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夜，我青梅竹马的丈夫丢下我去陪他公司发烧的新同事。
他说小姑娘无依无靠，能帮她的只有自己，却忘记了我也是孑然一身。
我强忍着心脏的疼痛，用尽全力拉住他的衣角，求他别走。
他却狠狠甩开我的手。
「余星，装病的把戏你要闹几次，这么多年你不是活的好好的。」
后来，我真的死在了那个深夜。
他却哭着说他后悔了。
1
深夜，屋外电闪雷鸣，京市难得见这样的大雨。
我和燕池呆在我们的家里，沉默地对坐着，各自眼神不明。
数不清这是我们第几次因为林清清吵架了。
前些日子，燕池的公司来了一个新职员，是个刚毕业的小姑娘，叫林清清。据说还是我们的学妹。
小姑娘长得甜美可爱，跟在燕池身后问东问西，一口一个学长的喊，被训了也不见沮丧，像一个不屈不挠浑身发光的小太阳。
最开始燕池提起她时，语气里总是带着嫌弃，说她笨手笨脚，不知道怎么招进来的。
那时我还总是劝她对学妹多一些包容。
可是后来，随着他提起林清清的次数越来越多，燕池自己也没有发现，他眼底的笑意早就盖过了嘴上刻意的奚落。我看着他的变化，沉默地听着他在餐桌上提到林清清在公司发生的事情，味同嚼蜡。
在他又一次提起林清清的时候，我终于忍受不了，将筷子拍在桌子上。
「燕池，可以不要说她了吗？」
燕池沉默的看了我一眼，似乎觉得我的生气莫名奇妙。
「这一个月，我和你的话题全是林清清，你跟我说的全是林清清在公司怎样，燕池你没有发现吗？」我盯着他的眼睛，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的说。
「我不想听你再提她了，好吗？」
他的脸色难看起来，似乎觉得我的话侮辱了他们纯洁的同事情谊。
「她只是一个小姑娘。」他冷冷落下这句，扔下碗筷去了书房。
结婚四年，他第一次对我冷脸。
为了一个只比我小五岁的小姑娘。
也是从那天起，我真正的意识到，在我不知不觉的时候，燕池的心和他的视线在一起偏移。
这个认知让我感到巨大的痛苦，我的眼泪不断砸在碗里，却还是机械地吞咽带有咸味的米饭。
自那以后，燕池再也没跟我提过他那冒冒失失的小姑娘，也没在跟我说起过在公司发生的事情，就好像是除了她，他无话可说。
我们二十几年来密不可分的关系，居然这么轻易的，出现了漏洞。
2
一道闪电划过，像利刃撕裂天空，直直的要劈到人身上来，我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只觉得一些刻骨的记忆一点点攀附我的身体，叫嚣着要把我拉入地底。
以往十几年，每个雨天，我都缩在燕池的怀里，感受着他的体温和心跳，才能觉得片刻的心安。
可是今年，我们在一个屋檐下，却像两个陌生人，他眼底清晰地映着他的不耐，我甚至不敢伸手讨要一个让我心安的拥抱。
我莫名的眼眶湿润起来，心脏也隐隐传来一丝抽痛，我努力调整呼吸，尽量让自己不要看起来那么狼狈。
「阿池···」我实在是不舒服，心脏的疼痛越来越清晰，一点一点吞噬着我的呼吸。
燕池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盖住了我轻微的声音，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接了起来，面上的焦急掩盖不住。
「燕学长——」对面传来小姑娘娇弱的哭腔，声音颤抖，却满是依赖，配上窗外时不时的雷鸣声。
让人忍不住幻想出小姑娘瑟瑟发抖的可怜景象，只想一想，便让人心生怜惜。
如果接电话的人不是我的丈夫的话。
如果那个怜惜她的人不是我的丈夫的话。
「学长——我的头好晕，浑身发热，外面的雷声好大，我一个人在家好害怕。」小姑娘呜咽着，向我的丈夫诉说她的害怕和脆弱。
我看向燕池，眼前一阵阵发黑。
他躲过我的视线。
衣服都来不及换，拿了把伞便要出门。
「燕池。」我叫住他。
他脚步一顿，却没回头。
「清清她一个小女孩独自在家，又发烧了，我不能不管她，你一个人在家不会有事的。」
我强撑着发昏的脑，扯住他的衣袖。
「燕池，可不可以不要走。」我的声音已经嘶哑，身体一阵阵发软，却不愿意放开手。
「余星，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恶毒，清清一个小女孩无依无靠的，她万一出了事怎么办！」他狠狠甩开我的手，我的身体摔在地上，像枝头的落叶。
