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前夕，未婚夫的白月光回来了，更糟的是，她说她要死了，而死人是最可怕的，她不争不抢，却将永远在他心中占有一席之地，不生不灭。

未婚夫的白月光要死了。

她安静地坐在那，像个一碰就碎的瓷娃娃。

“程星晞，我快死了，你是不是很开心。”

“我没有这样想，你好好养病。”

她一副不相信的样子，笑得很得意：

“我是快死了，但是阿澈是不会忘了我的，因为他看到你就会想起我。”

我看着我们俩那双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凉意爬满全身。

1

我和江言澈谈恋爱的第三年，他向我求了婚，之后他便被单位外派学习。

他是孤儿，所以整个备婚过程都是我和我父母忙前忙后操持。

我发微信询问他敲定婚礼场地和宾客名单。

他说大家集中培训，没办法接电话，老婆最大，一切都听我的。

挑选婚礼场地的时候，花架倒了下来，砸伤了我的腿。

我去了江言澈的医院，他同事卓扬接的诊：

“没有伤到骨头，我给你开点药，消肿就好了。”

写病历的时候他和我闲聊：“嫂子，澈哥今天怎么没陪你来啊，他请假这么久，你们婚礼准备得差不多了吧。”

我震惊到失语，通体冰凉，他的话信息量太大了，江言澈没有去学习，那他去哪了？

我担心他的安危，出了医院我便拨了电话过去，毫不意外地又被他挂断，然后弹出一条信息：“在忙。”

此刻我无比怀疑屏幕背后的人到底是不是江言澈。

我一个接一个的电话打过去，他终于接了起来。

还好，是他的声音。

“晞晞，有什么事吗？”

“你到底在哪儿？”

江言澈没有回答我，听筒里传来娇滴滴的声音：

“阿澈，怎么还不来吃饭，饭菜要凉了。”

一瞬间我犹如置身冰窟，他身旁竟然有女人。

在一起三年我对他百分百的信任，从未怀疑过他会另结新欢。

2

我在医院见到了江言澈的白月光许冉。

她脸色苍白地靠在床头，像个一碰就碎的瓷娃娃。

江言澈垂着手站在旁边，眼神纠缠在她身上。

“江言澈，这个婚你还要不要结？”

“星晞姐，是我的错，我活不长了，我只是想让阿澈陪我实现我们以前游遍全国的约定，这是我最后一个心愿。”

许冉断断续续地说完，咳嗽得剧烈。

江言澈上前搂住她的肩膀，轻轻摩挲她的后背。

这一幕深深刺痛了我的眼睛。

在我每天疲惫地从工作中挤时间筹备我期待已久的婚礼时，我的未婚夫陪着另一个女人周游全国，只因她快死了。

“这难道就是你们欺骗我的理由吗？”

“够了程星晞，你一定要和一个将死之人计较吗？”

“我就知道你是这样的脾气才不敢告诉你，你就不能多一点同情心吗？”

江言澈突然发起火来，他把一切都怪罪在我身上。

原来他欺骗我都是我的错，我脾气火爆，我斤斤计较，我不懂事。

难道命不久矣，就是欺骗别人伤害别人的保护盾吗？

“阿澈，你们……你们别吵，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阿澈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我只想在我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能有亲人在身边。”

许冉双眼通红，瘦弱的小脸上挂着两行清泪，任谁看了都止不住心疼。

“我会陪着你的。”

江言澈把她抱在怀里，语气温柔地哄着她。

许冉埋头在他胸前，哭得肩膀一耸一耸。

他们俩像一对即将阴阳两隔的苦命鸳鸯，我站在这儿实在多余，拖着肿痛的腿摔门而去。

3

我和江言澈是在医院认识的，我妈妈从楼梯上摔下来摔断了腿，江言澈是她的主治医师。

他照顾病人体贴细致，我偶尔工作忙，他会主动送饭给我妈妈，也会在休班时替换我照看妈妈，让我好好休息。

我妈妈很喜欢他，她出院后我们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他对我一向很坦诚，也提过许冉的存在。

他们生长在同一家孤儿院，为了陪伴他，许冉甚至装病躲过了被人收养。

他们彼此相依为命了很多年，是知己，是恋人，也是亲人。

后来许冉的亲生父亲认回了她，她跟随父亲出了国。

刚在一起时我问他还喜欢许冉吗，他温柔地摸了摸我的发顶，说不喜欢了，让我不要瞎想。

我信以为真，现在看来是那么可笑。

4

晚上江言澈回了家，他打开客厅的灯，看到我靠在沙发上。

环顾四周，到处都是大红色的喜字窗花和挂件，是我和爸妈布置了三天的婚房。

他后知后觉有些愧疚，蹲在我身前：

“晞晞，对不起，我不该骗你，但我怕你生气。”

“你还喜欢她吗？”

这一次，他迟疑了，憋了好久他才说：“我可怜她。”

