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年2月23日,正值中国传统节日元宵节的第二天,原本是阖家团圆的日子,而此时的杨靖宇,已经在东北的深山里独自度过了好几个昼夜。
就在一天前,也就是元宵节的当天,已经弹尽粮绝的杨靖宇背靠着一棵大树,吃下了身上最后几块棉絮,然后冒着刺骨的寒冷,继续往深山方向转移。
到了次日,敌人发现了杨靖宇的踪迹,随即重兵包围了过来,眼看脱身无望,杨靖宇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最终在当天下午,杨靖宇牺牲于濛江县三道崴子附近303高地前的雪堆之中。
杨靖宇牺牲前,时任抗联一路军总司令,政委兼副总司令为魏拯民,一路军共有三个方面军和一个警卫旅,总兵力共有三千余人。
而最先得知杨靖宇牺牲消息的,是一路军政委魏拯民。
魏拯民,原名关有维,文武双全的他,在1931年按照组织上的委派来到东北,并很快与杨靖宇成为亲密战友。
在得知了总司令牺牲的消息后,魏拯民在桦甸县头道溜河的密营根据地,召开了一路军干部会议。
在会上,魏拯民眼含泪水,庄严的带着大家宣誓:头可断,血可流,抗日救国的大旗必须坚决打下去,并且还要打到底,只有这样,才能为总司令复仇!
而在会议之后,抗联一路军各部迅速投入到了与日军的殊死一战中。
第一个出手的,是一路军的第一方面军,该方面军前身是原一路军第一军,而最早担任该军军长的便是杨靖宇,所以说,这支队伍是杨靖宇亲手带出来的部队。
在得知总司令牺牲的消息后,时任一方面军的指挥曹亚范悲痛无比,他还依稀记得总司令对他的谆谆教诲,更记得总司令宁可自己饿着,也要把吃的给战士们的情景。
所以,在会议上得知杨靖宇牺牲后,曹亚范满怀让敌人血债血偿的念头,带着同样有此念头的一方面军的战士们,最先向敌人发起了拼死攻击。
从1940年3月2日起,曹亚范率部分别在临江珍珠门、太阳岔、临江三岔子一带分别对伪警察支队、伪森林警察队发起了多次攻击。
数次战斗,怀着满腔仇恨的曹亚范和一方面军的战士们猛烈进攻,给敌人造成了极大的损失。
按常理来说,几次行动后,部队应当进入山林隐蔽,一方面是休整,另一方面则是避免被狗急跳墙的日伪军围捕与追击。
但连续作战几场后的战士们,根本不愿意休息,大家心中的怒火,反而燃烧的愈发猛烈。
1940年3月6日,在大家的一致请求下,曹亚范又率部队主力约一百余人,在濛江湾沟对恶贯满盈的敌“长岛工作班”发起了攻击。
之所以说这个“长岛工作班”恶贯满盈,是因为他们的手里沾满了抗联战士的鲜血。
“长岛工作班”,是日本关东军的特务机构之一,该机构当时的负责人名为长岛玉次郎,为便于与其他特务机构分别,因此便称该机构为“长岛工作班”。
而这个长岛玉次郎,是一个极为心狠手辣之人。
他此人原本是关东军驻奉天宪兵队山城镇分队的一个小队长,因为一次成功诱降了一支民间武装,所以很快职位得到提升,到后期专门从事诱降、策反、瓦解抗联队伍的工作。
除此之外,此人领导的工作班,还负责对那些无法诱降和策反的抗联领导、抗日军民实施暗杀。
