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个朋友黄工,河南小县城考出来的大学生,现在也算是地产行业内的专业人士,但不是老板,普通打工仔,他有次给我讲了一他自己的故事,听完很是感慨。
他说,前些年呢,为了能在工作之余赚点外快,他也曾撮合介绍业内一家大的开发商的A总与建筑公司的B总双方认识,而A总与B总彼此跟他也是此前的朋友,经他介绍,成功建立起了多次合作,他呢,就在项目合作中,赚点顾问费,算是个不错的副业吧。
但是在A总与B总双方的合作过程中,也曾出过一些问题。比如沟通有时候不太顺畅,异地配合成本过高,项目结款周期过长等等。
他呢,因为也是业内人士,站在专业的角度上,尽量磨合各方面的问题,有时候也会以专业人士给出些技术建议,帮他们解决点实际问题和协调与沟通。
但在有一次的业务合作上,不成想出了大问题,还是比较敏感的钱款支付上面出了事情。
A总所在的企业也算是业内有点知名度的大公司了,做得项目比较多,规模体量也比较大,A总是前两年刚跳槽过来的,所以想出业绩站稳脚跟,这也是为什么能有机会让他磋合与B总合作的一个原因。
国内这类公司,规模体量大了,内部管理层级就多,然后层层审批机制就少不了,在解款的时候,他们虽然不会赖账,但财务审批流程繁琐,账期也就相应的拉很长,再加上行业内压款是常态,建筑施工企业想拿项目,不事先垫资也是接不到工程的。
合作之初,他就已经考虑到了这方面的问题,为了彼此的利益,建议双方采用了分三次付款的方式,双主彼此也都接受,一开始项目进行得也正常。
可没想到的是,那时正值年末,A总所在的企业要进行年终财务核算,就暂时冻结了项目款项的支付,申请特批需要上报到集团总部,不但走流程需要拖很长时间,最终是否会特批也是未知数。
当B总这边知道钱一时半会儿打不下来后,就直接炸了锅了。因为项目施工是在异地,而项目在当地所需的很多工人,是B总特意为这个项目另外单独招的,其人工费用计入总支付款项,由A总这边统一结算。
现在钱过不来,他们雇的人拿不到工资,吵着要罢工。B总方面的工地负责人又正好外出不在现场,一群当月发薪日没有领到钱的工人就把项目办公室给堵了,当时办公室只有负责后勤和财务的几个小姑娘,她们何曾见过这种阵势,吓得躲在房间里反锁都不敢出来。
黄工了解情况后,也很着急,急忙请假跑到现场去调解。据黄工说,那场面……现在想想都心有余悸。
建筑施工企业,有很多小包工头,说白了,老板就是大的包工头,负责管理小包工头,小包工头自己招自己的人,然后拉过来干活,工人干活拿不到钱,第一时间找小包工头,小包工头搞不定就找大包工头,而这些从事体力劳动的人,他们表达愤怒的方式,可不像白领那样斯文,找不到当时外出的B总的负责人,直接就逮住了撞上门去的黄工,现场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他。
在这种情况下,你谈人生,谈理想,谈情怀?说什么都是狗屁!要知道国家明令禁止拖欠农民工工资,这种事可大可小,真要闹将起来,老板不占理不说,还容易被政府封了工地,那损失就大了去了。
黄工没办法,只好先把身上所有的现金取出来,请工人们吃了顿饭,承诺一定会尽快解决此事,才暂时把场面稳住。
B总第一时间听说此事,也出乎他预料,当天就紧赶慢赶,跑回工地,问黄工之后该怎么办?
