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顾司尘的三周年纪念日那天,我流产了。
说来可笑。
结婚纪念日,我不仅没等来我的爱人,还失去了我的孩子。
更糟糕的是,就在同一天,我确诊了癌症。
胃癌,晚期。
大概是我这一生作恶多端吧。
医生看着我,摇摇头,眼神里满是悲悯。
我知道,我快死了。
没关系。
反正从未有人在意我的死活。
不过在死之前,我得先把欠的“债”还清。
……
1
从医院开完药回到家,就看到顾司尘已经回来了。
低着头,高大的身影背对窗口,坐在沙发上。
身边还跟着一个沈安然。
“沈安!你怎么敢!”
顾司尘怒吼着将那叠病历单用力砸向我的脸。
我的眼角、眉梢、耳廓…都被纸张锋利的边缘划破。
隐隐渗透出血迹。
不等我开口,顾司尘的大掌就猛的爬上我的脖子。
慢慢地收紧。
他将我抵在墙上。
表情狰狞的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
“就因为我去接安然一起出差,你就打掉了我的孩子?”
顾司尘咬牙切齿的质问我,声音里,似乎夹杂着哽咽。
好像那个孩子,是孕育生长在他的腹部,然后被我生生破开,恶意抹杀。
从此,再无缘降生于这个世界。
他目眦欲裂,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
从头至尾,都没想过给我解释一句的机会。
直截了当,就给我判了死刑。
而这些时日被我刻意压下去的委屈和愤怒,在顾司尘掐着我的脖子质问我时,顷刻而出。
我没有为自己辩解,扬起头,嘲讽的反问他:
“我为什么不敢?”
“现在才想起你的孩子,是不是有点晚了?”
他掐着我的脖子,将我从墙上扯开,然后又用力狠狠摔了上去。
他咆哮着开口:
“他也是我的孩子!你有什么权力这么做?”
“沈安,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就是个杀人犯!”
听着顾司尘的怒骂,我觉得可笑。
“你不是早在认定我推沈安然下水,害她不能生育时就知道我恶毒了吗?”
“况且,那不过就是个还没发育完全的胚胎而已,你给我扯什么杀人犯罪!”
我强忍眼泪,不甘示弱的回声呛道。
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我想不明白,原本是要携手一生的人,怎么就变得面目全非了呢。
顾司尘浑身一震,不敢相信,这些话是我能对他说出来的。
他一把甩开我,好像我是什么脏东西一样,沾染不得。
“滚!”
“你真让我恶心!沈安!”
顾司尘的话犹如一柄利剑狠狠刺入我的心。
将我对他最后的一点爱意,斩得七零八落。
其实我和顾司尘之间,并不是一直这么剑拔弩张。
我们也有过短暂的温情。
在他的白月光沈安然出国的那几年,顾司尘待我虽算不上热忱,却也是极尽温柔。
每天上班前,他都会提前为我做好早餐。
会在我任性撒娇、钻进牛角尖时,耐心宽慰劝解我。
他会哄我起床,会在我蛮不讲理时突然吻住我喋喋不休的嘴。
会在我情绪不稳定时,及时带我去看心理医生。
甚至,会在夜间情到深处时,轻声诱哄我给他生个宝宝……
那时,我们真的很像是一对平凡又幸福的夫妻。
虽然在刚一起时,他并不喜欢我。
但好歹,我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2
刚结婚那年,有一天夜间突然发生了地震。
在我还没反应过来时,顾司尘下意识翻身把我护在身下,自己被砸的昏迷了过去。
我焦急的喊他,却得不到他的回应。
而我的脸上,一滴一滴,都是他温热的血。
第二天,我们终于得救了。
顾司尘替我挡了大部分伤害,我只是小腿和手臂擦破了皮。
顾司尘整整昏迷了三天才醒。
这三天,我也衣不解带的照顾着他。
我想,我们是相爱的吧。
不然,他怎么会舍出性命来救我呢。
可是,如果他爱我,又怎么会和沈安然纠缠不清。
一个人的心,真的可以分给两个人吗?
我实在想不通,索性直接放空自己,不再理会耳边的咆哮。
任由顾司尘发泄完怒火后摔门而去。
偌大的别墅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留下我,和他心尖上的白月光共处一室。
顾司尘不在,沈安然连装都懒得装。
“沈安,流产的滋味怎么样?”
