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一向不争不抢。
幼时在孤儿院里,我为了抢一块馒头和别人争得头破血流。
而姐姐却将我辛苦为她抢来的食物转手让人,还训斥我贪婪恶毒。
成年后,已婚的姐姐在电话中向我哭诉婆家对她的欺辱。
我从外地赶回去为她撑腰。
但是她却告诉她那酗酒残暴的老公,说我撺掇她,想让他俩离婚。
我被她老公拳打脚踢,虐待致死。
她老公也因杀人被判死刑。
灵魂飘在半空,我看着和姐姐吻得难舍难分的男友,突然明白了一切。
再次睁眼,我回到孤儿院中,帮姐姐争夺馒头的时候。
1
「都别动,谁再跟我抢我就要动手了!」
我一手将馒头捂在怀中,一手抄起一块比我脑袋都大的板砖,恶狠狠地威胁着周围饿得眼冒绿光的小孩儿。
僵持之际。
原本在一旁静静注视着这一幕的姐姐走上前来。
将那些比我们还高的小孩儿护在身后,蹙眉望向我,「阿清,你怎么变得这么贪婪,姐姐从前教你,让你为人处世有风度懂谦让,你都忘了吗?」
「就是,跟个疯婆子一样,一点都不像小雅姐姐的妹妹。」一旁跟我年龄一样大的小男孩儿脸上带着鄙夷地看着我帮腔道。
闻言我看着站在对立面的姐姐轻笑出声,反问道,「那姐姐想让我怎么做?」
「小雅姐姐,我好饿啊。」
一个体格比我还大些的小姑娘仿佛看见了希望,扯着姐姐的衣袖,可怜兮兮的低声呢喃。
姐姐扭头对上身后那群或大或小的孩子可怜巴巴的目光。
理所应当的开口道,「阿清,把你的馒头给他们,他们都还是孩子,还在长身体。」
我轻嗤一声。
在这个偏远地区的孤儿院里,谁不是孩子?谁不在长身体?
一天只有零星几个馒头的发放,谁又不饿?
也是。
早在她间接害死爸妈时,我就应该看出她惯会慷他人之慨的本质了。
没进孤儿院之前。
我们家不算富足,但也称得上是小康之家。
爸爸妈妈很爱我们,尽管他们没有很多钱,但也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予我们想要的一切。
但是这一切都被云雅假清高的性子给毁了。
幼时她偷拿爸爸妈妈攒的房租,去施舍路边的乞丐。
害得我们全家被房东赶了出去。
冬日寒冷的夜晚,我们因为姐姐的善举流落街头,变得跟被她救助的乞丐别无二致。
而姐姐就是在我们一家这样的窘迫情景下。
趁着爸爸妈妈上班,带我走出小旅馆。
在没有监控的地方,救助了一个明显是碰瓷的老人。
旁边经过的叔叔好心告诉我们。
这个人是惯犯。
让我们不要被骗了。
我死死扯着姐姐,不让她过去。
但姐姐却斥责了劝告我们的叔叔,说他遇事不作为。
说就算是骗子,她也不昧着良心见死不救。
在周围不明真相的行人的称赞声中。
她甩了我一巴掌,用妈妈省吃俭用给我们买的电话定位手表打了120。
最后老人以及他的儿女缠上了我们一家。
他们像水蛭一样趴在爸爸妈妈身上吸血,榨干他们的积蓄后,还让爸爸妈妈以工抵债。
否则就将姐姐告上法庭。
那个年代监控并不普及,所以我们没有证据反驳他们。
爸爸妈妈一夜白头。
但姐姐呢?
