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香之家》
作者:米饭加点糖
简介:
种田发家?芦苇两手一摊她也想种呀!可是穷的草都吃不上哪有田种呀?
找个夫君?芦苇顿时泪流满面,抚摸着自己脸上手长的疤痕,生活还是得直面不能逃避。
没有田、没有房子、也没有容貌,没关系咱有老爸陪着,父女齐心其利断金,房子会有的,金银田地也会有的~~~
精彩节选:
天靖五年仲夏,晋启国皇帝正值壮年忽然一夜之间崩逝,此时晋启国正在经历大旱后的瘟涝肆虐,天下饥民哀鸿遍野,路堆浮骨如桥。
天靖六年初春,三岁少天子继位,同时向天下臣民下罪己诏,次年初秋,晋启国罕有的下起了本该冬日才有的大雪。
大雪纷飞连下月余不曾停歇,本就食不果腹的百姓,在月余的冬雪里冻死十之七八,同年冬至节少天子崩。
随即天下大乱,群臣藩王纷纷打出清君侧口令讨伐,一时间朝臣诸侯割据各自为政,城空村败,流民四散奔逃,入眼满是残肢蚊蝇孳生。
拿来……
咕咚……一个衣衫褴褛的人抱着骨头棒子栽倒在地,少量的血从脑袋上流淌出来,瘦弱的身体抽搐了两下便不动了,嘴里还咬着光溜溜的骨头棒子。
四五个骨瘦嶙峋的人,扑过去争抢掉在地上的骨头棒子,破衣烂衫的,狼一样的眼神贪婪的打量刚倒下的人,不远处散落着凌乱的白骨
呕……呕……
“二姐……”
一个瘦弱的姑娘,反手捂住说话男孩的嘴巴,枯大的眼睛警惕的看着那群抢肉的男人,右脸上有道皮肉外翻猩红的口子,她左手旁边呕吐的姑娘与她年龄差不多。
呕吐姑娘手边是一个褴瘦的妇人,约么三四十岁的样子,鸡窝头满脸泥巴,浑身一股臭味不能闻,她怀里搂着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瘦小的走两步就能倒了。
“芦……苇……他们……会不会来吃咱们呀?”妇人浑身似抖筛般的恐问。
芦苇放下手面无表情的看着妇人,“说不好会,说不得下一个就来逮咱们了,你是舍弃他,还是要我们,现在就做个决定吧!”
妇人眼泪花要掉不掉的,扭头看着藏在树后地上闭眼一动不动的男子,“大郎他……他……芦苇,你阿兄还没断气呀!别丢下他,阿娘舍不得就这么丢了你阿兄……”
“那你就舍得丢了采薇跟棒槌的命吗?”芦苇冷声低吼指着呕吐的姑娘说道。
“阿娘……阿娘……”妇人狼狈纠结的取舍不了,都是她的亲骨肉,让她眼睁睁的舍弃还有口气的孩子,她真的做不到!
芦苇肃着脸也没催促妇人,转身爬下泥坡抬手给地上的人擦了擦脸上的雪,纷纷扬扬的大雪片子裹着刺骨的寒风,刮的破衣烂衫的人几乎要死过去了。
“阿姐……”呕吐的姑娘爬过来拉住芦苇的手,肿胀的脸上都是青紫的痕迹,憋着打转的泪眼里,都是急于解释的惶恐。
“阿姐,我没有勾引薛春生,我真的没……”
“我知道,薛家不要我了,跟你没多大关系,即使你真的做了什么,薛家依旧还是会甩开我们佟家这个累赘的!”
“咱们家都是女人和孩子,他们带着我们就是个拖累,现在甩开我们,刚好用我的脸做借口,我一点都不意外的,”佟芦苇扯嘴笑了笑,伸手拍了拍面前的姑娘,示意她不用心里产生愧疚感。
“如果我……如果我当时答应了就好了,不就嫁给一个傻子吗!我嫁了,薛家也没理由不要阿姐了,都怪我死心……”
“别傻了,让你嫁给薛大傻子,充其量不过是薛家逗你玩的借口,你就算真的同意了,薛家依然会找理由说我们的错,那时候恐怕就不是甩开我们那么简单了,我们最后的下场,搞不好也会跟那人一样,”佟芦苇抬手指向坡上,那里孤零零的就剩了一个头在,他其他的身子正被人抱着生啃呢!
