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李寻欢

编辑| 赤木瓶子

歌词里“英文可以少一点”、方言可以多一点、不要有脏字，做说唱要松弛，但又要有自己的个性。在优酷新说唱综艺《说唱梦工厂》的第一期，面对好奇的GAI和布瑞吉，周杰伦对“期望见到什么样的说唱歌手”给出了他的答案。

请周杰伦的好处显而易见。光是“周杰伦官宣新音综”的消息，就让《说唱梦工厂》在全网斩获了数十个热搜，更别提，这还是周杰伦第一次参加说唱综艺。

但很明显，这位华语流行音乐天王并不打算在这档综艺当常驻导师。他并不参与节目组海选，而是听GAI等人的“工作汇报”，看有什么亮眼的新人。他也与GAI等“厂牌主理人”在身份上明显不同，节目组给他的头衔是仅此一个且逼格满满的“音乐造梦者”，这与“见证人”刘德华之于《中国好声音2022》并无不同。

一如刘德华只是见证人，周杰伦也只是造梦者。这些噱头虽然吸引力度大，但综艺能否破圈，还是要看节目内容和选手实力，而从目前各大社交平台网友的反馈来看，《说唱梦工厂》的前景并不明朗。这并非今年开播的第一档说唱综艺。《中国新说唱》系列搁置3年后，爱奇艺今年终于推出了《中国新说唱2024》，该节目在3月份便早早开启预热，但5月初开播至今，只有河南说唱之神的《工厂》在网上泛起了一些水花。而在2017年的夏天，霸榜全网的却是说唱综艺《中国有嘻哈》。八年间，爱优腾芒B都推出过自己的说唱综艺，但热度明显疲软，有的甚至连市占率top20都挤不进去。开播即爆火的说唱综艺，为什么会沦落到今天？谁能挽救这个日渐疲软的赛道？

八年前，音综的竞争比现在还要白热化。《中国好声音》《我是歌手》《蒙面唱将》等头部音综更是几乎将音综赛道瓜分殆尽。在市场急需差异化的节点上，爱奇艺前副总裁车澈给出了他的新企划——《中国有嘻哈》。在《中国有嘻哈》播出前，业内对这档说唱综艺普遍不看好，因为比起欧美，说唱文化在国内相当小众，也并未进入主流的音乐市场，只是在自己的小圈子里流行。在《奇葩说》火了之后，爱奇艺CEO龚宇很爱强调一句话：“所有的爆款都产生于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创新领域和创新品牌上。”

正如《中国好声音》主打素人，《我是歌手》让成名歌手同台竞技，《蒙面唱将》将两者结合并赋予悬疑色彩，《中国有嘻哈》也是一个国内从没有人做过的全新领域。比起其它音综，它的赛道要更加垂直，更加细分：说唱音乐。

在《中国有嘻哈》之前，车澈做过《舞林争霸》《中国达人秀》等多档综艺，在做完最后一部电视综艺《蒙面唱将猜猜猜》后，他转身一头扎进了网综的怀抱。尽管无法理解年轻人的许多行为，但他还是从穿着等方面向他们看齐，并经常和团队里年轻的朋友聊天，用他自己的话说，是要“不顾一切拥抱年轻人”。

爱奇艺副总裁陈伟曾表示：“如果该节目做失败了，其他平台几年之内也不要碰嘻哈选秀了。因为该节目把所有的资源都配到中国最高配置了，别人再做也只能是失败。”陈伟这句话可谓名副其实。《中国有嘻哈》团队总人数破千，其中更是有4位可以独立操盘两个以上节目的总导演。为了做好该节目，他们制作了数十个美术场景，最多时用到了96个摄像，上百台摄像机，收录了600TB以上的原始素材。一季节目12集，节目组在录制到第6集时才开始进行剪辑，因为说唱在国内过于小众，节目组选择了剧集式剪辑手法，在每集结尾都留一个强悬念，以期获得较高的观众留存。事实证明，他们的策略相当成功。这种被后来的网友们称为“魔鬼剪辑”的方式，大大增加了节目的趣味性，让N多观众又爱又恨。

“你有freestyle吗？”随着吴某凡问出这个注定烙印在中国说唱综艺史上的问题，《中国有嘻哈》开播即火。“嘻哈”的热度峰值较节目开播前提升了556倍，登上过400多次微博热搜，在微博的话题讨论量超过2000万，阅读量超过70亿，播放量超过80亿，“freestyle”还成为那年的年度top10热词，让说唱从此从地下走到台前。

与节目热度相得益彰的，是恐怖的吸粉效果。《中国有嘻哈》播出后，节目前70的选手累计增粉2000万，GAI、VaVa、TT等头部选手涨粉均超百万，PG One涨粉更是超过300万，丝毫不亚于一部现象级影视剧对演员的助力。《中国有嘻哈》收官时，成为双冠军的GAI和PG One被万千观众热议，而得益于这部现象级网综的成功，节目总导演车澈也理所当然地升为爱奇艺副总裁。几乎所有人都以为，这是说唱综艺的元年，尽管有一些负面事件发生，但说唱文化终将在内地突破一个又一个圈层，达成一个又一个小目标。但没想到，更符合说唱综艺命运的，是“本以为是开始，没想到是巅峰”。