“你害得我不能当妈妈,你竟然自己怀上了孩子!”
“不过真是老天有眼啊!你的孩子也没了。”
“你应该庆幸,这个孩子没保住。不然,你会遭受比这痛苦百倍的折磨!”
“你是真的很不自量力啊,沈安!”
话说完,她就想转头离去。
我注意到,她的脚上踩着那双我曾经在顾司尘和顾司尘提及过买不到的限量款小皮鞋。
原以为他没放在心上。
如今看来,只是没把我放在心上。
所以,这就是他顾司尘对我的惩罚吗?
惩罚我抢走了沈安然和他的婚约。
惩罚我回来夺走了沈安然的一切。
可那些,原本就是我的啊。
明明就是沈安然鸠占鹊巢,霸占了我的一切不是吗?
我不过是想拿回属于我的东西,想要原本就该属于我的那份偏爱。
这也错了吗?
还是说,只有他们想给的才是我的。
他们不想给了,我就得乖乖拱手相让?
面对沈安然的挑衅,我突然就不想再忍了。
我都要死了,还忍什么呢!
他们说我欠她的,我认了!
我欠的,我还就是了!
但这并不代表我要受尽屈辱。
我直接抬手,啪啪两巴掌扇到沈安然的脸上。
顿时,她精致的小脸就红肿一片。
“说啊!怎么不接着说了?”
“你口口声声说我欠你的,我真的欠你吗?”
我掐着沈安然的下颚,指甲深深陷入她的肉里。
不够,还不够!
跟她这些年来对我明里暗里的磋磨差远了!
我拽着沈安然的头发,逼着她和我对视。
“你霸占着我的父母,我的身份整整二十年!我只想拿回原本属于我的有什么错!”
我一边说一边用力将她的头撞在墙上。
“说说你准备怎么让我遭受百倍折磨?是像以前那样用你白莲花的演技骗骗我那偏心眼的父母,还是准备再跳一次湖骗骗我那缺心眼的老公?”
“我用过了那么多次的男人,你就这么稀罕?不嫌脏吗?”
“沈!安!”
顾司尘去而复返,愤怒的声音打断了我手上的动作。
3
一个不留神,满头是血的沈安然就挣脱了我的束缚,直接扑进顾司尘的怀里。
顾司尘小心翼翼地避开沈安然的伤口,然后稳稳接住她。
用自己宽大的身躯挡住我直视他们的目光。
原来,他不是不细心。
只是不愿意对我细心而已。
但凡他那天电话里多问一句或者刚刚再多看一眼那叠病例,就会发现,不是我不要他的孩子,而是我根本就保不住。
确诊癌症的那天,是我们的三周年结婚纪念日。
原本,我们提前定好了餐厅要一起迎接即将到来的小宝宝。
可是顾司尘没来。
因为沈安然回来了。
我满心期待顾司尘来赴约的时候,沈安然先一步将他截走了。
她比我的分量重。
不对,是比我和孩子加在一起的分量都重。
她一个电话,就轻而易举的破坏掉了我期盼已久的结婚纪念日。
顾司尘以为我不知道,只说是公司有事,便匆匆挂了电话。
可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他爱而不得的白月光,早就先他一步将电话打给了我。
口口声声对我说着抱歉。
字里行间,却是对顾司尘的势在必得。
以及,对我的蔑视。
挂断电话后我的肚子突然开始抽疼。
我慌乱的赶忙打电话给顾司尘:“阿尘,我肚子疼。你来接我去医院好不好…”
顾司尘冷清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不带一丝感情:
“你先打急救电话,他们比我要快。公司里有事,我真走不开。等处理完了我马上回去看你。”
等我在路人的帮助下等来了急救车时,宝宝已经离我而去!
醒来时,天黑了。
我以为失去孩子,已经是对我的惩罚了。
没想到,医生竟然又跟我说,我得了癌症。
还是晚期。
所以,这就是我恶有恶报的下场吗?
如果我知道我的所作所为需要我孩子的命来偿还,那我当初,一定不会允许自己爱上顾司尘。
我可以为我的行为买单,可我的宝宝又做错了什么?
他才刚刚生长出四肢啊……
看着顾司尘进门就紧紧护住沈安然的动作,我的心还是狠狠疼了一下。
我们这么多年的婚姻又算什么!