佟采薇睁大麻木的眼睛呆呆的,兵荒马乱的逃荒了五年,一路上见过太多这样的事了,她早就不知道害怕是什么样的了,日日变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
佟芦苇心里无力的叹了一口气,真他妈的倒霉透顶!
来哪里不好,来这什么兵荒马乱的晋启国,活过来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睁眼就带得着佟家的娘几个逃命跑。
她面前的这个姑娘叫佟采薇,今年十五岁了,是她一母同胞的妹妹,她出生比这姑娘早一刻钟,她们说是十五岁了,其实也就十四岁半,村里有喜欢把女孩岁数往大说,目的是为了早日出嫁。
佟采薇是个机灵泼辣的女孩子,佟家一路上也因为她多次不顾名声,逃过不少次的生死劫难。
她这猪头脸之所以肿成这样,一半是原主佟芦苇打的,那一半便是薛家活下来的妇人们打的,理由是:她不知廉耻,勾引未来姐夫拉拉扯扯的。
旁边的妇人是这原主的母亲,佟母怀里抱着的小男孩叫棒槌,出生三个月的时候,晋启国变得大乱起来,佟母抱着他带全家人开始逃命。
这孩子竟然命大的活了下来!真是不得不感慨,适者生存物竞天择!棒槌如今已经五岁了,因为营养不良的原因,细胳膊细腿大脑袋,看着跟三岁的孩子没啥区别。
地上躺的这个,是佟家长子佟大郎,他在原主脑子里留下的印象不多,唯一的一点记忆,便是佟大郎为了扯紧薛家人。
以佟采薇被薛大傻子坏了名声为理由,要求薛家对佟家孤儿寡母负责,就算不愿负责,也要分点吃的给佟家补偿,结果被薛家人多势众打了脑袋,一直昏迷着再没醒过来,
佟芦苇看他的样子,心里估摸着他是没机会醒过来了,寒冬腊月的躺雪地里,不死你死谁去?
佟家的当家人佟父,生前是脚行里的一个押镖人,常年的走南闯北不着家,家里的一切事务,都由佟母这个温柔贤淑的女人操持着。
佟父死在兵荒马乱的第一年,而且死的很不光彩,为什么说不光彩呢!佟芦苇仔细扒了扒记忆深处的一点片段。
那就是佟父在外走镖见识多了,那心也活络了起来,学人有了花花肠子,一个常年不沾家的人,不知什么时候跟她姑母那村的,一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好上了,事后据她姑母推测,可能就是自己阿弟过年去走动看对眼的。
佟父一辈的就姐弟两个,佟老爷子看儿子单门独户太孤了,死前没给这个闺女远嫁,选的人家都在上下村住着,距离约么一柱香的路程,为的就是好方便兄妹走动帮衬。
佟芦苇七岁前虽然很少看见她爹,但是佟家是温饱不愁的,而且佟父平日里是不在家,但临近过年的日子,那绝对是要回来过团圆年的,哪怕远在千山万里外,也不耽误他回家过年的脚程。
七岁后的佟芦苇爹,就再没回来团圆过,平时走镖回来都是直接住去了老姑娘家,那走镖赚来的钱,自然也是一分不少的给了老姑娘,佟家娘几个日子过的日益拮据,知道佟父找了老姑娘安家,还是佟姑母捅咕出来的。
娘家兄弟以前日子过的好,佟母没少接济这个大姑子,对她更是百般的敬重。
佟姑母呢对这唯一的弟媳妇,自然也是疼着护着的,兄弟走镖两年人没回来,钱也没回来过,弟媳妇带着几个孩子过的艰难,她亦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明里暗里帮补着不少东西过日子。
佟芦苇九岁这一年的生辰日,只听村里乌泱乌泱的骂人声,其中骂的最响亮的便是佟姑母的声音,她骂兄弟没良心,骂老姑娘小娼妇烂蹄子,死了都没人收的扫把星。
佟家娘几个听见熟悉的声音跑出门看,发现佟姑母带着四个儿子押着佟父,以及大着肚子的老姑娘,一路从她住的村子,骂到兄弟住的村子来。
佟母看见这情形都呆住了,一个温柔体贴软弱的女人,知道了又能怎么办?除了哭还是哭呀,那是日夜不停的掉眼泪。
那时候佟老太还活着,对于儿子这事她是埋怨闺女的,觉得男人在外尝个腥,是好了不得的事吗?臊掉弟弟的脸皮就不该亲姐姐做。
不过看着愤怒的十三岁大孙子,她出面责骂了儿子两声,又强硬的吩咐外孙们,务必小心安全的送老姑娘回去。
那大肚子一看就六七个月了,生下来可就都是佟家的种,佟家目前有三个孩子,但是俩丫头算个啥呀?
