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来临之际,大家都在忙着置办年货,准备与亲朋好友团圆饯节。我也打算准备一些心意,好去拜访我们的老领导。老领导人缘极佳,做事也算光明磊落,是我在单位里尊重的长辈。虽然他已经退休多年,但大家对他都是非常敬重的。

我托人从老家乡下特地运了两瓶上好的老酒,准备带着去拜年顺便问候老领导。这两瓶酒可都是地道的家乡私酿,泥沙酒坛里长期窖藏,刚打开就能闻到醇香扑鼻的酒香。这些老酒都是贮存了十几年的珍品,早已是非卖品,在我们这一带也很难买到。

大年三十的上午,天色阴沉沉的,外面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我拎着那两瓶酒敲开了老领导家的门。打开门的是刚把小孙女抱出浴室的老伴,她见是我,忙招呼我进来,说老领导正在和孙女闹着玩呢。

我刚进了客厅,老领导就热情地迎了上来,嘴里叽叽喳喳地逗着小孙女。见到我,老领导连忙站起身,痛快地同我拥抱了一下,笑着说:"哎,老张啊,还以为你这小子不来给我拜年了呢!你瞧瞧,这小姑娘多是个臭美的丫头啊!"

我赶紧从包里拿出那两瓶酒,双手捧着递到老领导面前,说:"老领导,都是托人从老家特地带来的,这可是咱们家乡的私酿好酒,您老尝尝味儿!"老领导接过酒瓶把玩了几下,很是高兴地说:"行啊张儿,你还是老样子,没亏待了我们啊!"

老领导随后把我让在沙发上坐下,亲自给我沏了一壶上好的龙井,然后拿过那两瓶酒认真把玩起来。过了一会儿,他说:"好酒啊!哪一年的酿制啊?你可别跟我糊弄,我这儿也还有好几坛子老酒呢。你可拿给我尝尝,有几分火候?"

我忙说:"这可都是家里珍藏多年的私酿老酒,泥坛窖藏,每一坛酒的年份都有记录。您老尝尝便知,是不是有几分老酒的余韵了!"

说着,我小心翼翼地从那两瓶酒中捻出一小撮黄澄澄的酒渣,递到老领导鼻子底下。老领导闻了闻,眉开眼笑地说:"好酒!这的确是几十年的陈酿了!你小子行啊,就是不知我这把年纪能不能喝这么烈的老酒了!"

我笑着说:"老领导,您老身体一向硬朗,怎么就笑不消几杯陈年酒了呢?我们两个半斤八两,您就别跟我来这一套了。就当是敬您老的心意,您老尝尝再说。"说着,我就把其中一瓶酒小心翼翼地扭开了瓶塞。

那酒香顿时在房间里氤氲开来,沁人心脾。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面而来,闻起来简直比买的名酒都要好。老领导也迫不及待地接过我手中的那瓶酒,对着散发出阵阵馥郁香气的瓶口猛闻了几口,低声赞道:"好酒!这可真是好酒啊!"

说着,他从橱柜里拿出酒杯,给自己和我各斟了一杯酒,说:"张儿,陪老头子我尝尝这酒!"我忙接过酒杯,和老领导遥遥相对,举杯抿了一口。轻轻一尝,入口醇香扑鼻,余香回转,层味悠长,几分酸甜苦辣悉数体会,再也找不出什么酸涩杂味来,的确有出众的品质。

老领导也是垂涎欲滴地品了一口,脸上现出狂喜之色,赞不绝口地说:"好酒!好酒啊!这可真是好酒!咱们坐下来好好喝两杯!"说着,他就把整瓶酒都倒在了杯子里,而后对我说:"张儿,喝啊!这可是好酒,我们今天就痛快痛快地喝个饱!"

老领导一口干了半杯,咂巴着嘴说:"嘶,好酒!能解渴去燥,先止渴,润肺又生津!你这小子啊,这可是好东西,好东西啊!"我也就学着老领导的样子一口气喝下半杯酒,立马就被酒味扑了个满怀,闷在酒香里透不过气来。

我和老领导你一言我一语,就这样痛痛快快地把一整瓶酒给见了底。期间,老领导夸赞了我许多次,说我们年轻人懂得做人处事,什么都好。喝到后来,我发现老领导也不太清醒了,脸颊通红,高谈阔论起来,东拉西扯,说了不少有的没的。

喝到最后,老领导似乎也意识到喝得有些过了头,忽然清醒过来,嘴里嘟嘟囔囔地要拿出第二瓶酒。不过想到我是他的下属,以至于一时之间也不好开这第二瓶了,他只能和我含混着说:"好酒啊张儿,这可得多喝两杯,舒坦啊!"