根据相关资料文献记载,这个长岛玉次郎在1936年至1944年这几年的时间里,单是杀害抗日民众就达到了1044人,而手段无所不用其极,枪毙、坑杀等残忍手段比比皆是。
不仅是抗日民众,还有更多的抗联战士牺牲在了此人的手里。
而为了诱降抗日武装,此人也是有一套“组合拳”,通常是先找好对象,然后对其许诺,比如升官、配发武器、物资等,同时送一些物资来表示自己诚意,然后动用已经投靠日军的汉奸前去游说。
如果这些不奏效,那就把抗日武装主要首领的家人、亲朋抓来,以此作为威胁对方就范。
但真的达到目的后,此人往往就会翻脸不认人,对确定已经投靠日军的武装力量秘密展开屠杀,彻底消灭这支武装力量。
由于手段高明,长岛玉次郎深得日本关东军高层看重,同时也成了抗联队伍的眼中钉,所以,考虑到此人危害极大,曹亚范这次就决定打掉这个“长岛工作班”,消灭这群敌人。
更重要的是,这个长岛玉次郎也是造成杨靖宇将军牺牲的凶手之一。
1940年3月6日,曹亚范率部在濛江湾沟提前埋伏好之后,于当天晚上对长岛工作班发起攻击,经过战士们的英勇激战,最终给该工作班造成重创,并缴获大量物资。
取得这场胜利后,一方面军继续在濛江、临江等地实施“盘旋游击”打击日军,并频频取得胜利,敌人死伤不断,物资也被夺走不少,整日胆战心惊。
由于一方面军持续对日军进行打击,日本关东军方面也是头疼无比,为了消灭这支抗联队伍,时任日本东北军警宪司令官的少将野副昌德,急调上万日伪军,对一方面军采取了重点“讨伐”策略。
由于日军的围剿力度加大,加上当时日军实施的“集团部落”等计划,就导致曹亚范与一方面军的处境愈发艰难。
队伍中不断有人牺牲,粮食等物资极其匮乏,甚至连续几天都吃不上一顿饭,这就是当时曹亚范面临的处境。
但即便如此,他仍没有放弃,始终带着部队继续转战。
遗憾的是,在1940年的4月8日,曹亚范在濛江县龙泉镇西瓮圈的密营中,遭到部队里叛徒暗害,最终壮烈牺牲,时年29岁。
而此时的一方面军,除了小部分叛变投敌外,剩余的战士们已经全部牺牲,至此,这支由杨靖宇亲手带出来的队伍,宣布解体。
除了一方面军之外,二方面军同样也损失惨重。
在头道溜河会议后,二方面军经过商议,决定化整为零,北上至敦化、和龙等地方,以小队形式,去寻找敌人防御的薄弱点实施游击行动。
其中,二方面军在3月25日,于和龙县红旗河一带的一次行动最为成功。
当年3月中旬,二方面军在总指挥的率领下,对日伪和龙县大马鹿沟的伪警察队本部实施了袭击,此战歼敌数十人,缴获了不少物资。
战后,日伪当局极为恐慌,毕竟到处都是抗联,得抓紧剿灭力度才行,所以在当月的20日,调集了和龙境内的所有日军守备队,又加上当地的伪军共五百余人,准备对抗联二方面军实施“围剿”。
得知这一消息,二方面军总指挥果断将部队埋伏在和龙县红旗河以北的山林中,到了25日中午,随着敌军完全进入埋伏圈,二方面军总指挥一声令下,战士们发出了“为杨司令报仇”的怒吼,与敌人展开了殊死搏斗。
经过接近两个小时的激战,该股日伪军共被二方面军歼灭300余人,带队的日军将领前田也被抗联击毙。
消息传来,日伪军内部人人哀叹,“抗联简直是杀疯了!”