说到头了大郎还是独苗根,再看看老姑娘那尖尖的肚子,明显就是一个男孙呀!那老太太能眼睁睁的让老姑娘出事了?
佟姑母被拉进娘家,老太太关上门给她数落的里外不是人,打这以后她再没回过娘家了。
佟父被老太太弄回家疼爱的责备了两句,反而是佟母,这个什么错都没的老实儿媳妇,那是被骂的狗血喷头,恨不得生吞活吃才称心。
骂的无非是:“你是死人呀?你眼睛长疮了?还是瞎了?看着自己男人被采了脸,就干看着不知道护?”
“哭哭哭!你要是有本事的,是个好的,大郎他爹能去外面找吗?一天到晚的哭,怪不得厌恶的俺儿不回家,可怜我老婆子,老了因为你还看不见儿子回来孝顺!”
老太太骂的还不过瘾,兴手给了佟母两个大逼兜子,打完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唱念俱加的拍大腿哭喊。
兴许佟父良心发现了,看着红肿脸的媳妇开口哄了哄老母亲,做错事的放下姿态,反而没做错事的小心翼翼的陪着小心,一家人就这么翻篇哑声过了十多天,佟母也就在这十多天里,再次怀上了棒槌。
佟父过完十多天出门继续走镖,此后棒槌出生带信都没回来,再见面,棒槌已经三个多月大了。
佟父最后一次回来,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能拿能吃能用的全都搜罗走了,其中包括老母亲宝贝了一辈子的银镯子,那时候银子少,穷人家拥有一只银镯子,爱的恨不得时刻藏嘴里才好。
镯子丢了,老太太非说是佟母黑心拿的,如果不把镯子交出来,就休了她送去官办,佟家要不起手脚不干净的儿媳妇。
佟母言语木讷没嘴,对上泼辣的婆婆百口莫辩,被打的鼻青脸肿的,也没解释清楚到底拿没拿镯子。
最后佟母实在是被打急了,又羞怕背上了偷盗的罪名,那儿女的名声可就毁了呀!更何况大儿子眼瞅着就要说亲了,她更不能背上这个名声。
佟大郎看奶奶疯了一样哭闹,家里家外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对着他娘指指点点的让狠打,他烦躁的拉着佟母让她交出镯子,别没轻没重的不顾后果,要是奶奶嚷嚷出去了,他以后还怎么出门做人?
佟母看亲儿子也不相信自己,当即哭的昏了过去,还是佟芦苇姐俩打草回来,不顾打骂给她抬床上去的,夜里佟母想不开,悄悄出了家门投水寻了死。
被时时刻刻注意她的芦苇尾随了,看娘下河要死,吓的她喊人给救了上来。
佟老太看热心的邻居把儿媳妇送回家,她当即上去给佟母两巴掌,拍大腿咒骂儿媳妇,问她别人一投水就死了,咋你这么能耐呀?
轰动的左邻右舍不晓得你做贼了?偷了婆婆的镯子,还能心安理得的回来活着?你个黑心烂肺的骚蹄子……
佟母哭着辩解她没拿,不管她是发誓还是磕头,佟老太那是认死了,就是儿媳妇拿的,除了她就没别人了,这个家出来进去就儿媳妇最像贼子,看她就是一副贼脸样。
来救人的邻居听了半天,好不容易捋清了来龙去脉,当即便为佟母说了公道话。
邻居说了佟父回来的时间,以及走的时间,还有她在什么地方遇见的,跟佟父打招呼说了什么话,后面佟父走时带的包袱什么颜色等。
佟芦苇听完看着地上昏死的娘,转头一阵风跑进屋里,拿了挖菜的锄头,出来鞋跑掉了也不捡,风似的来到她姑母的庄子,跟人打听到了老姑娘家。
不管不顾的上去就劈门,佟父出来看见是自己的大闺女,铁巴掌毫不留情的打佟芦苇,孩子小不经打两巴掌打的鼻口窜血,牙齿都打掉了两颗。
