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自证清白,我在朝堂宽衣。

泪依 2023-12-13 06:53:24

我与

周景煜做了十几年的姐弟,他们非说我们在冷宫里苟且。

周景煜,既然世人容不得你我行乎于礼的情宜,我只好朝堂宽衣,自证清白。

1.

我是大夏国的七公主,在我记事以来,我就被关在冷宫里,满院萧条的树丫,尖酸刻薄的老宫女,还有一成不变的冷饭残羹。

我从没想到,会是周景煜带着我离开这永无天日的暗蛹。

那天,宜小主牵着周景煜进来,这孤寂又冷薄的后宫,多了几分新鲜劲,毕竟,这里已经好些年没有来新人了,是三年?还是五年?

用老姑姑的话说,再不来新人,她们就没劲了,关在这竖墙里面的人,死的死了,疯的疯了,还有个别的,就算想打点,也捞不出一丝油水了。

宜小主来的那天,成帝十二年,隆冬大雪,冷宫里的宫女惯来怠慢,那积雪已然没了脚踝处,宜小主一脚深一脚浅地踏进这片雪地,脚步每次落下,积雪深陷,却脚步坚实,身子不摇不晃,落落大方。

我见过许多来这里的小主,不是被太监架着进来的,就是哭哭啼啼,妆容残悴的,而宜小主还画着精致的妆容,金钗金簪戴着,还有她那一身衣裳,隐隐流光,华贵得很。

苏姑姑是冷宫里的主事,她瞅着宜小主,就像瞅着她的金饭碗似的,她上前急巴巴地讨好,“看小主这风华绝代的,过不了几日就能从这里出去了。”

从前,我听得最多苏姑姑说的话,“别哭了,再闹再凶也没有人来看你,一脚踏进这道门,就别想活着从这里走出去了,等两脚一伸,能有草席裹身,就是最大的幸运了。”

宜小主目不斜视,径直往里屋走去,宜小主身边牵着一个与我年纪相仿的小男孩,后来我在宫女的口里听说了一些,原来,宜妃原是大将军的妹妹,将军功高盖主,满门恩宠一朝倾倒,宜妃也被降了常在,贬入冷宫。

我听着宫女们说得起劲,一个宫女给宜小主端了饭过去,虽说不是什么上好佳肴,可那热腾腾的饭,还冒着热气,隔着老远,就闻到饭香味。

我活了这么些年,还没见过热腾腾的白馒头,想起刚才,她们白着眼,往我的桌面丢了两个发黄又硬的馒头,我脚步不听使唤,紧跟着送饭的宫女去了,就是在门口闻着香味,也知足的。

宫女才进去一会,我眼馋的两个白馒头被丢出来了,周景煜叫骂着,“什么东西,我才不吃这玩意,去,把我最喜欢的银条酥送来。”

宫女冷淡地笑着,“三皇子,这里是冷宫,别说你想吃的银条酥没有,就是这点热腾腾的饭菜,也是奴婢替你紧着张罗的,如今你把它丢出去了,奴婢就是有三头六臂,也给你弄不来吃的了,明天再吃吧。”

“谁给你胆子这么跟我说话的?”

瞧不出来,周景煜人小脾气大,他不稀罕的东西,我可稀罕了,我偷偷把那两个馒头揣入怀里,怀里热腾,心里窃喜。

苏姑姑晃着身子进去,“三皇子,你不要怪她们不懂事,不是老奴不想让你开开心心吃顿饭,实则是冷宫里缺衣短食的,若真想吃好吃的,老奴替你去办,不过,总得磨些银子,才能往冷宫里送东西,老奴实在是没法子。”

宜小主挑着白米饭,淡淡地说,“景煜,以后宫里备什么,你就吃什么,咱们进来这里,原本就捉襟见肘的,就算有银子,也不能浪费在吃食上面,你们退下吧,小孩子,饿一两顿就会吃了。”

“母妃,父皇为什么把我们送来这个破地方。”

“住嘴,我们李家向来淡泊名利,荣辱不惊,你这个样子,如何对得起皇恩,对得起李家。”

周景煜哭红着眼睛从里面冲出来,他走过我身侧,愣地搁了搁脚步,冲着我瞪了两眼就跑开了。

我做贼心虚,捂紧怀里的两个馒头。

夜深重寒,借着微白的月色,窗外的雪飞扬,隐隐听到哭声,这算不得什么怪事,每到深夜,冷宫里那些孤寂难消的哭声,只会一波接一波,一浪接一浪的,只是今夜这哭声,与往常有些不同,嘤嘤咽咽的。

我裹着被褥出来,只见周景煜蜷缩在角落处,估摸是哭了许久。

我走过去,在周景煜旁边坐下,“哎,三更半夜的,你怎么在这里哭,是不是睡不着?”

