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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弟弟张小明自小感情就很好,虽然年龄相差5岁,但我们形影不离,无话不谈。小时候最爱趁放学后在村边的田野里顽皮捉迷藏,有谁藏在树丛里,小明总能使出浑身解数把我从藏身处揪出来。不知怎么就爱喊我大树桩这外号,气得我一次次扑上去扭打,却也乐在其中。
那时我们就盼望将来能过上自由自在的生活,再也不用在父母的斥责训导下过日子。父亲张老先生脾气古怪,对我们要求极为严格。可怜的母亲王太太总在一旁打圆场,生怕我们受委屈。虽然家境清贫,但父母仍孜孜不倦地供我们上学读书。
时光飞逝,我们终于长大成人,陆续从小村子里谋得工作,娶了妻子,生了孩子。前些年小明就在省城置办了房子,而我虽已在上市公司里上班,却还只是个月薪糊口的打工仔。令我与有荣焉的是,小明近来找到了心仪的女孩赵小玲,打算步入婚姻的殿堂。
一个寻常的周末午后,我在单位加班处理些文件,母亲突然打来电话,声音中充满兴奋:哎,你可知大喜事啦?小明要结婚啦!上周他可给我们捎话喽……接着絮絮叨叨说起一家人为此操办婚事的种种计划。
我一怔,五万元可是我一年半的积蓄啊!虽然明白在农村过往的一些陋习确实让父母将此视为理所当然,但我知晓如今社会上已不再多有这种旧规矩了。可是,一想到张老先生那古板的脾气,我也只好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
知道了,妈,我会备好钱的。
母亲这才满意地挂断了电话。我瞬间陷入一种无助的焦虑之中。妻子李曼是知道的,她曾多次劝阻我勿在这方面自找麻烦,但终因体谅我的处境而作罢。
晚上回到家里,李曼见我垂头丧气,难掩忧心:怎么啦,是不是父亲又为难你了?你就应该狠狠地回绝!
别说了,你知道那是说不通的。我挥了挥手,无力地坐在沙发上,伸手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两粒纽扣。
说什么五万元也太离谱了!我们可一分钱积蓄都没有,你要是动了那笔存款,今年过年的高消费怎么办?再说了,我们还得给孩子一些学习开支呢!李曼气呼呼地说。
我没有回应,只是陷入更深的苦恼之中。这笔存款原本是准备年底时添置新家具的,看来只能暂缓那个计划了。我们全家就这点微薄积蓄,一旦人手一空,日子着实难熬。
中午时分,我果断拨通了小明的电话。原本我很少主动给他打,一来是尊重他的生活空间,二来也怕他觉得我是在向他诉求什么。然而这次,我实在忍无可忍,必须对他诉诸求助。
电话那头,小明听出了我语气中的无助,赶紧问道:哥,到底怎么了?是不是父亲又为难你了?
我沉默半晌,终于还是向他揭开了这个让我极为苦恼的事:父母要我拿出五万元作为他的彩礼钱。一股无名之火涌上心头,我压抑不住内心的愤懑,向小明倾吐起心里话来。
小明在电话里安慰我说:哥,你别太难过了。虽然农村老一辈人有这些旧习俗,但你要知道,现在的社会早就不应该这样了。
小明听了半晌没作声,我以为他是在斟酌用词。果然,过了一会儿,他缓缓开口了:哥,你放心,既然父母这是一门心思要办酬礼,那我就千万不能让他们的一片孝心白费。不过,你真的不用拿出那么多钱来。
是这样的,我已在城里打工几年,也攒下了一些钱。你就别掏钱了,等婚礼一过,我给你悄悄把钱还回来,别让父母知道。小明说。
我顿时被他的体贴和善意感动了,连连点头说好。眼看工夫不早,我匆匆对小明说了句一切拜托你了就挂断了电话,继续手头的工作。
接下来的半个月,我都在为小明的婚事忙进忙出。妻子李曼则由衷地感到高兴,毕竟她也是从小村子里长大的,对这些风俗习惯还是比较虔诚的。虽然她常怨我怂,但这次也难免被小明的乡绅风度所折服。
终于等到了小明的婚期。那天清晨,父母就早早唤醒我,让我梳洗打扮一番,好为儿子摆酒相迎。虽做了一番思想准备,但当我看到宾客们面面相觑、窃窃私语地盯着我看时,还是感到十分难堪。
喜酒一过,人潮渐散。小明和他的新娘正襟危坐在新房内,等待着亲朋好友们陆续上门加以问候。我也挤进了人群,进到里间,准备向弟弟道一声贺。
周围的亲友纷纷都露出狐疑的神色,不知小明是要说些什么閤家私事。我暗自紧张起来。小明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双手重重拍在我的肩膀上,眼睛里似乎饱含着泪花。他深吸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
小明说到这里顿了顿,我心中疑虑重重,不知他还有何打算。只见他缓缓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同样是红色的,然后递到我手中。
哥,这五万元我要还给你。我知道你一家人的确很拮据,才这么勉为其难答应父母的要求。但你放心,我并不是要白白从你手里据为己有。
我诧异地接过信封,只觉厚厚的,似乎正是我前几日交给他的那笔存款。身边的亲朋好友们听到这话,都是一片哗然。有人问小明:怎么回事啊?大伙都是亲戚,你这是闲事吗?
小明深吸了口气,郑重地向众人解释道:我知道你们都以为,我是按照我们这里的风俗要求,让哥哥给我钱作为彩礼。但事实并非如此,我根本就没要他的钱!你们都看到了,哥哥是很勉强才拿出那些钱的。
大家顿时都恍然大悟,开始叽叽喳喳地议论纷纷。我则对小明心怀无限感激之情,一时竟有些说不出话来。小明见我神情呆滞,忙又说:
哥,别多想了。其实我只是想给爷爷奶奶们一点薄面,让他们觉得咱们把这个旧礼讲全了。但实际上,我是决不会在这事上为难你的!钱我会悄悄还给你。
我终于明白了小明的良苦用心,不禁热泪盈眶。自打娶了妻子李曼,我就备受父母百般刁难,处境实在是很被动。小明知晓我的艰辛处境,所以才想出这样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小明笑着摇了摇头:哥,你也用不着这样自责。我们毕竟是生长在农村,很多观念无法完全摆脱。要不然的话,我也不会为了讨好父亲而做那些作扮了。
我们两兄弟就这样坐在一边,你一言我一语地诉说着心里话。这时,妻子李曼也走过来了,眼见我们相谈甚欢,她也笑着说:怎么啦?你们在嘀咕些什么啊?
小明招呼她在身旁坐下,然后告诉她自己的打算:嫂子,其实我是打算出国发展的。我攒下了一些钱,够支付我在国外读个硕士学位。等毕业后,我就不回这里了,直接在国外定居。
小明笑着摇头:嫂子你就别替我操心啦。我考虑很久了,决心就是要给未来的孩子一个更好的成长环境。等我在国外安顿下来,就接你们全家过去,孩子们可以受好教育,我们也能过上体面的生活。
我心里百感交集,但更多的却是由衷的欣慰。原来小弟一直在暗中打理着未来的大计,竟也有今天的远见卓识。我不禁越发敬佩他的上进和勇气。
见我久久没说话,李曼用手肘推了推我,小声说:你不会是在嫉妒小明吧?嫉妒弟弟比你还有出息?
我笑着摇头,郑重地拍了拍小明的肩膀:傻弟啊,我是太瞧不起你了!你的这番打算真是超出我的想象。放心吧,我们一家人都全力支持你!无论你在哪里,我和嫂子也会时刻关注你的前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