我提亲为止。
现下谁敢向我提亲呢?哪怕是孙家的浪荡子也躲得我远远的。
不许任何人为我送饭,送棉衣。
父亲是想活活逼死我。
祠堂阴冷,地上潮湿。我跪在列祖列宗前,忏悔我的德行。
但我真的有错吗?
男子尚能为自己博取功名,怎么到了我这里,就不能博一桩好姻缘呢?就因我是一个女子,就该认命吗?
我不认。
我上女学时,夫子曾教导过我,「我心匪石情难转,志夺秋霜意不移。」
无论世事多么艰难,我都要活下去,为自己谋一条出路。
我要身边的侍女悄悄出去给太子送信,我愿意为太子除去心中大患,嫁给赵清之。
小侍女没有走出将军府,而是在祠堂的门外,和着猎猎冷风,叫父亲给活活打死了。
无论我在门内如何哀求,门外的父亲继母都无动于衷。
他们说,「周落白,你不要脸,将军府还要脸。」
夫子,不是我不愿意在险境中活下去。
而是,无人教给我如何活下去。
这人言看着轻飘飘的,怎么就能要了人的命呢?
我在祠堂已经跪了两日,父亲传出话去。
「周家嫡女,目无尊长,娇蛮无理,虽年近二八,却一直未曾出嫁,谁若上门提亲,可不备彩礼。」
无人登门提亲。
此时的上京城内,无一不在等着看周落白的笑话。
他们不知道,周落白已经两日未曾进食,膝盖红肿,浑身发抖。
即使知道,也只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朝臣尚且一朝失势,朝不保夕。我一个无权无势的姑娘,又怎么可能逃过落井下石?
一乞丐来将军府求娶将军嫡女。
我父亲大喜,忙把我迎出祠堂,要当堂嫁女。
我誓死不从,险些撞柱而亡。
府外响起落轿声,是赵家的冷面阎王,本朝人人躲闪的奸臣,赵清之。
我冲出府,直直得向赵清之跪下,「求您救救我。」
我伸手抓着他的衣摆。自从皇宫的宴席回来,我的衣服还没有换过。祠堂漏风,手早已是冻得生了疮。
赵清之扶我起来,看着我的手,「冷不冷?」
「您可以娶我吗?」
我问得小心翼翼,唯恐他误会我真得生性放荡。
他叹了口气,缓缓解下身上的氅衣,披在我身上。
他把我的手放在他手心捂了一会,等到确认一样热了才抬头看了我好一会。
他身后便是市井集市,人来人往,衬得他也有了几丝烟火气。
赵清之把我身上的氅衣紧了紧,「走吧。」
3
他带我走进了将军府。
乞丐还在前厅等着,我那继母满脸笑意。
府中人见赵清之前来,皆面露不喜。
「周将军,我听闻,求娶您家女儿不需要彩礼?」
父亲未理他。
父亲自诩大齐忠臣,宁可战死沙场,也绝不向赵清之这种奸臣低头。
也不屑于与其为伍。
「可我记得大齐律法中有一条,男女婚嫁,要有彩礼和嫁妆。您此举,有违此条例吧?」
父亲冷哼一声,「怎么?赵大人今日登门要管我家事不成?」
「我今日登门,是想向将军求娶将军嫡女,周落白。」
继母手中的杯子应声而落。父亲拍案而起,「胡闹!我周家满门忠烈,世代忠良,怎可将姑娘嫁给你这种人?」
那我便可随便嫁给乞丐吗?为了所谓的朝堂利益,表面称号,我的父亲,要我嫁给乞丐。
我笑了,从小到大,我步步小心谨慎,不肯做错一件事,唯恐落人口舌。
我忍了这么久,忍来了当乞丐婆的下场。
「父亲,那您愿意当一个乞丐的岳丈吗?」我缓缓开口。
我继母却接过话头,「不嫁乞丐,那孙家的儿子也是极好,孙家是清流人家,世代读书,虽官职小了些,但到底是清白,不像有些人,表面光鲜亮丽,内里不知道做得都是些什么勾当。」
她顿了顿,看了我一眼,神色有些勉强。
「不过,以大姑娘现在的名声来看,孙家或许是瞧不上她。」
赵清之听闻看了我一眼,上京城内,谁人不知孙家那得了花柳病的纨绔子弟。
继母要把我往火坑里推。
「既如此,便听你母亲的,改日,我与你母亲登门拜访孙家,哪怕不要彩礼,多给些嫁妆也无妨,也算为你某一份好婚事。」
我攥紧了衣服布料,死死咬住嘴巴。
原来,我的父亲当真如此虚伪薄情。
赵清之把他的氅衣给了我,「姑娘,这将军府是个火坑,我定会救你离开。」
年前,赵清之因着找回边境军粮,皇帝愿意给他一个赏赐。
他始终没有接受。
从我家离开的第二日,他向皇帝求赏,赐婚他与周将军家嫡女。
天子开口,一言九鼎。
无论继母再如何筹谋,父亲再不愿意都无法挽回。
父亲惹不起赵清之,便让我继续在前厅跪着,任何来将军府找他议事的人,都会知道,周家有这么一个顽劣不堪的嫡女。
周落白的脊梁被父亲砸了个粉碎。
在上京城内,成了人人可以奚落的靶子。
说书先生口中,茶楼的饭后谈资里有无数个版本的周落白。
我的父亲,自己最珍爱他的名声,却对自己亲生女儿的名声视若无物。
在我跪得体力不支时,赵清之拉起了我。
「岳丈,我本不应该多管闲事,可落白不日便会成为我的妻子,您打了她的脸,就是打了我赵清之的脸。」
「我不希望再看见第二次落白遭此羞辱,也不想听见从将军府传出有关落白的任何谣言。」
说完,他看了继母一眼。
他扶我到屋中休息。
我抿了抿嘴,咽下喉中酸涩,「若你娶我是太子逼你,我会尽量不出现在你面前,不让你为难。」
「赵清之,平白占了你的正妻之位,是我对不起你。我会尽量做一个好主母,我会管家,会记账,不会让你吃亏。」
他从袖中拿出了从西域得来的金疮药,小心翼翼地揭开我腿上的布料,慢慢上药,轻轻揉开。
「我不吃亏。周落白,是我要娶你,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我知道你从前过得极不容易,今后不会了。」
他看着我的眼睛,字字珍重,「赵清之自愿娶周落白。」
女主开始还是软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