周景煜瞪着我,“床那么硬,屋子里一股臭味道,谁睡得着,我要出去,我要回锦清宫,我才不睡这破地方。”

我咯咯地笑着,“地方破是破了点,至少能遮风挡雨,你所瞧不起的破地方,可是我一直住了多年的。”

“你,你在这破地方,住了多年?”周景煜看着我,吞咽了口水,“皇姐,你想不想出去,看看一路宫灯,看看那满宫锦绣。”

我喋喋笑着,兴许是风雪灼目,兴许是周景煜口里的话语让我眼馋了,我竟红了眼,皇姐,皇姐,我第一次听到这两个字,连我自己都快忘了,自己是一名公主。

我敛了笑意,“我看你个子比我还要高一些,我连我自己多大了都不知道,你怎么知道我一定比你年长。”

周景煜嗤笑地白我一眼,“真笨,连自己多大了也不知道,母妃今日见到你,她说你就是七公主,昭云公主,可惜啊,一出生就住在这破地方了,你比我早三日出生,你是八月十八的生辰,我们今年刚好八岁了。”

原来我一出生就在这个地方了,怪不得我对外面一点印象也没有。

我央着周景煜,“那你跟我说说,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还有,我的……我的母亲,是怎么回事?”

周景煜沉凝着思绪,片刻,他轻摇头,“母妃跟我说的,就是刚才我说的那些,那以后,我替你问我母妃。”

“那,好吧!”我下意识地裹紧被子,瞟了眼蜷着的周景煜,犹豫了一下,用被褥一并把他裹进去。

周景煜嫌弃地瞪我一眼,“拿开,臭死人了,我宁愿冷死,也不披这破玩意。”

我固执地裹着周景煜,“不行,你不能冷死,你冷死了,怎么帮我问宜小主,我母亲的事。”

周景煜在我怀里蹭着,“笨蛋,母妃怎么会任由我冷死。”

周景煜说完这句话,肚子咕咾咕咾地叫着,我扑哧而笑,“怎么,饿了?”

周景煜撇嘴,也没有再挣扎,轻嗯一声,“嗯嗯。”

片刻,周景煜又问,“你有没有吃的?”

“没有,我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这里一日只送两顿吃的,我告诉你,白天你丢掉的那两个白馒头,就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以后啊,你总有一天,会习惯这里的吃食的,除非你不想活了。”

“我才不要习惯,我还能从这里出去的。”周景煜笃信地说,“皇姐,等我出去了,一并带你出去。”

我笑了笑,寻了个舒适的位置,靠在柱子处,闭上双目,“你以后不用叫我皇姐了,怪别扭的,你叫我昭云就行了。”

“不行,母妃说了,礼不可废,你就是我的七皇姐。”周景煜爽脆地说着,“我叫周景煜。”

“阿煜?”我轻笑着,听着周景煜的絮絮唠唠,我没再听下去,睡意侵袭。

我没告诉周景煜,苏姑姑说,她在冷宫里待了十多年,从没见过,有人进来了,还能从这里安然走出去的,我倒希望周景煜一直保持着这份热忱的心,他像一束光,照着这黑暗萧然的洞蛹,我希望他一直像现在这样,是快乐的,我得不到的快乐,我也希望别人得到。

2.

宜小主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她在吃食穿衣上并不讲究,却在周景煜的学业上,一丝不苟,她进来的时候,除了细软,带得最多的,就是书籍,后来,她那些细软,都塞给苏姑姑,让她想法子捎些书卷进来。

跟着周景煜,我开始认字。

周景煜教我写我的名字的时候,我在那张纸上密密麻麻写了一页的纸,也写不出来一个像样的名字。

周景煜一边嫌弃着我,一边握着我的手,一笔一画地教我写字,“真笨,我都没写过像你这么笨的人,都写上一百遍了,也写不来自己的名字,羞不羞。”

我固执地反驳,“我才不羞呢,这里大家都不识字,又不是我一个人不识字。”

周景煜用笔杆子敲下我的额头,“笨就算了,还不争气,活该你不识字。”

