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子西的麦蒿就喜欢阳光的这个力道,不大不小,照得麦子浑身的枝枝叶叶说不出得舒坦。活在河子西,麦蒿心满意足。它没有别的奢望,它只要长在麦子身旁,只要有河子西这么大个地方就行了。
哪里有麦子,哪里就有麦蒿。麦蒿是麦子的发小,是跟班,是恋人。对麦子,麦蒿有着与生俱来的痴迷。你不知道它是咋长出来的。麦子刚露枝儿时,你没见它;来年春天麦苗返青时,你没见它;麦子旺得苫住垄时,你还是没见它。但当你有一天忽然想起,今年你还没看看小麦葱茏的长势,也没闻闻春麦通脉的清香,让那股生命的馨香拱一拱迟钝的鼻孔,你才驱车飞奔到黄河滩区,走进麦地分开麦垄。此时,你愣住了。麦蒿,可了不得,这么多麦蒿!在麦子的掩护下,麦蒿军团已经浩浩荡荡偷袭到了眼皮底下。
它好像亲切地拍了拍麦子的肩膀说,哥们儿,谢谢啊!然后就很实诚地挤进麦垄,伸个懒腰往上拱。
虽然它势必和麦子争吃争喝,但麦子还是侧了侧身子,给麦蒿腾了个地方,让这个后起之秀有点成长空间。
麦蒿的生长期就像一个形象工程在赶工期,三四月份里,她噌噌地往上蹿,起垄,蹿苔,抽穗,开花。不久,身子就长到了八十厘米高,直立着,分出许多枝去,下半身变成淡紫色。下面的叶子还有叶柄,上面的叶子干脆连叶柄也不长了,直接密密麻麻地挂满枝头。
麦蒿的身段比麦子柔软多了。在麦地里,它的那些“狐尾”旗竖了起来,在风里招招摇摇。农人生气也白搭,你不可能将一种野草真正斩草除根。斩草除根这个词,本身就有点情绪化。
从初春时,麦蒿就和荠菜一同泛绿,一同长个儿。慢慢地,它的枝杈就比荠菜繁茂多了。雨后的麦蒿,青嫩的叶尖儿挂着雨珠,和荠菜并排站在那里,比谁更水灵。小黄花密密麻麻,阳光明媚,碎花摇曳,淡香在河子西弥散着。蝴蝶来了,翩翩跹跹围着它起舞。蝴蝶还没醉,它先醉了,还唱:
怎么也飞不出,花花的世界……
麦蒿的名字有很多,婆婆蒿、眉毛蒿、米蒿、黄蒿、莪蒿,都是一身清爽气。莪蒿这个词,来历就早了,一直追溯到《诗经》时代了。《诗经·小雅》中有“菁菁者莪,在彼中止。既见君子,我心则喜”,读起来都能感受到那时爱情的美好奔放:“麦蒿麦蒿青又长,一丝一丝沙洲上。现在见了郎君面,我的心里真欢畅!”
麦蒿在《中国植物志》上的名字叫播娘蒿。但我更喜欢抱娘蒿这个名,古人大多也是这么叫的,而且李时珍还说明了这个叫法的来由:“莪抱根丛生,所谓之抱娘蒿。”明朝王西楼的《野菜谱》里还收录了一首凄恻的民谣:
抱娘蒿,结根牢。解不散,如漆胶。
君不见昨朝儿卖客船上,儿抱娘哭不肯放。
美丽又伤感的民谣,温馨的名字,一声抱娘蒿,又能叫出良人的泪来。
真正的爱情,就像春天摁不住的麦蒿,生机勃勃,越长越旺。而麦子和麦蒿,就是一场情到深处的爱,默契,迷狂,纠缠,死心塌地,不计后果——大不了麦子减点产,大不了耽误春灌,大不了绝产嘛。
虽然生得晚,但熟得早。当麦子长足了个儿,麦蒿也和它长得一般高。当麦子打完苞秀穗时,麦蒿已经完成了传宗接代的任务。它的长角果像个细细的纸卷,熟了就爆裂开来,弹出比小米粒儿还小的种子。有的种子落到了麦地里,还有些在你割麦子时,趁机混进麦堆里,无论怎么挑,也挑不干净。它是植物界最老到的“潜伏者”。
虽然名字里也带着个“蒿”字,但麦蒿却不像一般菊科蒿属的植物那么气味浓烈。它是十字花科,揉搓一下,能闻到十字花科淡淡的草香。
虽然麦蒿和麦子性情相投,但它比麦子要耐碱,水浇地里稍碱的地方,麦子就长不起来了,麦蒿则长得有模有样。
麦蒿也是救荒良草。《救荒本草》里写它,“苗高三尺许,苔似黄蒿苔,其叶碎小,茸细如针,色颇黄绿。”“嫩则可食,老则为柴,苗叶苔。”它的枝叶中富含维生素和胡萝卜素,味道鲜美,凉拌、炒蛋、做汤都行,包饺子味道也不错。它的种子即葶苈子,祛痰定喘,强心利尿,是味功效显著的中药。这种籽粒还可以榨油,我没吃过,据说挺香。
这些年,工厂越来越多,庄稼地越来越少。说来也怪,麦子少了,麦蒿也少了。
作者:郭立泉 编辑:徐征 校对:杨荷放
三观不对,文笔华丽不实。历代种庄稼都要除草 草分食土地营养,对庄稼产量形成威胁。以前靠手工拔草,现在用上除草剂。你全篇文章讴歌庄稼的敌人 还把敌人夸成情人,再好的文笔也掩饰不了错误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