还是跟来的邻居看了愤愤生气,回去拖了自己庄上的里正过来主持公道。
里正来了三两句话,自然是唬不住佟父的,他怎么说也闯了不少地方,见识了不少的人跟事情,就里正那两把刷子,佟父怎么会放在眼里的?后面里正发狠,非要派人去官府报官去。
佟父这才害怕老实下来,被众人揪回家说了镯子的去处,原来外面乱的已经开始乱了,他们这种偏远的村庄没有波及到。
镖行没生意歇业了大半年,他为了老姑娘生的儿子,能生活的好一点,回家一顿翻找搜刮,老娘的银镯子早就被他当死没了。
佟老太一听镯子没影了,她一口气没上来,捂着胸口指着儿子仰身昏死过去,天蒙蒙亮就撒手走了。
佟父一看把自己老娘气没了,这要是被里正扭去官府查办,他只有死的份,趁着闹哄哄的没人注意他,悄悄的再次溜走了。
也许上天真的长眼睛了,他回佟姑母庄子的路上,被流离过来的流民打了,打的头破血流的扔草丛里没死掉,昏躺了一天醒来爬回去,屋里老姑娘死在床上衣衫不整,宝贝的儿子死在院子里,置办的家被抢的凌乱不堪。
都没等他痛哭伤心,又一波流民窜进屋里见人就打,见东西就抢,佟父拼着性命想活,结果跑出家门还没三步远,被人削了半个脑袋去阎罗殿报道了。
佟姑母一家冒着危险,来到嫂子家送信,带着佟家大大小小的开始奔逃,佟老太还有一天的时间,就能葬入土里都来不及埋,孤零零的就那么放在佟家的堂屋停放着。
两家人着急忙慌的逃了个把月,在其中一波汹涌的夜里,佟姑父被人打了头,佟姑母的孩子去抢佟姑父,人太多了又黑灯瞎火的,不知道谁是谁就这么两家人被冲散了。
在这样的乱世里,一个妇人带三个孩子,虽然有佟大郎这个大儿子在,可是不顶用呀!半大孩子比他母亲还要懦弱无能。
终于在佟母被人欺打了无数次,佟家的小女儿佟采薇,果断的拉着家人去讨好薛家,企图能苟活一条命。
薛家,是佟父给佟芦苇两岁时定的人家。
薛家是本庄的大户人家,薛家的大户与有钱的大户是不一样的,薛家的大户,是指人多家族大,本庄有一大半的人都是姓薛。
薛家这样的大户能同意佟家单门亲事,主要是看中佟父是脚行的镖人,佟姑母当时送信给嫂子跑路,也没落下薛家这个亲家。
虽然两家合一起逃路,但都跟在人多势大的薛家身后,开始两个月,薛家还是比较照顾她们的,她们也没吃过什么亏。
随着形势持续严重,而且佟姑母家的壮小子们,又与佟母娘几个冲散了,剩下个女人带孩子,薛家也就无形中不耐烦起来,佟母娘几个后面被人欺负的时候,薛家都当假装不知道、看不见,不闻不问。
佟采薇厚着脸皮刮蹭薛春生,非说他是自己的姐夫,即使被薛家随行的妇人暗地辱骂,也都是捂着耳朵当听不见,该如何行事还依旧不变。
薛家算是见识了娘几个黏皮赖样,那脸皮厚的比城墙还多了一丈宽,什么难听的都骂了,薛家的姑娘还三五不时的打姐俩,就这都没甩掉佟家娘几个。
随着一年一年的不见好转,出现了食子之象,薛家也慢慢的从百人族,变成了二三十人族,活下来的薛家人,常常不自觉的盯着瘦小的棒槌看,幽深的眼睛里都是麻木和馋诞。
佟母看了害怕,不敢靠薛家人太近了,把慢慢长大的孩子拘在眼前,离薛家远远的亦步亦趋的跟着逃。
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过了几年,薛家又从二三十人变成了十七八人,没了的人,都是跟人抢人肉没打过死的。
当然薛家人也是众饥民的眼中餐,这几年的缺衣少食,薛家人不但没瘦,反而白白胖胖的气色不错,相比佟母娘几个的瘦弱,抬手一拳过去可以给她们送走俩。
