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中年,不可避免陷入回忆。
那是20年前的事了,正在某省级媒体当记者,跑金融线,因此得以与某省会城市副市长兼市属银行董事长相稔。这位副市长曾当过大领导秘书,一路从县乡升到地市,再升迁到省里,性格比较强势,分管金融口的时候,他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口头禅是,如果你们不听招呼,废了你的武功。
副市长期间,突然有一段时间不见了他的踪影。就在大家纷纷猜测的时候,大约几个月后,省市级媒体几个主要跑线记者突然接到这位副市长电话,召集大家去某五星级大酒店。大家以为有什么好事,结果他在餐叙时说,没什么,就是有一段时间没见了,想念大家了,就是叙叙旧。
看得出来,他很风光。
言谈之中,大家才知道,他消失的这段时间,原来是作为优秀中青年干部被省里选派到美国大学去学习进修了。而在他消失的这段时间里,政坛江湖和坊间已经有不少关于他的风言风语。
大概是这些传言最终都进入了他的耳朵。他从美国进修回来不久,就私下召见几家省市级媒体熟稔的记者。大家边吃边聊,有一搭没一搭地扯些闲边,兴致很好。突然,这位副市长当着几家媒体记者的面,看似轻松地说:“在你们不见我的这段时间里,有人说我进去了。你们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原来如此!副市长以私人方式召见省市媒体记者,其真实目的不是叙旧,而是以这种非正式的方式给自己“辟谣”。可谓用心良苦。这件事情,有多家媒体的记者可以作证,绝非虚构捏造。
不过作为省市级媒体的普通记者,面对公交私谊都还算不错的这位副市长的一席自我辩污的话,只是一笑置之,并未多往心里去,并未作过多联想,更未对这些传言进行深究穷追,现在想来多少有些失职。
其后,这位副市长高升至省部级领导,但最终于几年前东窗事发。审理查明,这位副省级干部,就是从担任副市长兼银行董事长时开始受贿,直至案发,金额高达数千万元,被判有期徒刑十多年。可见,他召见媒体记者时的传言并非空穴来风,从那时起,他的屁股就不干净了,此后一直未收手不知止。
机关算尽太聪明,把心思用在为自己洗白上,宁可相信“攻关”和“公关”的“神奇偏方”,也不相信只有永葆纯正廉洁的初心才能永保金身不败,这是一些官员和干部走上腐败之路的重要原因。
莫伸手,一伸手就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