我知道他已经醉了,也就顺水推舟地说:"老领导,这酒确实好,不过恐怕我们年纪大了,酒量不如以前,喝多了可就不太好了。这第二瓶咱们改天再喝吧,我先拿回家慢慢品尝。"

老领导也知道自己今天已有些过量了,就没再坚持开第二瓶,而是把那第二瓶推到一边说:"就这第二坛子没喝完,你改天再拿回家慢慢品吧。真是好酒啊,你小子知道我们老领导的口味!"

说着,他就想站起身来送我出门。可是站起来就晃了晃,差点跌倒在地。他的老伴见状忙扶住他,对我说:"张儿,这老头子喝多了,你先回去吧。明儿个咱再聊。"

我只好站起身来,可就在准备向两口子告辞时,老领导却招呼我说:"且慢!你小子给我送了这么好的酒,我这里也得给你点儿东西。你等等!"

说着,他就扶着老伴的手转身进了里屋。我也不知道他想给我什么好处,只是略感有些为难。等了一小会儿,老领导扶着老伴的手又出来了,手里提着一个大箱子。只见他笑嘻嘻地把那箱子往我手里一塞,说:"张儿,这是我给你的!没啥贵重,就是点年货,你拿回去尝尝鲜!"

我一看,赫然是一整箱手掌大小的大红车厘子!我受宠若惊,忙说:"老领导,您老太客气了,这车厘子怎么使得?您老自己留着慢慢吃吧!"

老领导却不由分说,把那箱子直接塞到我手里,说:"拿着就是了!我知道你年底不太有闲工夫出去采购年货。这车厘子是最上等的,我可是托人从新疆专程去运的。你就当给了我几坛好酒的回礼,喜欢吗?"

我有些哭笑不得,只得捧着这尺来宽的大箱子说:"谢谢老领导啦!"

老领导挥了挥手说:"哎,你就当是我给你的新年嘉礼,新年快乐啊!"说着,他就扶着老伴的肩膀回到屋里去了,不再来送我出门。

我也就这样捧着那整箱车厘子,困难重重地离开了老领导家。出了老领导家的门,我心里直犯嘀咕:老领导真是怪人,自己托人千里迢迢买来的新疆特产嘉礼,没有给自己家人吃,倒是好心把它们给了我。

这车厘子虽然人缘不错,也是应景的过年美味。可我一个人在外租房倒是难得尽兴,以前过年回家我也没带来这种水果,家里人怕生,我也不敢轻易带着车厘子回乡下。

想来想去,我也是云里雾里,不明就里。我又把那个大箱子掂了掂,的确是箱子里塞满了大大小小的红彤彤的车厘子,沉甸甸的。这可怎么处理,总不至于直接扔掉这份老领导的心意吧?

我把车厘子捧在怀里,百思不得其解。忽然,一股淡淡的酒香自箱中散出,醉人心脾,令我心旷神怡。我顿时醒悟过来:老领导今天是故意要把我酒醉心醉,所以才一口气不离杯地和我痛快喝下了一整瓶陈年佳酿。

这身教,真是太高明了!待我半醉半醒之际,老领导就拿出这箱子车厘子塞到我怀里,不由分说要给我这个下属馈赠回礼。可这究竟算是礼物吗?还是老领导对我的一种赏识?一种权力对一般人的馈赠?

我也得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当是老领导顺手从家里拿了这箱车厘子送给我吧。想来想去,的确我应得这个馈赠。自打老领导退休后,我一直是兢兢业业为单位服务,处事端正,也算是一个小小的好员工。今天又送了两坛上好的私酿老酒,老领导也算是给我这个小小下属以相应的回赠和酬谢了。

那我也就识趣地收下老领导这份馈赠吧。我捧着这一箱车厘子,信步往家走去。一路上我都在想,我何德何能能得到老领导的这份回赠?毕竟在整个单位,能得到这种上好"馈赠"的也就我一人而已了。

但我很快就释然了。老领导固然已退休多年,可他的既往权威和分量还在,人缘也仍在。他今天把一箱车厘子如此大方馈赠给我,其实就是在暗中告诉我:他对我的为人尤其是今天捧场的行为很是满意,是在给我以极高的赏识。只要我保持如此诚恳为人,定能在单位步步高升,前程无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