她责怪我不拦着她,如果我能劝住她,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2
终于爸爸妈妈承受不住压力,在我们熟睡之际,用死来结束了这场由姐姐清高引发的战争。
从那之后,我们进了孤儿院。
而因为妈妈平时叮嘱过我姐姐的性子容易吃亏,让我多照看着她。
所以姐姐才料定我不会不管她,料定就算她不去动手抢,我也会将拼着头破血流为她抢东西。
「阿清,听话。」见我不理会她,姐姐仿佛被落了面子。
她语气严肃,伸手理所应当的就要来拿走我手中的馒头。
我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将她伸过来的手拍掉。
抬眸淡淡开口道,「这是我的东西,还轮不到你做决定。」
姐姐被我噎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后平复完心情笑容勉强的开口道,「那就将我的那份给他们吧。」
「云清,你就好好学学小雅姐姐的格局吧。」
「就是,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自私自利的人。」
「她不配做小雅姐姐的妹妹。」
听着周围的唾弃声,我拿出馒头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
迎着众人不可置信,以及姐姐呆滞的表情。
我将最后一口馒头咽下,心情愉悦的开口道,「姐姐,我有时候真羡慕你脸上的皮肤,怎么生得那么厚。我什么时候说有你的份了?」
话落我转身就走,而见没得抢的众人也神色各异的看着站在他们身前的云雅。
日落后,半天没见影的姐姐巴巴的跟在我身后。
原因无他。
孤儿院不仅食物稀缺。
连带着床铺也是少的可怜。
没有床位的小孩儿会在管理员查寝时被集中赶到仓库睡。
美其名曰,方便管理。
而姐姐秉持着不争不抢的美好形象,是从来都不会抢夺床位的。
上一世。
我每天不仅要替她抢食物还要为她占床位。
但是每日我为她占取的床位她却是从来不睡的。
她会让给她看的顺眼的小孩儿。
转而告诉大家,我们应该互帮互助,争争抢抢的什么意思都没有。
随后可怜兮兮的看着已经一只脚踏上床铺的我。
想到爸爸妈妈的叮嘱,我次次都心软将床铺让给了她,自己则自觉的去了阴冷潮湿的地下仓库凑合。
长此以往,我身上的伤口迟迟不愈合,且每到下雨之际骨头缝里都会传来让我几近崩溃的痒意。
但这一次。
我看都不看身后的姐姐。
直接占了一个位子。
原本想要爬上床同我争抢的小瘦子,在看清我的脸后识趣的换了下一个目标。
其实刚进孤儿院时,我们是这里面最底层的存在。
因为我和姐姐被爸爸妈妈保护的很好,几乎肩不能提手不能扛,院中任意一个小孩儿随手就能将我们推倒。
可是为了姐姐更是为了爸爸妈妈的叮嘱,我在一次次血肉碰撞的争抢中,很快凭借着不要命的疯劲儿大杀一方。
以前搬几捆书都费劲儿的我如今也能一打三。
思索间姐姐又缓缓地走到我的床旁。
谈欲言又止的开口道,「妹妹,这次只有一个床位吗?」
闻言我回过神来,随意的点了点头便不再言语。
随后将身上一股子霉味儿的薄外套随意的搭在床旁。
十分钟后。
床铺抢夺战落下帷幕。
还有五分钟孤儿院的宿舍管理员就会来查寝了。
没有抢到床铺的小孩儿都将希冀的目光移向姐姐。
而此时的姐姐正咬着发白的唇,恍如遗世独立的站在我的床旁。
3
往常的姐姐此时应该端坐在我为她抢来的床上挑选幸运儿的。
此时还在站着的众人仿佛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儿。
一个个的开始指责我。
「她可是你姐姐,你忍心看她去那鬼地方里住吗?」
「就是,像小雅姐那么善良的姐姐可不多了,某人还不知道珍惜。」
「云清,你真自私!」
稚嫩的声音包含着无边的恶意在我耳边爆开。
我不由的微微一怔,随即轻笑。
真可笑,原来他们也知道仓库不是人住的?