宜小主在一边替周景煜补着衣裳,她噗地笑了一下,“昭云这不是笨,昭云随了她母亲,性子懒,不好争,景煜,你三岁读书,昭云这多大了,才摸了书,你不能拿你自己跟她比的,依我看,昭云就写得挺好的。”

我冲着周景煜做个鬼脸,坐到宜小主面前,撒娇地说,“小主,我母亲是怎么一回事,你跟我说说嘛。”

宜小姐凝目看着我,满目温婉,“昭云,你还小,等你长大一些,该知道的,我都跟你说,那些不堪入耳的事,听了也无益。”

我失落地嘟着小嘴,又不敢强求宜小主,宜小主摸着我的头,笑着跟我说,“昭云,你这个名字可是皇上赐的,你就该如同这名字一般,阳光明媚,开开心心的,别想那些不开心的事。”

我闷闷地点头,“那我去练字了。”

关于母亲的事,我听过很多传闻。

有人说,母亲是父皇最喜欢的妃嫔,刚入宫就直接封了妃子,可是母亲不知足,心在后位。

也有人说,父皇强抢民女,强行把母亲纳入宫中,母亲抑郁而终。

还有人说,母亲入宫两个月,就确诊怀喜三个月了,我是个野种,大夏国的七公主,是个野种。

对于这些,母亲都是避而不谈,我记得,有一回我问母亲,我分明是公主,父皇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里,她们都说,公主是金尊之躯,锦衣玉食的,为什么我什么都没有?

母亲把我拥入怀里,“昭云,你知道什么是金尊之躯吗?”

我沉思了许久,在母亲的怀里摇头。

母亲抚着我的后脑勺,“金尊压身,锦衣牢囚,我们不要也罢。”

我听不明白母亲的话,只是惶惶地望着母亲,“母亲,那他,真的是我的父皇吗?”

母亲咯咯地笑着,她的笑声在萧条的院子里回荡着,透着一股阴冷,让人闻而生畏。

母亲一直没有告诉我,我到底是不是父皇的女儿。

我六岁那年,母亲久病成疾,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就坐在冷宫的门口,隔着那道深锁的大门,一遍一遍地唱着曲子,我才知道,原来母亲唱曲这么好听的。

母亲就这么唱了一个多月,那夜起了初雪,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母亲站在那里,她的影子映地上,摇摇晃晃的,门忽然被拉开了。

那是我第一次见父皇,也是唯一一次见父皇。

父皇一身明黄色的袍子站在那里,他看着比母亲年长许多,他们两个就这么站着,许久,谁也没说话,父皇眸子里含了泪水,张了张口,什么也没说,他转身想离开。

母亲忽然跪在地上,“请皇上留昭云一条小命。”

父皇回过头,他凝目盯着母亲,才缓缓开了嗓子,“这孩子是你执意要生下来的,朕说过,你要生,就自己负责,昭云是生是死,不在朕,在你。”

母亲哽咽着,“皇上,芸娘日子不多了,芸娘来去不由己,我们的恩恩怨怨,就让它随芸娘而去吧,昭云是无辜的。”

父皇狠戾地笑着,“难道朕就不无辜吗?”

母亲深哽,“皇上,芸娘又何尝不无辜?”

他们两人一个站着,一个跪着,两步之遥,僵持了许久,父皇背过身去,一步一踉跄地离开,他丢下一句话,“你敢死,朕就敢让昭云替你陪葬。”

我曾经听冷宫里早些年的妃嫔说,皇上英武魁梧,气宇轩昂,可是,望着那个背影,我一点也不觉得,他哪里魁梧英武了,他这蹒跚的背影,跟给我们送饭的老太监,其然差不了多少。

第二天一早,冷宫异常安静,与寻常不同的是,来了两位太医,只是,他们去替母亲把脉时,忽然就惊愕地跪在地上,向着母亲叩首。

他们告诉我,母亲已经走了,走得很安详,我抱着母亲哭得声嘶力竭,她昨晚还好好的,她还跟我说,宫外城南向南,有处南山庙,那里有片山坡,那山顶处有棵桃花,母亲说,有机会,我一定要去看看南山南的桃花。

母亲怎么说没就没了?

