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送去北临和亲的第三年
夫君病重,而我少时的心上人
此刻率军北上,直指北临皇城
城门已破,他朝我伸手,“阿和,我来带你回家了”
可他忘了,三年前,送我去和亲的也是他。
1.
北临的都城落了几场雪,这是我来这的第三年。
“娘娘,皇上又晕倒了”宋祺身边的老太监唤我去了朝云殿,殿前跪了满地大臣,雪下的更大了,快要淹没了皇城。
“阿和,来,我有话同你说”宋祺靠在床边,脸色苍白到吓人。
我努力挤出一抹笑,“今日的药还没吃吧,你身子不好,天气又冷....”我边说边端起床边的药碗,递到嘴边轻轻吹着。
“阿和,我为你在景禾的都城买好了一处宅院,我知道你不愿呆在这里,所以我想送你回家,景禾的军队快要攻过来了,一会,你便从宫中的密道逃走,城外会有人接应”。他说着又剧烈咳嗽起来“阿和,这是我最后一次护你了”。
“你总是这般,总为我着想,可我这次便不想逃了”,我抓住他的掌心,“我会替你守好这里”。
没等他反应过来,我便唤来守在门外的侍卫,“带陛下从密道离开,务必保证不要暴露踪迹”。
“阿和,你,想做什么”宋祺慌了神,我只是朝他笑笑
“陛下,你是一个好皇帝,我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我会让你活下去,好好活下去”。
宋祺去抓我的衣袖“阿和,别做傻事”
“我已经同众大臣商议好了,陛下”我跪在地上,朝他行了大礼“来北临三年,这里已经是我的家,从我被景禾抛弃的那一刻起”。
宋祺悲怆的眼神再我身上停留许久,我看见他眼角留下一滴泪砸到地上也砸到我的心里。
殿外的大臣们已经等候多时,我换上了从景禾来时穿的那身衣服,守城的将军来报,“景禾的军队已经兵临城下”
我吩咐下去,遣散了众人,侍女安念不愿离开,没过半刻,我听见不远处传来的遍地哭喊和求饶。
“娘娘,宫门破了”安念的声音有些微微颤抖,眼里蓄上了泪。
我轻轻的摆弄了裙摆,回了殿内,依稀可以听见殿外急促的脚步声,我知道该来的我躲不掉。
殿门被推开,沉稳的脚步声踏在雪地上,一下又一下,越来越近。
“阿和”熟悉的声音带着惊喜和失而复得的欣悦。
我微微抬起头,他就站在不远处,手提长剑,有几滴红色的液体顺着剑刃滑落,滴在白皑皑的雪地上,然后晕开,像一朵艳丽的红梅,着实刺眼。
我静静看着他,没有说话,面前的人,沉稳了许多,眉眼间的青涩已经褪去,反之是少年帝王该有的冷静内敛。
也罢,他早已不是我记忆里的那个鲜衣怒马陪我赏花的小世子赵景明,从他送我去和亲时开始,他就已经死了,死在我的记忆里。
“阿和,我来晚了”赵景明向前走上几步。
“陛下何来这么一说,如今宫门已破,臣妾自为前朝皇后,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我站起身,走近他的身前。
“阿和,别置气,我怎会舍得杀你,跟我走,我带你回家,我们回景和”。他的笑有些牵强,伸手想去抓我的衣袖。
我微微侧身躲开,“家,我没有家了,你忘了吗,我的家是被你毁的啊”。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伸出的手也没了力气,募的垂下,语气里带着渴求,“阿和,你要怨我或是恨我都可以,但.....”
“所以,你便让我杀了你吧”我打断他的话,从袖中抽出匕首。
“阿和,别伤了...”赵景明伸手去夺我的刀,刀子偏了几分扎进他的身体里,“自己”他捂着伤口,鲜血汩汩流出,后退几步。
我的腹部传来疼痛,依稀能感觉到嘴角流出的温热液体,在赵景明来的前几个时辰,我便服了毒药,要死我也要带他一起。
安念在一旁惊恐的扶住我下坠的身体“娘娘,娘娘”。
我看见从殿外冲进来的景和士兵,赵景明倒在地上伸着胳膊“阿和,救....阿和”。
彻底晕死的前一秒,我看见雪停了。
2.
