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苏越，我终于确定了一件事：我的男朋友，真的不是人。而且，他已经跟了我两世了。
……
风雷益，君子有过则改，见善则迁。
1.苏越篇
我从有记忆开始，无休无止、千篇一律的噩梦如影随形地跟着我。
梦境弥漫着诡异的红色迷雾，漫天飘落着黄白纸钱，周遭萦绕着的诡谲乐声。村落依山而建，斑竹林轻轻摇曳，溪流缓缓流淌。四个纸扎的人抬着黑白花轿晃晃悠悠、飘飘荡荡沿着崎岖蜿蜒的山道漫无目的地游走着。梦里没有一个“活人”，每家每户门口只立着一些形态各异、表情诡异的纸人。而浑身无力的我身穿喜服坐在花轿里，头上的盖头已经滑落，喉咙里发不出一点呼喊声。
……
纷扰的梦境、凌乱的碎片中，有着古老的村庄、黑白的灯笼、渗人的歌谣、摇曳的红烛、残破的砖塔，还有诡异的咚咚声……
即便在白天，我也偶尔会毫无征兆得陷入到神情恍惚的状态，好似“丢了魂魄”。
因为这事，家里人没少花冤枉钱，遇到过故弄玄虚的江湖骗子，也遇到过真正有道行的师父。
但那位师父却说，因为我上辈子曾经跟人配过阴婚，如今才招惹了这些事来。他没收我家里人的钱财，也没给出解决的办法，只说解铃还须系铃人，现在时机未到。要是强行修改因果，怕是会招来更大的祸端。
……
这些年，科学的、不科学的方法家里都用遍了。后来，我也似乎习惯了这样诡异的梦境与我相伴。
只是，每次从噩梦中挣扎着醒来的时候，我都会看到一双灰绿色的眼眸。那并不是人的眼睛，因为其中的竖瞳闪烁着诡异的光芒。这也导致了我非常惧怕拥有竖瞳的生物，例如蛇、蜥蜴……甚至是猫。
我对猫，始终有一种异样的感情。我很想靠近猫咪，却又惧怕它们竖瞳的模样。下班回家，偶尔能见到草丛中一两只流浪猫，它们闪着微光的眸子都能让我惊出一身冷汗。
直到最近一年，这样的噩梦才逐渐减少，因为我遇到了小益。
一年前的冬日，我跟他在高铁站相遇。那天，我在高铁上睡着了，又再度坠入到那个恐怖的梦境中。直到突然一双绿色的竖瞳出现，我才陡然从梦境中惊醒。下车后，我一直感觉恍恍惚惚，脑子里萦绕着梦境中那诡异恐怖的歌谣。突然间，我脚下踩空险些摔下几米高的站台。就在那时，一双有力的胳膊将我一把抱住——是小益救了我。
惊魂未定的我与他眼神对视。他的眉眼很好看，瞪大的时候还有些萌。那一刻，恐惧和迷茫全都烟消云散、荡然无存了。
跟小益在一起后，那种恐怖的梦境似乎就少了许多，或许是因为他带给我的安全感。
小益是插画师，平时不用坐班，就在家中接一些原画的外包工作。因为工作时间相对自由，他就顺理成章承包了全部家务。他做饭很合我的口味，还会将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到了点，他还会开车到我公司楼下接我回家。
小益很懂我，从一开始，他就对我的喜恶就了如指掌，甚至比我自己都了解自己。他似乎还有读心术，能立刻猜到我想做什么。这也导致闺蜜常常调侃，我是找了个“二十四孝”男友——不对，应该说是“全能男仆”。
与寻常的情侣不同，我和小益并未发生任何实质上的亲密关系。有那么几次，即便我言语暗示，但他总会用装傻的方式糊弄过去。难道他是什么“双洁派”吗？都什么年代了，他怎么比我还保守？当然，毕竟这事也是男女双方的意愿，他不愿意，我若是咄咄逼人也太奇怪了。从那之后，我也不再提及。
我因为这个事悄悄跟闺蜜吐槽过。闺蜜听后笑得肆意，“或许他有隐疾呢？趁年轻别耽误了。”话还没说完，她就笑得更嚣张了。气得我拿着枕头砸她。
到了夜晚，我喜欢搂着小益入眠。他身上散发着一种慵懒的、温暖的气息。每次抱着他，就像是抱着一只硕大的毛绒玩具。我喜欢看他熟睡的模样，柔和的轮廓、纤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铁青的下巴，伴随着轻轻的鼾声，胸口轻轻地起伏着。
我原以为，有小益陪在我的身旁，我将永远摆脱噩梦的泥潭，从而开启全新的生活。但那天晚上，恐怖的噩梦再度来袭，让我坠入到更深的深渊。
我挣扎着从噩梦中醒来，却惊恐地发现小益不在身旁。床头灯也无法打开，而手机一时间也没了踪影，我呼唤小益，却久久得不到回应。
此时的房间，比平时更加黑暗寂静。我在黑暗中摸索着，隐约又听见了那梦中才有的恐怖歌谣，仿佛夺命的诅咒让我心跳加速、无法呼吸。顾不上其他，我只能向门外冲去。但在打开房门的一瞬间，我才发现我并没有苏醒，而是坠入了一个更黑暗的梦境中：
整座城市黯淡无光，天空中只有一轮惨白的月投落下阴森冰冷的光芒。
我呼喊着小益的名字，除了风声，无人回应。我知道这是梦，但恐惧仍然侵蚀着我脆弱的内心。在这座熟悉又陌生的梦境城市中，我发了疯地跑。
突然，我的双腿像是被铁水浇筑了一样，根本无法迈动一步。
我茫然抬头，瞥见对面无人的树林中，一位老者正襟危坐，目光平静地注视着我。那人慈眉善目、须发皆白，像极了一些古早影视作品中的“世外高人”。
他开口了:“小姑娘，你的生命在流逝啊！因为你的身边有个怪物，他跟了你两世了。”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感觉冰冷刺骨的恐惧将我僵硬的身躯层层包裹。
“他就在你的身边，暗暗窃取你的能量。待到能量流逝殆尽，你的生命也就要终止了。”他的声音低沉、神色严肃。
我的身体无法动弹，想要回答，却欲言又止。
“凤凰山、斑竹溪，去那里解开你身上的谜团。”他的身影渐渐消失，但是声音依然在这个怪异的空间中回荡。
凤凰山、斑竹溪……凤凰山、斑竹溪……
正在我出神之际，一道白色的光影从我面前闪过，又幻化为多个幻影将我团团围住。我咽喉被一双无形的利爪死死扼住！我头脑发胀，意识也越来越涣散模糊，耳畔那若有若无的歌声渐渐清晰。
突然，一双暗绿色的竖瞳陡然出现在夜色之中。陡然清醒过来的我看见了那个长了一双绿瞳的脸——小益！
梦中的世界开始扭曲破碎，我如一片秋叶般无助地从深渊跌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