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六周年那天，我问丈夫讨要一个礼物，他勉强点头。

我拿出离婚协议：「给我签个字就行。」

丈夫面带嘲讽：「怎么，新手段？抚养权我可是不会给你的。」

「可以，我不跟你抢。」

孩子？想弄死我的孩子，不要也罢。

01

林然随手翻看着我递过去的离婚协议。

脸上挂着嘲讽，态度轻慢。

「季舒雨，这次做戏倒是做了全套，就是漏洞也太明显了点。」

我懒得和他闲扯，拿出一支笔递给他：「没问题就签字。」

林然拿过笔捏在手里：「这又是在哪学的新手段？你这离婚协议里可没提到孩子，抚养权我是不会给你的。」

我受够了他这一副居高临下点评我的态度，胡乱点点头：「给你给你，我不跟你抢，你快点签字吧。」

正值盛夏，我先是在闷热的杂物间等了他两小时，紧接着又被带进他冷气十足的办公室。

浑身的汗被冷气一激，现在头昏脑涨的，他还在这爹气十足的摆架子。

爹的，最烦装逼的人。

诺大一个公司，居然告诉这个总裁夫人没有空余的会客室。

更可笑的，那个无亲无故的赵斐在这个公司，有专属的休息室。

我现在看见林然那张脸就烦：「你到底签不签？」

林然盯着我看了一会，居然噗嗤一声笑了：「这是闹什么小脾气呢？」

这种听不懂话的人是怎么做生意的？

「我只想和你离婚，越快越好，不想跟你有一丝一毫的牵连。我说的够清楚吗？你的理解能力有问题吗？」

林然耷拉着眼皮沉默几秒。

「可以，但是先说好，这次就算你后悔，我也不会再给你机会了。」

我第一次想离婚的时候，态度也是很坚决的。

那时候我甚至愚蠢的想要用净身出户，换取孩子的抚养权。

按理说，孩子还小的时候，打官司是母亲赢的概率大。

可我的情况不一样，我的精神曾经遭遇过很大创伤，林然的父亲拿着我的病例轻飘飘的告诉我：「你可以随时离开，孩子你带不走。」

是啊，一个精神曾经出现问题的母亲，怎么可能拿到抚养权呢？

我垂头看着怀中正对着我笑的孩子，妥协了。

林然的父亲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象征性的安抚我：

「女人就在家好好相夫教子，林然外面那点事，在圈子里根本不算什么，你闹起来也只是把自己闹成笑话。」

「日子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能过得好，林然也没把人带到家里来，够周全你面子的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我不知道这些话林然父亲有没有告诉林然，反正我在那次之后跟林然就已经没什么话可说了。