薛家十几个人里壮汉子占了十二个,他们第一年饥饿的时候,便暗地里偷偷的食肉了,多食路边饿死的幼童,后面幼童没了,开始不拘分什么肉,吃饱了为算。
佟母为此夜里怕的瑟瑟发抖,一到晚上就大睁着眼睛,紧紧的抱住孩子,深怕她闭上眼睛早晨醒来,留给她的是一地的骨头架子。
今年是逃荒的第五年,佟芦苇姐俩也从十岁,变成了瘦弱的十五岁,流民们也早不忌讳暗地里吃肉了。
随处都能看见趴在地上的人,睁着蜡黄的眼睛,流着一地的口水,目光死死的盯着别人看,不盯紧了转眼就被人抢光了。
如今饿死的人都找不到了,这边饿倒了,那边立刻窜上人就给你拽走,即使你还有一口气在,也直接给你生啃了,怕啃慢了,到嘴的食物被人抢没了。
白胖的薛家被饥民日夜围攻盯着,他们仗着力气大身子壮,也不害怕,看人落单就上去打,打死了就拖走留着细细当食物。
相比薛家的滋润日子,佟母这些年过的就生不如死,她带着儿女饿死都不敢食那些肉,为了活着,跟人抢树叶子,抢泥巴草皮,有时候没有草皮树叶子了,便装死抓飞下来的乌鸦吃。
因此她们娘几个都不能看,瘦的尖嘴猴腮跟野人没啥区别,不过也感谢脏的看不出模样,要是如同薛家妇人一样白胖,娘几个怕是早就投胎做人好几次了。
今年又是早早的进入了寒冬,路上别说草皮叶子了,就是干枯的树皮都没有,有时找不到吃的饿极了,闭着眼对着枯树干子啃,啃的一嘴血自我安慰一下尝个味,便能继续鼓励自己前进。
佟大郎年长妹妹们,知晓的事情也多些,看着几天找不到吃的昏倒的路人,又看勉强能看的小妹子,让她没事去薛家那边走走,理由是:她们姐俩长大了,芦苇是不是该过去成为薛家的人了?
这事本该是阿娘出面说的,这不阿娘胆小了一辈子,安份老实嘴笨的还不如个老葫芦甜,薛家妇人又都是嘴里厉害的,芦苇自己肯定不能去说,哪有娘和兄长还在的情况下,姑娘自己上门自嫁的?
佟采薇看兄长话里话外,一副为妹妹打算的模样,又想着娘几个都要饿死了,阿姐现在要是去了薛家,说定能活下来呢?便再没多想去了薛家提此事。
谁知她刚开了个口,薛家汉子们阴笑起来,当着佟母娘几个的面,对佟采薇动手动脚的,还说薛家想换个儿媳妇要过去,说完上下打量着佟采薇,脸上的表情不言而喻。
佟采薇看姐姐恼怒的脸,心急要回去解释原因,被薛家姑娘暴打都没反抗,好不容易挣脱回来,迎接她的又是姐姐的雨点拳头。
佟大郎顾不上劝服打架的妹子,隔空跟薛家人掰扯起来,说他们毁了佟家两个姑娘名声,怎么的,当他佟大郎死人呀?薛家必须给他一个说法。
薛家妇人掐腰出来嘲讽讥笑,让讨说法的佟大郎先过来钻了胯下洞,然后她们薛家就考虑继续要佟芦苇,顺便再发发善心,让薛家被打傻了的大傻子娶佟采薇。
佟芦苇不知道怎么当真了,当天夜里拉着妹妹去了暗处,跪下哭着求妹妹嫁给薛大傻子,就在姐妹俩拉扯的时候。
一股眼馋薛家很久的流民们,不要命的扑上了薛家人,佟芦苇脑子就像被电打了,扭身就朝着薛春生护过去,被人一石头尖划了半个脸,当时就疼昏死了过去。
佟采薇看情形不对,不顾危险冲进去把她姐拖拽出来,好在她不要命拖的快,要不佟芦苇就得跟薛家被拖走的人一样没了。
流民们也没占到便宜,上了二十多个人被打死了十来个,薛家被打死了两个,那两个被人像地老鼠似的给拖走了。
天亮薛家非说是佟芦苇这个祸患惹的事,薛家一直都是好好的,要不是她倒霉样的,薛家怎么可能会没了两个?说什么都不要地上血糊糊的佟芦苇了。
佟大郎的骨气再次涌上来,脸红脖子粗的上去理论,“芦苇为了救你们薛家,那脸都被划的不能看,你们竟然不讲良心,像甩抹布一样不要她了,就不怕遭雷劈吗?”