我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我坐在秋千上阿爹推着,兄长在一旁练剑,有几朵花瓣落下,在空中纷纷扬扬。我伸手去接,粉嫩的花瓣落在指尖。
“阿和,荷花酥,新鲜的”墙头的赵景明朝我挥手,阿爹拿着院里的扫把朝他挥去,“又爬墙,你瞅瞅,我尤府的墙都快成你家了”。
赵景明笑着跳下,足尖带起的风吹散了地上的几片落叶。
我朝兄长使眼色,他自觉地的去拦腰抱住阿爹将他拖走。
“荷花酥,刚出炉的”赵景明今日的红衣被微风吹起,眉眼弯弯,笑起来露出酒窝。
食盒打开,铺面而来的香气,“你不会一大早就去排队了吧”我鼓着腮帮子问他,赵景明不说话,眼角一眨不眨的看着我。
“你老看我干嘛,想吃啊,来几个”我不解,说着把食盒推到他面前。
他笑着摇头
“阿和喜欢吃荷花糕,我喜欢看阿和吃荷花糕”。
后来,我再也没有吃过荷花糕,也想不起来它的味道。
静宁公主的生辰宴快到了,他是皇帝最宠爱的亲妹妹,我一向与她关系要好,便早早就进了宫。
“阿和,我上次去找皇兄,他说要给赵景明指婚哎,定的好似是户部尚书家的嫡女。”
我替她理发的手一愣,梳子便掉在地上,声音沉闷。
“春和,尤春和,你怎么了”静宁的手在我眼前晃悠,我才微微回过神,
“没事,走了个神”
“不对,你是不是听见他要成婚不开心了”静宁意味深长的笑着,手指轻轻戳着我的衣袖。
“好像是有点”我摸着胸口,微微皱着眉头。
“我就知道,所以,咱们去找皇兄,让他把婚指给你”。
那日下午,我被静宁拉着跑的极快。
“殿下啊,皇上说了下午议事,谁都不见啊”王公公在殿外拦着。
我拉着静宁坐在殿外的台阶上等待,她将脑袋靠在我的肩头,来往有几位大臣匆匆路过,目光看向我们时,凑到一起窃窃私语,我隐约能听到几句。
“皇上定不舍得长公主”
“怕是那家王公贵族的小姐要遭了殃”
我听的没头没尾,没太理解他们话中的意思,便也没有放在心上。
我与静宁等了许久,也只等来了日落西山,“明日再来吧,我都有些饿了”我推了推静宁微微犯困的身子。
“也罢,还有时间,阿和你今夜便同我一起睡吧”。
我刚刚起身,去拍身上的灰尘,却见到了前来寻我的兄长。
“阿爹中毒了”。
将军中毒的消息传遍了京城,我守在床榻边,将军府一向戒位森严,宫里派来了太医,只摇摇头说了四个字,毒入肺腑。
我送太医出府,却被告知,“慢性中毒已是多日,按时间推算怕是有半年之久。”
我同兄长交谈,他端着药碗,脸色沉重,“半年前,是我与阿爹塞北平乱结束后班师回朝的时段”。
皇帝得知此事,大怒,派人严查,每日送来大大小小不少的补品。
“妹妹”兄长抓住我的胳膊,“北临前两日派来了使者,要选公主去和亲”。
我的脑中闪过那日大臣的谈话,也明白了大概的始因。
先帝早逝,子嗣稀薄,宫里的公主便只有静宁一位,皇帝若是不答应和亲,怕是战火会被重新挑起。
也难怪,近日的京城里大多数王公贵族都开始给自家女儿寻亲。
我见到静宁时,她正趴在桌前一脸愁容,看见我时,嘴一撇,抱着我的腰哭出了声。
“我不要去那么远的地方”。
我轻轻安抚她,将军病重,和亲迫在眉捷,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
我哄着静宁睡下,在离宫的路上看见了赵景明,算算日子,我已经许久没有见他。听说他被皇帝叫进了宫,日日议事。
“阿和,我好想你”他几步走上前,怀抱温暖。
借着月色,我勉强可以看见他的面容,“赵景明,阿爹中毒,静宁也....”变故发生的太多,这些日以来,我终于趴在他的肩头,哭了出来。
赵景明也不动弹,任凭泪水打湿他的衣领。
“会解决好的,相信我”。他的手掌轻轻拍打着我的后背,“阿和,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赵景明送我回府的路上,我偏头去问,“皇上是不是要把户部尚书家的女儿指婚给你”。
他明显愣了愣,换上一副毫不在意的表情,“你不是一向与她不对付,我怎么可能娶她,要娶也是娶我家阿和”。
他说着还挑挑眉。
兄长出征北临的圣旨下来了,皇帝到底舍不得静宁,驳了使者的请求。
阿爹昏迷多日,整个将军府都死气沉沉。
赵景明托人送来了荷花糕,还有一张字条,“再等等”。
可我没有等到他,等来了兄长的死讯和降罪的圣旨。
兄长通敌叛国,在出征的路上被杀,他的头颅被挂在城墙上三天三夜。
尤家一夜之间从忠良大家变成了叛国罪臣。
皇帝派人围了府邸,抄了家,念在阿爹往日的功绩和如今的现状上,暂且没有下到牢狱。
可我知道,无论怎样,难逃一死。
我拖人去找赵景明,却没有音讯,静宁也被皇帝关了紧闭。
第三日,我看到了赵景明,拿着圣旨,身后跟的是禁军。
一旨赐死,一旨获封。
赐死的是阿爹,毒酒再我的眼前灌入阿爹的口中,我疯了一般想挣脱束缚,却被死死按住。
“阿爹,不要,赵景明,我求求你,不要杀我阿爹”
我跪在地上一下又一下的朝他磕头,哭喊着,求他高抬贵手。
我去趴在地上,头发散乱,额头流下鲜血,我试图去抓他的衣角
“赵景明,我求求你”。
可我只看见,他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我,微微转过身,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在给我。
鲜血顺着阿爹的嘴角流出,手臂耷拉下来,昭示着,阿爹的死亡。
崩溃和绝望充斥在心头,我试图爬过去想抱着阿爹冰冷的尸体,却被人拉起来,摁在地上被迫受封
罪臣之女尤春和,封安平公主,即日起,前往北临,和亲。
肩膀上的力气消失了,赵景明难得的蹲下来,“阿和,送你和亲是唯一保住你的办法”。
我抬眼盯着他,那张我曾经梦见过无数次的脸,此刻令我仇恨。
“保我?赵景明,说我兄长谋反,假造罪证的是你们王府吧”。
赵景明被噎住,他直起身,“公主还是不要妄加揣测了”
我望着他的背影只觉得可笑,阿爹戎马半生为国效力,兄长自幼便上阵杀敌,尤家呕心沥血忠心报国,如今却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那夜,下了一夜的雨,冲刷着地上的血迹和我心里最后的一丝光亮。
从梦中惊醒,入眼是安念焦急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