可是燕池，我也是无依无靠，你忘记了吗？
他眼里闪过一丝愧疚，又很快被不耐代替，似乎极为厌烦。
「你别装死，每次都这样，仗着身体不好还要威胁我几次。」为了脱身，他不惜对我恶语相向。
我躺在地上，双目无神的盯着天花板，只觉得灯光刺的眼睛生疼。
「燕池，你还记得你答应我的吗？」
他还是没有回头，拉开门走了出去。
我听着他关门的声音，眼泪无知觉的从眼眶落了下来。
他明明答应过我的。
3
我青梅竹马的丈夫，为了一个认识几个月的小女生，背弃我们相爱时的诺言，将我一个人留在了下雨的深夜。
我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心脏处传来阵痛，连带着小腹也疼起来。
我没有力气起身，只好将自己蜷缩起来，试图给自己一点温度，虽然是徒劳。
过往的记忆在我脑海里飞速掠过，像刀片一样凌迟着我。
我和燕池从小一起长大，生命里重要的每一刻都与对方密不可分。
我因为早产，自小心脏就不好，几乎没有离开过药物，长得也比同龄人瘦弱许多，小时候总有调皮的小男孩欺负我，扯我的辫子1，弄脏我的小裙子。我被捉弄的不敢出门，躲在屋里偷偷一边吃药一边哭，任凭爸妈怎么问也不愿意开口。
是燕池，燕池向小朋友打听了我的情况，用几根棒棒糖轻而易举的贿赂了她们。然后闯进我的家里，牵起我的手，一声不吭绷着脸往外走。
他说，「星星，哥哥带你去讨回公道！」
我被他愣愣的牵着走，那一瞬间，幼小的我看到了自己的齐天大圣。
年幼的小手交握，他冷着脸，一户一户的上门，跟那些大人据理力争，将人说的面红耳赤，将自家的孩子拎出来像我道歉。
他告诉所有人，「谁都不能欺负星星！」
从那以后，燕池就成了我的保护神，再也没有人敢欺负我。而我擦了擦眼泪，便一直跟在他身后。
人人都知道，我是燕池护在手心的星星。
18岁之前，我的生活幸福而又满足，像小说里的女主角，父母疼爱，还有一个视我为珠宝的竹马。
却在那年一个雨夜，一场车祸，夺走了我的父母。
对方司机醉酒逃逸，车子碰撞的前一秒，父母将我护在怀里。
我在医院昏迷了一周，醒来映入眼帘的就是燕池的脸，和他的父母。
少年的心疼快从眼里溢出来，他眼眶通红，抱住病床上的我，眼泪打湿我的脖颈，炙热滚烫。
我却给不出回应，只能感受到心脏或急或缓的跳动，世界在我眼前褪色。
只剩刺目的红。
出院后，我对雨天便感到惧怕，曾经我总是喜欢踩着雨滴，跟燕池说，雨天真是一个浪漫的季节。
燕池总是跟在我身后，笨拙地给我撑着伞。
现在一到雨天，我的心脏便开始反射性的疼痛，我缩在家里的角落，只觉得四处都是刺眼的红色，它们张牙舞爪的掐住我的脖子，让我几乎窒息。
燕池闯进我家里看到我的时候，就是我在角落快要死掉的狼狈样子。
他慌慌张张的将药塞进我的嘴里，手指颤抖的不像话，明明快死的是我，他看起来却比我痛苦的多。
他紧紧地抱住我，力道之大，好似要将我嵌入他的生命里。
他说，「以后的每一个雨天，我都会陪你一同度过。」
他说，「星星，我就是你的家人，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他说，「星星，别丢下我，你快好起来。」
少年目光真诚又难过，拼尽全力去拼合自己情窦初开的，破碎的爱人，以爱为针线。
命运不愿意善待他的星星，他便自己守护。
我从未怀疑过，那时燕池的真心。
十几年来，无论什么情况，他都从未对我食言。
但承诺啊，永远在被爱的时候才做数。
曾经那么爱我的燕池，也在雨夜弃我而去。
我的意识逐渐不清醒，手机却响了几声。
是几张照片。
照片里，燕池将林清清拥入怀中，眼神温柔又心疼，像是对待什么珍宝。
我多久没看见过这样的眼神了，曾经独属于我的眼神竟然让我觉得陌生起来。
心脏的疼痛让我忍不住蜷缩起来，我的指尖颤抖着划过屏幕，拨通了燕池的电话，手机铃声一遍遍的响起，却始终无人接听。
我终于支撑不住，意识彻底陷入黑暗。
雨天真是个讨厌的天气，在这一天，我失去了我的父母，我的丈夫，终于轮到我的生命。
意识消散的最后一秒，我好像看见23岁的燕池，单膝跪地，虔诚地如同宣誓一般。
「我燕池，将视余星为我的生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