林然拿着笔，悬在签字位置上方。

「想好了吗？这可是最后一次机会。」

「你再回头，我可不会心软了。」

我手指点在协议书上：「别磨蹭了，你不会是舍不得钱吧？」

02

林然认为可以用孩子拿捏我，也是有一定道理的。

我确实曾经把林琪当做命根子一样守护。

林家父子拿着这个孩子踩着我的底线让我一退再退，我让出职位，回家做全职太太，必要的时候被打扮一番妆点林氏的门面。

林然以爱妻人设示人，一次一次在媒体面前向众人讲述他是如何陪伴我走出心理阴影，而我则要坐在旁边，一次一次被迫回忆那些锥心刺骨的疼痛。

再面带微笑态度柔顺的，肯定他对我的奉献，

在外温柔体贴的林然回到家，就摘下了面具，对我和林琪平等的都是一副冷脸，偶尔敷衍的揉揉林琪的头，不多说一个字。

可笑的是，林琪崇敬仰慕他的父亲。

他时常看着荧幕里那个温润如玉的父亲，拍着小手为父亲鼓掌：

「爸爸太棒了！爸爸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

我没有在孩子面前提及过我们之间感情的事，我也从未对孩子讲述他父亲的成功。

家里保姆平时更是没有对他乱说什么。

可就是这么奇怪，他无师自通，把父亲不常回家和父亲有成就这么两件事划上等号。

我询问了很多人，大家都告诉我孩子天生崇拜父亲是很正常的事情，也都在劝我没必要强硬的让这么小的孩子接受父亲不爱他这种残酷的事。

从那之后，我只是带着他去接触大自然，带他玩乐高，给他安排适合他的各种娱乐项目。

没想到有些孩子，就算是自己生的，也是养不熟的。

前段时间我意外从楼梯上摔下来，肋骨骨折三根，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钝痛。

在医院躺了一个星期后，我怕林然照顾不好孩子，强行出院回家，却在家门口听见林琪稚嫩的声音：

「妈妈没死，只是受伤了。」

「那么高的楼梯，她怎么没死呢？」

「如果妈妈死了就好了，那我就可以换一个新妈妈了。」

「赵阿姨，你可以做我的新妈妈吗？如果你是我妈妈，那我爸爸一定经常回家。」

我推开门，赵斐和林然并肩坐在沙发上，林琪依偎在赵斐身边。

好一副团圆美满的样子。

三个人齐齐望向被护工搀扶着走进来的我，林然皱着眉，好像对我打扰了他的温馨气氛。

赵斐抿着嘴笑起来：

「哎呀，舒雨，孩子刚刚跟我开玩笑，你不会因为小孩子的玩笑话生气吧？这个年纪的孩子也只是靠本能分辨喜不喜欢，太多的道理他们不懂的。」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林琪像个炮弹一样向我冲来，一头撞在我身上：