“如果你们嫌弃芦苇毁容了,还有采薇,采薇的脸还是好好的,你们还坏了她名声,那便换采薇嫁过去。”
薛家妇人火冒三丈的对着佟大郎的脸,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你们佟家的姑娘都是祸头子,俺薛家的就是傻了痴呆了,都不会娶你佟家小娼妇们了。”
佟大郎一听顿时不干了,伸手去抢薛家的肉,一边抢一边道;“既然薛家不娶他两个妹子了,芦苇还为薛春生花了脸,薛家不讲仁义不要芦苇,又坏了采薇的名声,他也不要公道了,就用这肉抵消两家的情分好了。”
薛家男人听完讥笑莫名,架住佟大郎跟打小鸡崽似的,薅起他的后领子举起来,左右开弓大嘴巴伺候,一边打一边问道:“这够不够抵消情分?够不够?不够给你两条腿下了抵消。”
佟大郎被一顿打完,薛家人给他扔到树坡下面冻着,打那就再没醒过来。
佟芦苇被划了脸醒来就换成了她,她睁开眼迎接她的,是一群虎视眈眈的流民对她流口水。
佟母吓的抱着棒槌左右哭喊躲藏,佟采薇拿着木棒子挥舞,挡在她前面不许人靠近拖她走。
佟芦苇试着爬起来跌倒两三次,慢慢适应了无力的腿后,拉着佟母佟采薇,撒开脚丫子疯狂的乱跑摆脱流民。
跑到一个雪窝子里跳下躺了好一会,冻的脸色乌青爬上来,踉踉跄跄的打跌回到原处看,佟大郎竟然没被人拖走?真是走狗屎大运了!
佟家大郎直挺挺的身体,整个被大雪覆盖的厚厚的,之前围着她们的人都不见了,同样不见的还有薛家的人。
佟芦苇看凄惶惶的佟母娘几个,没有一个人发现眼前这个佟芦苇换了人,她也没有刻意的表现什么,整天带着佟家人东躲西藏的,想法子找东西吃活下去。
……
“想好了吗?”佟芦苇看着渐暗了的天,侧头询问佟母的意思。
佟母闻言无意识的抱紧怀里的棒槌,无神的眼睛枯呆呆的,嘴巴张合了好半天,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阿娘……我们真带不了阿兄了,带着阿兄我们只有等死的份,”佟采薇伸手握住佟母鸡爪子手,她神色黯然的低下头,显然此时此刻她心里也不好受。
棒槌扭头看看自己的母亲,又看了看自己的两个姐姐,他三个多月就出来逃荒,打记事开始就没一天不在逃命中度过。
佟家活下来的几个人里,他除了对佟母感情最深外,其次便是两个姐姐,反而对兄长佟大郎是没感情的。
因为佟大郎平时不亲近棒槌,对两个妹妹感情也极为淡漠,日日奔逃的已然让人伤神,身心俱疲根本没什么精力再谈亲情。
“可……”
“别可是了,人没气了,”佟芦苇挪开位置给佟母看。
佟大郎青白的脸硬硬的,脸上还有一层薄薄的冰霜,直挺挺的瘦成了人干子。
“大郎……你……你怎么走到阿娘前头来了?佟母看着大儿子瞬间泪如雨下,捂着嘴哽咽的不能自已。
佟芦苇猫腰起身,找了一个趁手的大棒子,又把佟大郎拖去旁边雪地坑旁,一小段路累的她气喘吁吁的,最后实在拖不动人了,才对佟采薇招招手。
“阿姐,”佟采薇擦了擦眼泪赶紧跑过来。
“帮我抬他扔坑里去,”佟芦苇拽着佟大郎的头,示意佟采薇拖两条腿,姐妹俩一鼓劲把人挪离了地面。
“扔坑里了阿兄就不会被吃吧?”佟采薇抬起头问姐姐。
“那就看他的造化了,眼下我们没有趁手的工具挖坑埋他,而且冰天雪地里,埋一个人也不方便,对我们逃命是一种耗费体力的危险,”佟芦苇无奈的解释不埋人的原因。
佟采薇抬腿的手顿了顿,而后低着头用力跟姐姐把人扔进雪坑里了。
“我们走,”佟芦苇处理好了人回来,走到佟母身边低低的说了一声。
佟母正哭的伤心呢!突然听见“走”,她有些迷茫不解便道;“去哪里呀?这么大的雪能上哪去?”
“那也比趴在这里等死强,”佟芦苇丢下话,使劲的在地上跺了跺冻疼的脚,脚上的鞋子破的漏出了通红的脚趾头,就这破鞋子,还是她路上运气好捡的。
她余光看佟采薇黢黑的猪蹄脚,那都没机会穿鞋子,她扭身跑回雪坑里,把佟大郎脚上的破鞋扒下来,爬上来扔在地上佟采薇的脚下,
“穿上它!”