“所以你瞒着你的未婚妻，消失了两个月陪她，江言澈，你还记得我们下个月就要结婚了吗？”

“小冉她父亲去世了，她只有我了，她的人生就要走到尽头了，她的要求我无法拒绝。”

他语气坚定，就像求婚时在所有亲友的见证下，他单膝跪在我面前，说会一辈子爱护我保护我那样。

“如果我不允许呢？”

“你怎么能这么自私，小冉她要死了，她要死了！”

他是见惯了生死的医生，轮到许冉身上他还是失了态。

他的痛苦我看得出，他爱她我也看得出，那我究竟算什么？

“我和小冉毕生所求都是能有亲人，有一个家，这种感觉你从来不会了解。”

“程星晞，你真该尝尝人间疾苦。”

我不知道人间疾苦吗？

我知道他很缺乏安全感，所以不管任何节日我都会准备好礼物在他家陪他，生怕他在万家团聚的日子里感到孤单。

我努力带他融入我的家庭，我爸妈心疼他的身世，把他当亲儿子一样对待，叫我对他好一点，可在他心里只有许冉才是他的亲人。

我们背对背地躺在床上，各怀心事。

江言澈打破了沉默：“小冉她不是想破坏我们，她是没有办法。”

“当年她为了我放弃了被人收养，否则她该拥有很好的生活，不会落得如此凄凉。”

我假装睡着，没有回应他。

他翻身过来把我搂在怀里，头埋在我的颈间：

“晞晞，我想送她最后一程。”

他抱我抱得很紧，像是要从我身上汲取一丝温暖，来冲淡他对死亡的恐惧。

末了，我闭了闭眼，哑着声音说了句：“我知道了。”

5

许冉坚持要江言澈陪她旅行之后才接受治疗，这些日子江言澈找遍了他的同学老师。

看着他越来越凝重的脸色，我知道许冉的病没有治愈的可能。

他每次带着许冉的病历充满希望地出门，最后满脸失望而归，他是那样想留住她。

他的情绪很差，吸烟量也越来越大，从三四天一包变成了一天一包。

这个时候提婚礼是那样的不合时宜，我默默地推迟了婚礼。

爸妈问我原因，我以江言澈培训时间延长为由搪塞了过去。

江言澈一连几日没有回家，我不知道他是在值夜班还是陪在许冉床前。

不知是否心病影响伤病，我被砸伤的腿久久未愈，再次去了医院问诊。

卓扬看到我开起了玩笑：“嫂子怎么又跑一趟，这点儿伤澈哥在家就能帮你看了。”

我一阵苦笑，江言澈一心扑在许冉身上，他甚至没有发现我走路的一瘸一拐。

卓扬仔细检查了一番，开了药，嘱咐我多休息，少走动。

可出了诊室门，我的腿不听使唤地走向了住院部。

有些场面不亲眼见证是不死心的。

病房里江言澈坐在许冉床边，手舞足蹈地不知道在讲些什么。

许冉笑得脸颊绯红，纤弱娇柔，是个病美人。

我在门外站了好久，最终还是没有勇气进去。

6

妈妈坚持接我回家照顾，她叫我安心在家里住着，要我体谅江言澈工作忙，不要和他计较。

我有什么可计较的，或者说我计较有用吗？

晚上微信收到一条好友申请，是许冉。

她说谢谢我的体谅，我没有回复她。

我真的没有大度到能和她友好相处，却又无法对她倍加苛责。

在死亡面前，一切矛盾都可以被粉饰，一切谎言都可以被原谅。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我点进了她的朋友圈，最近两个月她每天都会发朋友圈。

大多是风景照和她的单人照，但我还是在照片中找到了江言澈的痕迹。

我花了半个月工资给他买的毛呢大衣衣角，我去国外出差买回来的手表，还有他修长的手指，上面有我们从谈恋爱起就一直戴着的情侣对戒。

像是宣示主权，又像是欲盖弥彰。

在稻城亚丁，她说：“我想把没发生过的梦都做完。”

在茶卡盐湖，她说：“万丈红尘，我只取一粒盐。”

在梅里雪山，她说：“日照金山和你，都是我今生所幸。”

两个月的照片，我从凌晨看到了天亮。

记起有一次我深夜失眠听歌，突然翻身起来，把他摇醒，对他说：

“言澈，我们结婚吧，在稻城冰雪融化的早晨。”

他半梦半醒，把我捞进怀里，抚摸着我的长发，贴在我耳边轻声说：

“程星晞，我给你一个家。”

7

下午江言澈火急火燎地在外面敲门。

他看我一瘸一拐地来给他开门，皱起了眉头：

“晞晞，你腿受伤了怎么都不说一声，挑个婚礼场地怎么能把腿砸伤？”

他语气很不耐，好像责备我能减轻他的负罪感。

大概是听卓扬说起我的腿伤，自己一无所知，羞愤难忍。

我自顾自地挪回沙发，冷冷地开口：

“我的腿只是轻伤，不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