2017年年末，“李小璐疑似出轨PG One”的消息在社交平台广泛传播。从PG One的个人德行问题，到对其露骨歌词的批判，从说唱文化诞生以来的特点，到对说唱价值观的整体质疑，从《中国有嘻哈》参赛选手的负面新闻被频频爆出，到粉丝不满把词条“紫光阁地沟油”冲上热搜。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由一则桃色新闻牵扯出的一系列事件，影响到了整个说唱圈。紫光阁连发多条博文，批评PG One和《圣诞夜》，称公众人物的“以身试毒”对青少年影响极坏，要重视这种不健康的亚文化。共青团中央、新华网、央视网等党媒央媒也都发文批评，称“不尊重行业和观众……不配拥有嘻哈的舞台”。随后，参加《歌手2018》的GAI镜头被删除，缺席录制现场后，节目组官宣李泉补位；参加《快乐大本营》的VaVa，镜头被打满马赛克；PG One在微博之夜一度占据高位的投票被连夜撤下，而他本人也缺席了《中国有嘻哈》的长沙站巡演，并逐渐在互联网上查无此人。一个个咖位飞升的rapper，被集体按下了暂停键。

受此事件影响，《中国有嘻哈》第二季改名为《中国新说唱2018》，并在后来几季也延续了《中国新说唱》+年份命名的形式。其实早在《中国有嘻哈》诞生时，爱奇艺就有两点要求：一是歌词要青春、阳光、正能量；二是价值取向、舆论导向决不能偏。

但随着节目爆火，尝到热度和甜头的rapper们开始飘了。而超高的大众关注度，也让在聚光灯下被审视的说唱行业和rapper们，在一定程度上现出了丑陋的一面。2021年6月末，吴某凡与都美竹的相关事件闹得沸沸扬扬。最终，经公安部门调查，吴某凡因涉嫌强奸罪被依法刑事拘留，次年11月被北京朝阳法院一审判处有期徒刑十三年，附加驱逐出境。税务部门则对吴某凡追缴税款、加收滞纳金并处罚款，共计6.00亿元。至此，吴某凡成为内娱史上第一个被判刑的顶流。

但rapper们明显没有吸取类似的教训，仍然负面新闻不断。2023年8月15日，《青春有你2》选手杜紫怡在微博曝TangoZ性骚扰，称其在酒后对自己进行语言羞辱，且至今尚未道歉。同日晚间，TangoZ在微博回应称自己并未性骚扰，并已报警去调取酒吧监控。

除此之外，还有说唱歌手P图虚假捐款被网友打假，有说唱歌手被质疑抄袭最终退出比赛，“哈圈”被网友锐评为“无房可塌”的圈子，就连赵文卓上《披荆斩棘的哥哥》，网友们给他起的外号也是“哈人克星”，其中自然有对他武力值的认可，但也明显涵盖着对rapper们的讨厌。如此种种，不一而足。相比于其他赛道的艺人，说唱行业从业者过高的负面新闻率，让“中专男”与“rapper”成为带有鄙视意味的网络热词，也让说唱综艺被贴上了一个不稳定、不安全的标签。

自《中国有嘻哈》爆火以来的八年，爱优腾芒等平台推出过《黑怕女孩》《少年说唱企划》《说唱听我的》等十多档说唱综艺。

但没有一档说唱综艺能复刻《中国有嘻哈》的辉煌，哪怕是后来的《中国新说唱》系列。《一周的说唱歌手》在豆瓣上更是只有300多条短评，至今尚未开分。细说起来，这些说唱综艺都跟《中国有嘻哈》有不同侧重点，属于说唱赛道的再细分。《说唱听我的》区别于传统音综的录制手法和灯光舞美，《黑怕女孩》主打女性音乐理念和态度，《少年说唱企划》则致力于培养极具少年感的说唱新人。但就结果而言，这些说唱综艺在播放量、热度值、招商表现等层面都相当一般，不少观众甚至完全没有听说过这些综艺。唯一的一个例外，是B站出品，严敏担任总导演《说唱新世代》。该综艺至今在豆瓣拥有9.1的超高评分，放眼整个内娱综艺史上，口碑都排得上号，在贡献了《Love Paradise》《书院来信》等爆款说唱曲目的同时，还捧红了圣代、TangoZ、姜云升、懒惰等说唱歌手。

可以说，正是由于说唱综艺的此起彼伏，由于有关注度的rapper在市场上一直活跃，才让说唱被越来越多的人们所关注、喜爱，并让这块蛋糕不停扩大。

但成也萧何败萧何的故事古今皆然。如果说说唱歌手的不稳定，是造成说唱综艺难以再次收视口碑双丰收的决定性因素之一，那说唱赛道本身的问题，则要更加致命。早在2017年，知名音乐博主耳帝就谈到说唱综艺将要面临的困局：有着超级K歌文化的国家，好声音选秀挖了五年面临人才枯竭，而一个并没有嘻哈文化的国家，你觉得嘻哈选秀经得住几年挖？

耳帝的担忧已经被事实所印证。这些层不出穷的说唱综艺的确促进了说唱文化的发展，也培养了GAI、布瑞吉、小鬼、法老、JONY J等大批活跃在说唱市场上的歌手。2017年时，他们中的不少人还只能作为参赛选手出现，但早在几年前，他们就能在《青春有你2》等节目里担任导师，今年的《说唱梦工厂》《中国新说唱2024》中同样有他们的身影。“导师”也好，“厂牌主理人”也罢，换汤不换药已经很难给观众带去新鲜感。而即使是《说唱新世代》里最火的节目，也比不上一句“淡黄的长裙，蓬松的头发”给观众带去的反面震撼。

如此种种，都表明说唱综艺最后真正比拼的还是参赛选手们的硬实力，实力不行，再多的导师秀也无法弥补。

如果观众真那么想看说唱导师们表演，那今年最火的节目就该是《我是rapper》或者《说唱2024》，但很显然，当下最火的综艺是《歌手2024》。诚然，范丞丞这样的新制作人可以给《中国新说唱2024》带去流量，周杰伦这位“音乐造梦者”能给《说唱梦工厂》造一个最绮丽的梦，但如果参赛选手们“不说唱，没音乐”，那梦该造给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