我还没缓过情绪,就来了几个穿着鲜艳宫服的宫女,她们说,奉了父皇的旨意,把母亲安葬。

苏姑姑强抱着我,几个宫女把母亲抬了出去,我再也没听到关于母亲的一丝消息。

苏姑姑看着我年少可怜,就替我打听了一些,她说,母亲去世后,父皇说了唯一一句,与母亲有关的话,留昭云公主一条命。

我是后来,慢慢想明白了,我大抵,真的不是父皇的女儿吧,若不然,父皇怎么舍得让他的骨血,在冷宫里自生自灭,受冷扛饿呢?

3.

我跟周景煜形影不离,一边成长,一边盼着彼此都安好。

十四岁那年,周景煜神神秘秘地拉着我,“皇姐,跟我来,我发现一个好玩的地方了。”

“好玩的地方?”我疑惑着,跟着周景煜去到一处荒废的宫墙。

周景煜翻开一堆枯草,向我邀功,“皇姐,知道这是什么吗?”

我轻哼一句,“狗洞,有什么稀奇的?”

周景煜敛眉笑着,得意洋洋的,他附上我的耳边,悄然地说,“皇姐,从这出去,可就是宫外了,想不想出去,我们神不知,鬼不觉地,去玩一趟再回来?”

我惊愕地趴在地上,望着外面,空荡荡的,“阿煜,我们真的能出去吗?”

“你怕?”周景煜冲着我瞪一眼,他老气横秋地说,“算了,就知道你是个胆小鬼,不去就不去,回头我让苏姑姑寻人把这洞堵了,省得一些人记挂。”

我一把拽住周景煜的衣袖,“别,阿煜,别啊。”

周景煜回头望着我,一脸的坏笑,“皇姐是说,别把洞口堵了,还是,别走?”

“都有。”我微垂着眼帘,轻嚅着,用手指做了走路的动作,“阿煜,若不然,我们悄悄地,神不知鬼不觉的,出去一趟,我就看一眼外面是什么样的。”

周景煜憨笑,他敲着我的额头,“皇姐,我就知道你想出去,走吧,有我在呢,别怕。”

我们顺着狗洞爬出去,这宫外,原来那么热闹,我见识了太多没见过的东西,那些从前只从书上看过的种种,映入眼帘,应接不暇。

我像一个乡野的丫头突然进城似的,看到什么都惊喜,想碰又不敢碰,周景煜拉住我在一处卖花奴前站住,他要了一朵桃花,替我簪上,盯着我看,“阿姐,生辰快乐。”

我愣了片刻,原来今日是我的生辰日,我都快忘了,每年都是周景煜提醒我的。

我摸着桃花,羞怯而笑,“阿煜,阿姐簪着它,会不会显得太笨丑了,我从来没簪过花。”

周景煜半眯眼缝看着我,“才不丑,在我眼里,阿姐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姑娘了,京中那些公主郡主的,哪个比得了阿姐好看的。”

我捂嘴娇笑,“傻阿煜,说得好像你见过她们似的,我听苏姑姑说啊,那些公主郡主,是一个赛一个好看,那模样俏,肤色又好。”

周景煜诚然地看着我,真诚地说,“依我看,还是阿姐好看,我说,以后娶妻子,也要娶像阿姐这般模样的,过满则亏,像阿姐这样就挺好的。”

我心里咯了一下,拍打一下周景煜的额头,“周景煜,你想什么呢,我是你的阿姐,你休得胡言乱语。”

周景煜俯身凑近我,“阿姐,我是说娶一个性子与你一般的女子,又不说娶你,你脸红什么?”

我恼骂着,“周景煜,你胆子肥了是不是,你敢调戏我?”

周景煜背过身,晃着大步子往前走,“有人对号入座,与我何关,阿姐,你是不是想一辈子都跟我绑在一块?”

“周景煜,我看你是皮痒了。”我走上前,拎着周景煜的耳朵,“我比你早三日出生,好歹是你的阿姐,不给你长长记性,看你下次还拿我开玩笑不。”

周景煜捂住我的手,“阿姐,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你快放开我,耳朵要掉了。”

我们一路打闹,一路嬉戏,一路玩乐,这一天,过得比从前的十四年,都要满足。

以至于后来,我想起周景煜替我簪花时,他那深幽的目光,是不是,在他心里,早已不把我当成他的皇姐?

4.

我们悄然地从狗洞爬进去,我爬到一半,看到一双绣着木兰花的鞋子,一时愣在那里,惶惶抬头,宜小主恼怒的目光盯着我,我心里怯怕。

周景煜还在后面推着我的脚,“皇姐,快进去啊,怎么卡在这里了。”

宜小主深咽口气,丢下一句话,“让景煜来找我。”

我从洞口处钻进来,周景煜随之进来,他一边拍打着身上的尘土,一边散漫地说,“皇姐,怎么了,出去一趟,回来就变脸了,没事,你若想出去,下次我们再去。”

“怕是我们再也出不去了。”我低声喃语。

“啊,皇姐,你说什么?”