“这……是阿兄的鞋……我……”佟采薇无知觉的脚别扭的在雪里扎了扎。
“他都穿不上了扔坑里怪可惜的,正好你活着你穿了才是要紧的,赶紧穿了鞋我们好跑远路,”佟芦苇打断了佟采薇的话。
佟采薇抬头看了看她阿娘,听话的把鞋穿上黑猪蹄,眼里闪过少有的开心。
佟芦苇领着佟母几人,穿梭在弥漫的大雪天里,也不知道方向在哪里,什么地方,反正朝着都是脚印的方向前进就对了。
几人不知道走了多久,只知道走到后来,走着走着就摔倒了,倒地上起不来,抓一把雪塞嘴里吃,吃了一肚子冷冻冰,打着牙颤继续走下去。
从白天走到黑夜,又从黑夜走到白天,想睡觉困了,娘几个找个大树根靠着,相互挤在一起取暖浅睡。
如此漫长难捱的日子,佟芦苇对生命都绝望了,这要是死了都是好享福的命。
风雪凛冽饿了总吃雪,也不顶事该饿还是得饿,四人也不知道走到了什么地方,眼前是一片看不清的树林子。
饿的实在走不动道了,找了一棵大枯树靠着,发黄的眼睛看着灰蒙蒙的天,软绵无力的手扣着背靠的树。
突然佟芦苇低下头,看手指上有一个干瘪虫躺着,她脸上涌上一阵狂喜,想也不想的把虫扔进棒槌嘴里。
然后转身抱着树,开始仔细的搜裂缝虫洞,冬天好多树虫都脱壳了,有的虫直接躲树里冬眠死。
树缝太深又小,她掰了细长的树枝耐心的在裂缝里捅咕,大概虫壳真的耗不过她的耐心,大大小小的树洞里,还真让她捅了不少黑虫子出来。
佟芦苇高兴的把虫分成了四份,虫虽然不多,但是树多呀!
“阿姐……真的吃呀?”佟采薇胆怯的不敢伸手拿虫子。
“不吃虫,难道你想吃这个呀?”佟芦苇踢了踢脚下梆硬的冰人。
佟采薇咽了下口水,心一横,接过虫闭眼把虫塞嘴里吃了,还有一股虫臭味。
佟母看两个闺女都吃了,她也只能忍着害怕吃了虫。
只有棒槌毫无心理负担,不仅吃了虫,而且吃的很意犹未尽的,如果有多的他还想吃。
自从吃了虫以后,佟芦苇像是重新打开了生命的大门,每天奋斗在枯树上,不停的找虫子囤积起来,留着细细的度命。
佟采薇从极度抗拒,到主动像饿狼一样找虫子,前后也就一天的时间而已。
她们一路没头苍蝇似的走,误入了这片荒芜的茂密枯林子,树林子看着挺大的,就是树长的不咋样,还有稀松的拇指粗细的竹子,也看不到树林子的尽头在哪。
“我能活了!我能活了!”佟芦苇说完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佟母丈二和尚摸不到脑袋的看着大闺女,莫不是吃虫吃疯了?
佟芦苇也不跟她们细解释,先围着林子转了一圈,最后在一片高坡的边缘地方停下,左右丈量了好半天,最后才对佟母招手,指着高坡地说道:
“我们大概会歇在这里躲一阵子,等冬天过去了,来年开春有绿叶了再走,也有可能会躲更长的时间。”
“这里?”佟母有些惊讶,扭头四下打量林子良久,没看出什么地方能躲人呀?