前田被击毙后,关东军上层怒斥野副昌德,被训成孙子的野副昌德恼怒无比,决定彻底解决这支抗联队伍。
为了达到目的,野副昌德把和龙县周边几个县的兵力全部调至和龙,开始大规模的搜索,誓要消灭二方面军。
在这种情况下,二方面军面临的压力可想而知,牺牲的战士一天比一天多,加上粮食、医药等物资的匮乏,到了当年即将大雪封山的11月时,这支原本有七八百人的队伍,只剩下不足一百人了。
为了保存革命火种,二方面军最终不得不做出入苏的决定。
而与此同时,由陈瀚章担任总指挥的抗联一路军第三方面军,境况则要比二方面军更为艰难和困苦。
陈瀚章,吉林敦化人,1933年入党,1934年开始担任抗联第一军第二师代师长,而他所经历过的战斗中,有一个极为显著的特点,那就是专挑“硬骨头”,也就是专打日军的精锐部队。
如在1936年5月,陈瀚章部与日军佐藤留次郎部遭遇,该股日军为清一色的日本关东军,装备精良战斗力强,可以说是精锐中的精锐。
但就是这么一个精锐部队,最终还是被陈瀚章打的丢盔弃甲,仅有佐藤留次郎带着小部分警卫落荒而逃。
还有在1937年,陈瀚章率部在安图县大沙河一带与日军展开激战,此战共歼敌500余人。
资料记载,仅在1939年的6月至当年12月,陈瀚章部就与日军发生过多达55次的战斗,并成功击毙包括日本关东军军佐、尉级军官等多名日军军官。
而陈瀚章最著名的战绩,便是1939年年底的寒葱岭伏击战,此战陈瀚章以500兵力,全歼了一个日军中队了,并击毙带队的日军指挥官松岛幸吉大尉。
正是因为陈瀚章过于“凶悍”,在日军的资料中,就称呼他为“虎将”,为了抓到陈瀚章,日军甚至开出了5000大洋的高价悬赏。
同样也是因为陈瀚章率领的第三方面军战力惊人,所以在杨靖宇牺牲后,第三方面军成了日军的重点打击对象。
从1940年的3月底开始,日军如附骨之蛆一般 ,几乎是每天都追在三方面军的后面,这就造成三方面军始终处在不断地与敌交战和转移之中。
而这种情况,导致三方面军损失极大,到了当年四月份,就连陈瀚章本人也不幸负伤。
在此之后,陈瀚章苦苦坚持,而部队的规模也越来越小,至当年的八月份,三方面军只剩下原来的一半人马。
而到了当年12月初,陈瀚章身边则只剩下十几个队员。
1940年12月8日,由于叛徒的出卖,已经弹尽粮绝的陈瀚章位置被暴露,日伪军调集重兵将他包围在南湖头湾沟村,为诱降陈瀚章,敌人开出丰厚条件,但陈瀚章不为所动,最终慷慨殉国,年仅27岁。
陈瀚章牺牲后,三方面军仅剩的队员与第五军的一支小部队汇合,但经过之后的数次战斗,这些队员基本牺牲,最后只有不到十人活了下来,并退入苏境。
最后就是第一路军的警卫旅了,杨靖宇牺牲后,警卫旅由政委魏拯民直接领导。
而随着形势的不断恶化,警卫旅也是损失惨重,当时为了分散目标,警卫旅分成了两个小队,其中一个小队转移到宁安一带活动,但在当年的八月,该小队遭遇大股日军,激战后全部牺牲。
另一小队也是牺牲大半,最后不得不退入苏境。
而留在桦甸密营的魏拯民,由于心脏病愈发严重,加上饥饿、严寒,最终在1941年的3月8日牺牲(一说是被叛徒出卖,遭到日军围攻后牺牲)。
牺牲之前,尽管面临愈发艰难局势,但有着高度革命乐观主义精神的魏拯民,依旧没有丧失对抗战胜利的信心,他在一封写给中央的信中这样说到:
“尽管敌人向我们疯狂进攻,但我们仍然以百折不挠的革命精神,打击敌人的一切进攻,我们会愈打愈强的”。
至此,由杨靖宇领导的抗联一路军各部,或大部阵亡,或小部退入苏境,但仍有还坚持在东北大地上继续与敌斗争的战士,即便是处境更为艰难,但他们仍然满怀信心,因为他们知道,只要抗联还有一个人活着,那胜利就一定会到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