“你有什么资格凶我,你也害死宝宝的凶手之一,你们和我一样都该死!”
我双眼通红,许是看到了我眼中的恨意,
顾司尘下意识的将她护在身后,冷声开口:“沈安!你真是越来越没有底线了!”
“如果你再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别怪我送你去警察局接受法律的制裁!”
他说完,护着沈安然就要离开。
“不许走!”我伸手拦在他们面前。
“你别想和她一起走!你们不许一起走!”
“你是真看不出来她沈安然对你存了什么心思吗?还是说你顾司尘本来就求之不得?”
我歇斯底里的指着顾司尘怒吼。
结果,顾司尘却被沈安然一声娇呼吸引了注意力。
看着拦在他们面前的我,顾司尘不耐烦的一把将我挥开。
哗啦一声,我随着花瓶破碎的声音一起倒在地上。
顾司尘背对着我,连头都不愿意回一下:
“沈安,有病就去治病!治不好我送你去精神病院!别再来找安然的麻烦!”
“我们没你想的那么脏!”
4
我被顾司尘用力挥在地上,疼的无法动作。
只能任由满地的碎片刺破我的皮肤,陷入我的血肉。
血,满地的血。
有的是从我伤口处渗透出来的。
有的是我胃痛呕出来的。
但大部分是我从我肚子里顺着大腿留下来的。
刚刚,顾司尘的那一挥,不仅碰掉了我最喜欢的花瓶,我的小腹也磕在了坚硬的桌角。
趁着还有意识,我想起身打电话求救。
但起不来。
我太疼了。
算了吧,反正也活不长了。
这么死了也好。
省得我拖着病重的身体,还得天天受着他们的折磨。
大脑太乱了,有点累。
在我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我听到一声带着惊恐的“太太!”
刘阿姨来了。
太遗憾了!
生理上的疼痛,将我的意识逐渐带回现实。
迷迷瞪瞪的看着头顶上的白光,后知后觉,我还没死。
只不过,又被拖上了手术台。
只是这次的情况,比我上次流产清宫那次更危急。
感觉身边多了一倍的医生护士。
好多人围着我,好多声音争先恐后的钻进我的耳朵。
“好多血!已经快要止不住了!”
“主任,好多血怎么办?我们血库的的血可能要不够了……”
随着血液的流失,我的意识又开始若有若无。
直到仪器的警报声响起,我才再次恢复了一点意识。
“主任,怎么办!完全止不住。再这么流下去,别说等血库运血了,连命都要没了!”
我想说,要不别治了。
反正我都癌症晚期了,止了血也活不长了。
但我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看着医生们干着急。
那个被称作主任的医生,当机立断:“家属呢?联系家属,准备切除子宫!”
家属?家属恐怕沉溺在温柔乡里,接不了电话了……
我轻轻的闭上眼,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就像我短暂的一生。
无人问,无人管。
最后,只能在静默中枯萎凋零。
再次醒过来,不知道是几天后了。
一睁眼就看到了顾司尘毫无形象的趴在我的病床前。
胡子拉碴,就连身上的西装都皱巴巴的。
一看就是很多天没有换过衣服了。
躺得太久,浑身都僵了。
我实在忍不住动了一下。
顾司尘一下子就惊醒了。
他猛地扑到我面前,轻声问道:“怎么样,还好吗?”
我没理他,转头看向在一旁站着的刘阿姨。
“刘阿姨,谢谢您救了我。”
刘阿姨见我醒来,不禁眼眶一红:“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太太可一定要注意身体啊!医生说再晚一点,您就没命了。”
说着说着,她又开始抹起了眼泪。
我笑了笑,安慰她道:“放心吧刘阿姨,我没事了。”
看我风轻云淡的样子,刘阿姨忍不住蹙眉:“哪里就没事了!”
“太太您也真是的,这可是胃…”
“阿姨,我想跟顾司尘说两句话。”
眼见刘阿姨越说越多,我不得不出声打断。
顾司尘一听,我有话要单独跟他说,不由得正襟危坐。
我看着他紧张的样子,突然觉得还挺好笑。
“顾司尘。”我轻声叫了一句他的名字。
他端坐在椅子上,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我看。
“我们离婚吧。”
“什么?”顾司尘怔愣在原地,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说,我们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