当时黄工也很慌乱,心里没什么主意,就说当一切都没发生过,照旧干活,我再去了解下A总那边的情况。
A总那边得知情况也很慌,他去这个集团还没有站稳脚跟,如果此次负责的项目搞砸了,自己的位置就肯定不保。但是财务审批这事他做不了主,只能按上面流程走,他也催过几次,但是没有什么效果。
从工地上回到家已是深夜三更了,他老婆孩子早就睡了,但是黄工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就坐起来,重新梳理问题前后关系及目前的状况。
A总是典型的空降干部,新加入这家公司不久,曾和他提过公司内部关系较为复杂,他作为新项目的负责人,也承受着很大的压力。这件事情如果办砸了,他在集团的前途肯定会受到影响,搞不好年底末位淘汰他就是卷铺盖走人。现在项目施工已经干了小一半了,余下的时间也不够了他再换其它合作方了,况且就是换合作方同样也是要先解决当前的欠款问题才能洗脱干净。
B总那边是自己先垫资施的工,自己真金白银掏钱出来请工人做这么久,如果闹将起来,前面的钱就得全打水漂,所以项目如果不顺利对他来说也是不小的损失,所以肯定不想终止项目。
所以,现在问题的症结所在,就只是钱的问题。如果仅仅是钱,那么一切就都好办了。
第二天黄工通知双方,分析了项目利弊,然后说,项目后续的尾款,由他先行垫付,在合同中补充相关的内容,等A总拿到审批下来的款项第一时间再还他。
A总和B总都很吃惊,但他们知道,这是目前最好的解决办法。
当然,他们俩个不知道是,那是黄总当下搜遍全家,能够拿出来的全部家当,还有他老婆陪嫁过来一直没曾动过的嫁妆钱,准备留给未来孩子上大学娶媳妇用的。
在那个夜晚,黄工想了很多。
A总B总两人也是黄工认识多年的朋友,黄工对他们的为人还是很有信心的。如果这个项目黄了,作为中间人的黄工,断然不会有什么损失,但A总B总与他之间,可能再也不会有合作的可能性,甚至他会失去A总或B总这个朋友。更重要的是,人家出于信任,千里迢迢跑来找你合作,最后事情搞砸了,这传出去,别人会怎么看?
黄工说到这里,叹了口气,说道,虽然我只是个无名之辈,却也极为重视自己的名誉,更何况拿钱办事,既然应承下来,就必须尽全力做好,这也是我做人的准则。
接下来的日子里,黄工每天都会祈祷,千万不要再出什么漏子,倒不是怕钱打水漂,而是如果再出意外,他就真的没有能力控制局面了。
黄工不但每天都时刻的紧盯着项目进度,还专程跑到A总集团总部所在地,和他们的集团老总解释情况,争取加快特批进度。好在后续一切都还顺利,A总的公司内部对此次合作的成果评价很高,B总这边最终也拿到了全部款项——虽然前后拖了两个多月。
当项目接近完结,最后一笔钱到账时,黄工才终于放下心来,心想总算可以睡个好觉了。
大家举行庆功宴,A总端着酒杯对我说:“我们认识这么久,你最近的表现真的令我很惊讶,你比之前成长的太多。”黄工笑笑,什么也没说。
没有人知道,黄工在用网银转账给他们垫钱的时候,盯着那个确定按钮看了一个多小时。
没有人知道,黄工在项目现场,安抚愤怒的工作人员后,躲在卫生间里痛哭流涕。
也没有人知道,黄工在和比他大二十几岁的集团老总面前,手一直不自主的颤抖——长达两个多小时的交涉,没有为他准备座椅与水,即使是他的反复要求下。
黄工最后说:我成长了吗?我自己很厉害吗?我只是当时被逼的没的选择而已。
如果我有个好爹,我不至于为了赚点钱,接这样受苦受累的活,用不着为了争取早日结款,去受人家的气。
如果我有钱,我不会因为这笔垫款,导致两个月连肉都不敢吃,也不会每天晚上,都要做好下个月没钱交房租只能搬家的心理准备。
这一切,我都没有。没有,怎么办呢?靠自己拼啊!不然指望天上掉馅饼或者去买彩票吗?
这个社会毕竟很现实,信奉的丛林法则,永远都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你自己不够强,就注定会被社会淘汰。拼不起钱拼不起爹,就拼命!
一个男人只要还敢于拼命,就绝对不会是弱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