一旁遗世独立的姐姐此时抬眸淡淡开口道,
「大家别说清清了,她……或许是太累了,我跟大家一起去仓库就是了。」
但话虽这样说,姐姐的脚步却是在众人的劝阻下半分也没有挪动。
她在等。
等我心软。
等我自觉的让给她。
但是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听着周围叽叽喳喳的声音。
我等不及管理员来查寝,直接坐起身来看着一张张愤怒的小脸。
嘲讽出声道,「你们住海边啊?管的那么宽,一群白嫖怪。」
随后转身面向本能想要训斥我的姐姐,开口道,
「你是我姐,不是我是你姐。我帮你抢位置是情分,不帮你是本分。从前你拿着我抢来的东西来做慈善,转身将我逼去他们口中不是人住的仓库,你践踏我们之间的情分,那么我也没义务更没心情再去帮你什么了。再开口就是你的不对了,我不想骂人,但你让我感到恶心。」
说完我顺势闭眼躺下,周围空气一片死寂。
但床边的人还是没有动静。
直到管理员代表着集合的哨声传来,那种被注视的感觉才缓缓消失。
管理员清点完人数后将灯熄灭。
我睁开眼睛隔着狭小的窗户看向外边的霓虹灯。
心中一片死寂。
时间一晃而过,半年后姐姐快要成年了。
孤儿院有规定,年满十八的孩子必须离开孤儿院。
这半年间虽没有我的帮衬,但不知道为什么她也活的好好的。
只是生活方面掉了几个档次,也没有之前那般受欢迎了。
导致她每次都在我不注意时眼神阴恻恻的看着我。
但有一天她一反常态地开始抢夺起了床铺。
抢的还是我睡惯了的床铺。
看着殷勤的云雅,我双手环胸,故作不解道,「姐姐这是做什么?」
云雅闻言,霎时眼眶泛红,对我不住的道歉道,「小清,都是姐姐不好,是姐姐从来不知道争抢,还处处让你为难。可是姐姐马上就要出去了,这次就让姐姐为你做些什么吧。」
听着云雅一反常态的说辞,我回忆起了上一世。
上一世,姐姐在成年的前一天晚上也是一反常态的没有让出我为她抢的床铺。
也没有像平常一般,因为我身上床边不散的霉味儿离我远远的,反而在管理员走后钻进我的被窝将我抱得紧紧的。
她在我耳边向我哭诉外边的世界险恶,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再活着等到我出来的那天。
哭诉爸爸妈妈希望我们姐妹两人互相帮助的希冀终究是要落空了。
4
她知道我的弱点,也惯会懂得怎么拿捏我。
我心软了。
我觉得她认识到自己的错了,我觉得她以后会跟别人的姐姐一样会关心自己的妹妹。
所以我违背了孤儿院的规章制度,宁愿接受惩罚放弃这个容身之所,也铁了心要跟姐姐一起走,去过那种漂泊无定的生活。
可是挑衅规则就是挑衅院长的权威。
那天下午管理员将我带到院中央的高台上,拳脚如雨点般落在我的身上。
周围远远的围着一群被我抢过或帮过的小孩儿。
他们眼中的情绪各种各样。
快意的,同情的,看好戏的。
但相同的是都夹杂着深深的恐惧。
院长上演了一出精彩的杀鸡儆猴。
殴打间管理员手上的戒指更是在我脸上划出了个很长的伤口。
鲜血模糊了我的双眼。
但我不在乎,因为我活着跟姐姐逃出来了。
那时我以为我逃出地狱苦尽甘来了。
但没想到等待我的是更深的地狱。
因为受伤后没好好护理。
我的脸很快便溃烂流脓,没多久便彻底毁容。
脸上狰狞的疤痕几乎让我受尽别人异样的眼光。
只能做一些最苦最累不露脸的体力活。
而姐姐又恢复到从前那般做派。
因为没有学历。
我帮她找个洗碗工作。
她说她不做不体面的工作。
却我要去做。
她说我庸俗满身铜臭味儿,功利心太重。
甚至于往事重演。
她一边斥责我,一边拿着我辛苦刷盘子的钱去帮助那些她眼中的穷苦人。
丝毫没有意识到没有那些钱,我们就没有饭吃。
抑或者是意识到了,但根本没当回事儿,毕竟她认定我不会不管她的。
甚至于在我终于遇到人生中的贵人时,她却又一次将我的希望掐灭。
……
「小清,快来睡吧。」
说着她就要将我往床上扯。
丝毫没有注意到她的长指甲已经深深的嵌入我的肉中。
疼痛将我从记忆中唤醒。
我一把甩开云雅的手,扫视一圈轻嗤道,「你没发现,根本没人敢抢我的床铺吗?」
放下助人情结这半年来,我在孤儿院过得不错。
在我的武力压制下,我有固定的馒头和床位。
而出去后我未成年找不到工作和固定的居所,注定流浪街头。
所以傻子才跟她出去。
「对不起,姐姐不知道……姐姐只是想在走之前为你做些什么。」
姐姐泫然欲泣,周围的小男孩们看向云雅的眼神中,是止不住的心疼。
「云清,你姐姐好心为你占床铺,你怎么这么不识好歹。」
「白眼狼一个,迟早要遭报应。」
我轻嗤,懒得理会他们。
反手将云雅推下去,躺下就睡。
但我没想到剧情的力量还是那般不可控。
次日我是被冷水泼醒的。
迷迷糊糊睁开眼,身下熟悉的触感让我的睡意瞬间消散。
是孤儿院中央的高台,亦是我上辈子彻底踏入深渊的转折点。
「云清!把你偷的东西拿出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
眼前的男管理员阴毒地看着我。
名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