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静 图/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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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见
生命中，总有些遇见，会在人生的某个阶段启发着，迷茫的你，纠结的你，或者不知足的你。
前几天的七夕，来到山间，带领孩子们戏水。孩子们流连忘返，我却在炎炎夏日里，百无聊赖，寻觅荫凉，躲避酷暑。
郁郁葱葱的山脚下，却并无参天耸立的大树，遮蔽当空的烈日。不喜热闹的我，不想近水，看到三位六十来岁的老人，拉着家常，悠闲喝茶，凉荫还算可以。鼓起勇气，走近。
老人热情招呼我喝茶，让座，闲谈。很快，夫妻俩有事，下山了，把卖山泉的摊子拜托给了一位大姐。大姐带着帽子，我在她身后，并未看清她的脸，一股风刮来，大姐说，有点风了，帽子也不戴了，凉快一下。
摘下帽子的大姐，肤色黝黑，但并未遮挡住她的气质，重眼双皮，富态的脸庞，与那一身近似老年装的衣服，并不搭调。我心生诧异。看见有人要买水枪，大姐赶快往河边走，忙完又回到座位上。
那是你的摊子？我主动搭讪。是的，天热，我们闺女看见我晒成这，泪都出来了，但为个人，不干会成，昨晚回去，我又去地里打了药，今早四点都起床了薅草了，还种十来亩地哩。早上下了一阵子雨，淋透了。
你也五六十了吧，可不敢这么拼，这么热的天，身体要紧。看着她，我就想到了一样勤劳能干的母亲和婆婆。但她明显看起来年轻几岁。
不怕你笑话，一天也停不下来，家里还有债，儿子还没娶媳妇。咱俩不认识，我才愿意给你说说。当家的前年十月走了，整整耗了我八年，最初是胃出血，后来肝硬化，这八年，我几乎天天给医院打交道，半夜叫救护车，成几个月呆在医院，是家常便饭。
原来，我们家是村子里的富户，孩子爸爸在河北包工程，我也帮忙带工人干，后来，他就是在石家庄生的病，为了他的病，我们前前后后花了一百多万，报销后，一百多万。
给儿子准备的婚房也卖了，别人都劝我放弃，连医生都说，这是必死的病，你太任性了。可是，我不忍心，白白净净的一个人，多大个子，一直到死，都没有变样子，医生都说，可惜了。
我不敢给别人说，除了我娘家，没人知道他得了肝硬化，当初胃病大出血时候，他的堂弟还在我跟前说风凉话，有些人，怪能干，怪能挣钱，可是一场病，啥都没了。有些亲戚是帮忙的，有些是看笑话的，说了也不起作用。
看着泪眼丝丝的大姐，我不忍心去打探了。我安慰道，你长得富态态的，耳朵垂子那么大，后半生应该会享福的。
大姐笑了，都说我长得有福气，但这六十年了，我可没少出力，自从他生病，我边挣钱边陪他看病，在郑州，我去湖南菜馆学厨师，18年时候，工资能开到5000，现在六十了，年纪大了，人家不要了。回来后，我支个摊子卖肉，半扇子猪肉，我扛起来就走了，但不惜力，落了腰疼的毛病，天阴下雨，浑身难受。
有孩子们呐，俩闺女，一个儿子，你老了，日子不会差，我想办法安慰。大姐笑了，儿子也很孝顺，他爸走后，在家里陪了我半年，因为他爸的病，媳妇都没人给说，三十多岁了，我想想都难受。
闺女吧，各自都是一家人了，三年疫情，终于熬过来了。嫁在石家庄的大女，因为疫情，加上生了老二，一个女婿养了六口人，父母还多病，孩子奶粉都买不起，女婿都抑郁了，整夜睡不着觉。她爸去世，因为疫情也不方便回来，闺女哭着说，妈妈，我就是能回去，路费都没呀。好在疫情结束了，她能出去工作了，现在好多了，我不操心她了。
二女好些，离得近，没少照应，她爸花了她好几万，女婿说，不要了，不让我有压力。大姐像是自言自语，也像是倾诉。泪，不时流落，但很快，脸上又挂上了笑容，甚至给我商量，收完秋后，找个啥样的工作比种地更适合。这是一张朴实的面孔，依然保留着曾经美丽的痕迹，很耐看，甚至有一股英气。但更多的是，历经磨难后的云淡风轻。
我说，想开点，说不定是你欠你他的，债还完了，你就轻松了。大姐笑了，都这样安慰我，没办法，我无怨无悔，花了这么多钱，我没心疼过，我心里稀罕他。临死前一天，医生让我放弃，我还赌一把，给他转到郑大一附院，但我还是赌输了。
他走了，都说我解脱了，但我心里空落落的，那么个大院子，我们俩一起生活了半辈子，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回去了，心里不是味儿。俩人的关系，和父母不一样，父母总有一天会走在你面前，你很快就接受了，但夫妻不一样，知道他已经走了，但我心里没有一天不惦念的。
絮絮叨叨，我也不知道咋给你说这些，平时，我很少给外人提及。大姐有点难为情地笑了。我说，反倒是你，大姐，给了我不少启示。
现在多少人，不知道惜福，不知道满足，去矫情，去制造内耗，包括我自己。比如这个七夕，有多少人因为没有收到礼物失落呐。比比你经历的磨难，我们都应该感恩生活，去珍惜看似平凡的生活，品味平凡生活中的幸福。大姐说，这么多节日，哪里过的完，不如安心生活。
傍晚的阳光依然炽烈，暑气蒸腾，下山时，大姐下来送我，隔着车窗，热情的邀请我下次再来。孩子们很诧异，妈妈，你咋能给一个陌生人，聊上那么久。
我告诉孩子，生命中有些遇见，是有意义的。比如今天，一个看似普通的人，她的人生经历，她对待生命的态度，对待爱人的态度，何尝不是对我们的感化。
*作者︱张静：河南省方城县中等职业学校教师。「青眼有加qyyjtcq」专栏作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