「都怪你，都怪你，你怎么没死呢？你怎么没摔死呢？」

「书上都说妈妈死了爸爸就会把新妈妈带回来，我要新妈妈，我要吃肯德基麦当劳，我要做云霄飞车！」

肋骨痛，心也痛，眼泪控制不住的滑落，赵斐还在旁边像个母鸡一样咯咯的笑。

原来有些人生来就带着残忍和暴戾的基因。

灰姑娘的故事，保姆给他讲过，他当时问过我：「为什么辛迪瑞拉换了一个妈？」

我说因为她的妈妈去天堂了。

原来他当时是这么理解的，他只关注妈妈死了就可以换妈妈。

原来他那个时候就厌恶我这个妈妈。

原来，那莫名其妙出现在楼梯上的水，是他撒上去的。

他那时，甚至还没见过赵斐，他认为我死了，换谁都可以。

我只住院一星期，赵斐就算宠溺他，也最多只宠了一个星期。

哪怕我和他讲过很多次因为炸鸡要用到起酥油，他消化不好，吃过就会上吐下泻。他也明明尝试过。

哪怕我告诉他云霄飞车不是他现在这个年龄能坐的，等他长大就可以。

就算这样，他还是对我满怀怨恨。

我仔细打量着这个怒目瞪着我的孩子，我为他付出巨大的代价，精心呵护照料……

只觉得可怕。

我生了个什么东西？

全程听着林琪冷血发言的林然，到最后也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

「小孩子的话，别往心里去。」

03

林然到底是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

他一边签一边冷淡的对我说：「今天就搬出去吧，孩子我会让管家去带。」

我点点头：「没问题。」

林然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笑话，无所谓，我看他也像。

04

当初得知我家即将和林家联姻的时候，我是很开心的。

林然身边干净，也没有沾染什么陋习，外形斯文俊秀，谈吐彬彬有礼，林家人在当时待我也是敬重有加。

我曾经也想过，虽然开始只是利益联合，但是感情怎么发展，始终要靠我们两个人经营。

婚后，我和林然确实曾经有过一段幸福稳定的婚姻生活。

他会在我皱眉的时候努力反思自己错在哪里，然后给我发来检讨。

我看展的时候，视线稍微停留的作品会被偷偷送进我的展柜。

他会在他父亲想劝我给肚子里的孩子做性别鉴定的时候坚决站在我身旁。

我那时憧憬着我们一起相扶到老的生活。

没想到，假的终究是假的。

婚后一年，我父母准备过来陪我生产，却遭遇了车祸。

我悲伤过度导致早产，还引发旧疾，被送到疗养院。

林然每周会来看我，似乎还是那么温柔，眼里却没什么温度，我感知得到他的疏离，但是精神却操控不了肢体。

过了大半年，我才从疗养院里走了出来，站在林然面前，告诉他，我要离婚。

就算沉浸在温情里的时候，我也从没大意的彻底信任林然。

正是因为这一点点保留，我才得以认清，林然在儒雅的外表下，是怎样一副恶心模样。

我在产房苦苦挣扎的时候，林然在盘点季家产业。

我被送进疗养院的时候，林然找到大夫了解我的病情，选择了极为“温和”的治疗方案。

我在疗养院被无休止的梦魇折磨的时候，林然和赵斐老同学重逢，相谈甚欢，甚至被几次拍到肢体接触。

作为女婿，作为丈夫，作为父亲，他都算是个人渣。

我迅速起草了第一份离婚协议，拿着他和赵斐近距离接触的照片找到林然，提出离婚。

林然当时表情讥诮：「别发疯了，我又没打算跟你离婚，你老实点，我会养着你的。」

我懒得和他废话，直接起诉，一边走诉讼程序一边找媒体。

林然父亲出手拦截了媒体通稿，找到我，威胁我。

我当时舍不得孩子，也不想让父母背上骗婚的罪名，明明联姻之前，我们家已经如实告知林家，我曾经生过病。

平时对我总是慈眉善目的林然父亲，冲我露出一个公式化的笑容：

「当初你父母可没跟我说，你有精神病史啊，季家骗婚，哎呦，这名声……」

「你说，一个精神病，怎么在商界立足呢？」

「你说要是大家都知道孩子的母亲是个精神病人，他会不会被歧视呢？」

「我们林家当然是无所谓了，反正林然是个健康人，他可以再生嘛，只可惜这个孩子，这辈子毁喽。」

我浑身恶寒，对面的不像个人，他像个人面兽心的畜牲。

最后我还是低头放弃离婚的想法，结果一步退，步步退。

好在，他们父子实在太自信，认定了可以用孩子牵制我一辈子，在财产方面对我防备的并不多。

林然用各种方法侵蚀季家财产，踩着我的自尊博取名声，到现在，这些合理合法的有我的一半。

孩子可以不要，钱必须给我。

我现在孤身一人，无牵无挂，我没有软肋。

05

我带着整理师团队回到江家老宅。

林琪抱着炸鸡桶团坐在沙发上，嘴角都是油渍，碎渣掉在沙发上。

几天而已，平日里看着粉雕玉琢的孩子，脸蛋居然有些干裂。

他抬头看见我，得意地笑了：「你不让我吃，我就要吃，气死你。」

我移开目光，给身后的整理师一份清单，我带来的油画、摆件，我给林然定制的西装、袖口，还有我的私人物品。

能搬运的带走，带不走的就地销毁。

林琪眼珠转了转，突然冒出一句：「这就叫欲擒故纵。」

我在一片凌乱中转过身，对上林琪的眼睛：「你从哪学的词？」

「赵斐妈妈教我的！」

他给妈妈两个字加上重音，紧紧盯着我的表情，大概在期盼我露出失落悔恨的笑容。

我确实笑了，摸摸他的头：「妈妈最后教你一句，祸福无门，唯有自招。」

林琪低头思索，而后抬头：「我明白了！你在吓唬我！」

「爸爸说，季家倒了，你得靠我才有幸福生活，我就是福气。」

「你别赖着我了，我不要做你的福气，我要做赵斐阿姨的福气。」

还真是，一脉相承的冷血和傲慢。

关我屁事。

「随便你怎么想吧小林琪，可以选择的话，我也宁可生出来的不是你。」

说完，我带着人走出林家。

祸福无门，他们自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