我捏着衣角,低着头,“刚才宜小主什么都看到了,现在我们回去等着挨训吧。”

周景煜手上的动作缓搁一下,他抿下嘴,“没事的,母妃不会责怪我的,你先回去,听话,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过来。”

隔着一道木门,宜小主的婢女春兰把我拦在外面,我听见宜小主骂着周景煜,她不骂周景煜私出冷宫,是死罪,也不骂周景煜带着我出去,她只骂周景煜,堂堂皇子,却钻狗洞,金尊玉体,自降身份。

后来,宜小主还打了周景煜的手心,每次周景煜不用心学习时,宜小主就会拿着木鞭子打他的手心,那一鞭鞭下去,周景煜硬是不吭一声,宜小主把木鞭丢在地上,“出去跪着,天没亮不许起来。”

周景煜走出台阶处,回头冲我扮个鬼脸,才安分地跪下去。

夜色渐凉,冷宫里偶尔发出几声㗒啼声,我悄悄地走到周景煜旁边,与他一同跪着。

周景煜侧头看着我,月色朦胧,他像个小大人一般,神色淡定,“皇姐,你这是做什么?”

我咧嘴笑着,挺着腰身跪着,“我来陪你跪,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周景煜不以为然,“我都跪了大半天了,你才来,这还叫有难同当啊,皇姐,你这顺手捡起来的便宜,是不是也太没诚意了。”

我反驳,“我哪有,我刚才不是看到宜小主还没睡下,我不敢来吗,我怕我一过来,宜小主会说你都被我带坏了,又重罚你,那不是给你招……”

周景煜看着我,咯咯地笑着,他笑起来眯起眼缝,很温暖。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他,就是一个要强又撒气的小男孩,如今不知不觉就长成了大男儿,能独当一面了。

我瞪一眼周景煜,“原来你是逗弄我玩的,阿煜,你越来越坏了。”

“是皇姐越来越糊涂了,一点也不像我刚认识你那会,像个小精灵。”周景煜说着,忽而凝目看着我,被他看得紧,我尴尬地别开脸,他从怀里取出一支兰花钗子,“皇姐,给,生辰快乐,再过半炷香,可就过了生辰日了。”

“你从哪里有钱买这支钗子的?”我盯着钗子,鼻子处泛酸,白天路过如意坊,我盯着这支钗子看了许久,眼睛都挪不开,当时周景煜就说要买给我,别说要十两银子了,就是要十文钱,我也没有,我硬拉着周景煜走出去了。

想来,周景煜是趁我等着糖人的时候,他折身回去买下来的,可是,他哪来的钱。

周景煜敛目软笑,“我用母妃的那对耳坠跟他们换这支钗子的。”

我险些气背,强压着嗓子,“周景煜,你疯了,宜小主那对耳坠,怎么可能只值十两银子,你是不是读书读笨了,这么换法,一点也不值得。”

“千金难买心头好,在我看来,只要是皇姐喜欢的,就是值得了。”周景煜诚然地看着我,他替我把钗子插上,也不知是有意的,还是动作笨拙,他手背抚着钗子的流苏时,顺势停在我的脸上片刻,他的手有些颤抖。

我愣了愣,别开脸,伸手想摘下钗子,周景煜却握着我的手,“皇姐,答应我,这只钗子,戴上去了,就别摘下来了,我们这一生很短,能追求的东西也不多,我希望在这世有,至少有一样东西,是我与皇姐相关联的。”

不知为何,看着周景煜深邃的目光,我心软了下来,缓缓地点了点头,第一次有人跟我说这样的话,第一次觉得,人世间还是有牵挂,有温情的。

可是,周景煜似乎忘了,我跟他之间,早已经有了相关联的东西,我们身上流着的,是同一个父亲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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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列表
  • 2024-01-01 16:14

    为什么不报仇,他是仇人的儿子

    释塔蝶亚 回复:
    她一个弱女子拿什么报仇,还没杀死仇人呢自己先挂了,而且新帝也是无辜的,又不是他动手害死女主父亲,他还把女主解救出来了,难道不能恩怨相抵吗,上一代的恩怨就了结在上一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