佟芦苇转身带着她们下来,背靠背坡面对其中一处茂密的枯草;
“我们就躲在这个枯草后面,天太冷了没吃没穿再继续走下去,等待我们的只有死路一条,停留在这里也是为了养养身体,备点吃的好为下一年活着。”
她说罢独自去了林子里,徒手掰了竹子和木枝棒回来,分发给了佟母娘三个。
佟采薇有些不解的看着手里的棍。
“最近一直在下雪没怎么上大冻,背坡后面肯定被雪水淋松了土,我们得发挥愚公的精神凿个洞出来,”说完也不等佟母询问,佟芦苇先扒开枯草量地方。
又把地上落下的积雪清理掉,拿着棍尖对着背坎开始一通捣,捣不动的地方,就捧雪放上去化。
佟采薇跟她娘看了二话不说,拿着木棍开始奋斗捣泥洞,捣出来的泥巴,徒手给扒到旁边去堆着,回头泥洞弄出来了,这些泥巴他们还是要用的。
随着泥洞越捣越深,佟芦苇停手不干了,捣洞的活留给了佟母娘三个忙,她拽了一把枯草编了个鸟窝出来,进林子里开始挨个的摸白虫子。
日复一日的捣泥洞,捣了约么十七八天的样子,背坎地还真让佟母娘几个捣出了好大的泥洞!泥洞差不多够娘四个挤进去,平躺下翻个身的空间。
“明天你们去林子里晃竹子逮虫,我给洞口弄个墙出来挡风,”佟芦苇郑重的把两个鸟窝,放在佟采薇姐弟手上。
“阿姐你放心!逮虫子包在我们身上了,”佟采薇拍了拍胸脯笑道。
佟母神色温和安静的看着三个孩子,她坐在地上手里在编枯草鞋子,这是大闺女手把手教她编的,说是后面要等着用。
活计分好后翌日早晨,佟母坐在洞口继续编草鞋子,佟采薇姐弟,已经穿上新编的鞋子在林子里捉虫了。
佟芦苇抱着大雪团子,不停的砸掏出来的泥巴,一时不化雪她就用脚踩雪,慢慢的雪水挤出,浸湿冻硬的泥巴里,和个能大概成型的样子,围着洞口开始砌圆形进出的门。
洞口留的不大够进出,平时不进出把枯草扯起来盖在门上,完全可以给洞口遮的严严实实的,盖门墙忙活了她四五天才结束。
……
娘四个逃荒几年来,第一次晚上睡了一个安稳地,虽然偶尔寒风溜进洞里,那也比完全睡在风雪地好了百倍不止!
“阿姐你真厉害!我从不晓得阿姐这么能干!”佟采薇满脸崇拜的看着姐姐说道。
佟芦苇听了面皮僵了僵,心里暗道:“不是你阿姐厉害,是我学的专业用心,”不管心里如何咆哮,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谦虚微笑。
冽冬的风吹雨打,在佟家娘四个有条不紊中悄悄溜走,酷寒的冬天,她们几乎数着吃虫度过去的。
林子里不知不觉间,抽条了好多树芽苞长出来,这佟芦苇能放过它们吗?开始了没日没夜的摘树芽苞送回洞里存着吃。
树芽多她们不用节省吃,可算是敞开了肚子吃,如此恶劣的环境,能饱腹一顿算一顿,顺带还躲过了倒春寒日子。
随着天气渐暖起来,佟母娘几个一直没动身走,不是她们不想走,是她们不知道能往哪里走,万一去了下个地方,没这样的好地方给她们躲了呢?逃命嘛!不管逃到哪里去,最终能活下来才是真正王道。
佟芦苇一直提心吊胆的带人住到夏天,平时白天不敢出来走动,窝在狭小的洞里闷着,傍晚出来像做贼似的到处乱窜看情况。
经过几人观察了良久,确定不会有人来这里了,佟芦苇大着胆子走进了林子空旷的地方,折了很多青条枝剥皮搓成绳子,又去捡了不少干木柴送去晒着
不忙的时候用草绳子绑个三角架,蹲在太阳底下,揉搓一把枯草垫上回拉扯,日复一日的也不嫌弃枯燥。
终于有一天棒槌看了忍不住问道,“阿姐,你每天拉木棒子干什么呀?”
佟芦苇看看他没回答,继续低头拉棒子,功夫不负苦心人,她拉了十二天,在灼热的阳光下木棒下的软草起了火苗。
“这……这……我们有过火苗了?”佟采薇忙不迭的跑过来看,双膝跪地,发怔的脸上狂喜的都扭曲了。
“有火苗了,我们也该储备秋天要走的食物了,”佟芦苇抬起头笑道。
“走?阿姐我们去哪?”佟采薇惊讶的回不过来神。
“我们不能一直留在这里,你看晋启国到处都是流民,走哪里有这里这么空的?我们来这里好几个月了,你看见过一个生人没?”
“这里没人来,恰恰说明我们走偏了道,还有可能这里人烟稀少,所以我们得准备准备离开了,”佟芦苇说完小心的引着火。
“可我们能弄什么吃的?”佟采薇皱眉道。
“明天开始攀蜘蛛网,夜里出来逮知了烤了当食物,你不是总说夜晚吵的睡不好吗?满林子里都是知了声头疼,那东西小,烤了藏身上最好带着充饥的,”佟芦苇给了一个神秘的笑意。
佟采薇听完眸光一亮,重重的点头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