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苏东坡传》的乐趣,就是一边了解诗人的生平故事,禅悟其旷达的人生境界,一边欣赏那璀璨的诗词歌赋精华,于是便到处找来看。
丰富的情感,敏锐的笔触,让诗人的作品像万花筒般多姿多彩,他不但能大气磅礴对酒当歌,还可以演绎墙头马上儿女情长。如幽思切切的《蝶恋花.春景》。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
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
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这首词飘逸婉约,文字优美,有很多清丽可爱的意象,比如青杏,燕子,绿水,柳絮等,它们共同营造了一个情思绵绵怅然若失的意境。
暮春的景致很美,柳絮飘飞不必忧伤,围墙内荡秋千的少女,你是否知道,有人为你喜为你忧呢?这首词看似伤春,实则是抒怀。柳絮纷飞无着落,与诗人飘摇不定的境遇何其相似。
喜欢“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这句,它和“墙里佳人笑”相互照应,让人浮想联翩:柳丝在风中摇摆,柳树下秋千荡起,少女的笑声,更有燕子在柳间穿梭……哦,我承认我对燕子毫不掩饰的偏爱,我和燕子之间的二三事,也一点点浮上心头。
那是四月的一天,清晨,正在酣睡的我突然被惊醒了,院子里发生了什么?叽叽喳喳一阵喧闹:是一群燕子。它们看起来很激动的样子,一边以那清脆的声调互相应和,一边像一道道黑色的闪电来回穿梭。一会儿飞过屋顶不见了踪影,又忽地斜刺里冲回院子里,在屋檐,门廊,树梢来回打转。
近处的,远处的;高处的,低处的;飞来的,飞走的;是三四只,还是五六只?说不清。它们为什么这么长时间绕着我家的小院子撒欢呢?一个念头突然涌上我的心头,难道……难道去年南飞的那两只燕子,千里迢迢归家了吗?
但是为什么这么多呢?这么热闹的聚会,一样的黑色礼服,一样敏捷的身手,一样有韵律的鸣叫,让人眼花缭乱,让我不敢确认。等到燕子们追逐着飞远,小院暂时恢复平静,我赶紧跑到门廊下看,只见那像半个碗一样的燕巢,依然空荡荡的,心里便有些失落。
我这是第几次望着空空的巢发呆了?每天出门进门都会不由自主瞥一眼,心里会反复嘀咕:燕子该回来了,这会儿在哪里呢?它们一路风尘仆仆,飞过葱郁的高山,飞过湍急的河流,长途跋涉,一定很累吧。它们会不会迷路呢?它们会不会又找到新家了?它们白天会在清澈的小河边梳理沾满灰尘的羽毛,晚上会停在一棵幸运的树梢入乡吧。
这两只燕子在我家住了多少年了?说不清。只记得有一年春天,我家新修了院门,两边建了几间西房,西房凉快,于是便有了一个东西通透凉爽怡人的门廊。后来,连着好几天,我在西房里收拾,透过玻璃窗都能看到燕子,它们从梧桐树繁茂的叶子里钻出来,飞到门廊盘旋一会,又啾啾叫着穿云而去。我瞅着燕子矫健的身姿,心里有点莫名的欢喜,莫非燕子要来安家落户吗?
果然,多次考察后,这两只燕子似乎对环境非常满意,接下来就是一天天往来穿梭,耐心地衔泥筑巢。它们是多么可爱的建筑师!风里来雨里去,不知不觉中,墙上有了一个像碗一样的燕巢。它们又是多么可爱的房客啊,每一次俯冲,每一声呢喃,每一回盘旋,都像一圈圈涟漪我心底的湖面散开。这个略显孤寂的小院从此变得生动起来。
在农村,燕子是常见的鸟儿。与麻雀不同的是,燕子不会把屋檐掏得到处是洞,也不会把家安在空置的烟囱里,弄得人家冬天生炉子不通气,满屋子都是烟。燕子是喜欢自力更生的,它要自己一口口衔泥做窝。地址往往选择在遮风避雨的屋檐下,或者通风透气的门廊等处。这种家燕我们这边通常叫"喜燕"。
为什么这么叫呢?据说,燕子也代表家运与风水,代表吉祥如意,谁家住了燕子都是一件值得贺喜和炫耀的事。我们更是打小就被大人一再警告,不许打扰和伤害它们,否则就会有皮肉之苦。因此,在我们心中,燕子就有了点神秘的色彩,即使是最爱捉鸟摸蛋的孩子,也发自内心对燕子尊敬起来。
而燕子又确实太惹人怜爱了。"一身乌黑光滑的羽毛,一对俊俏轻快的翅膀,再加上剪刀似的羽毛,凑成了那样活泼可爱的小燕子"。这是小学课文里的小燕子,它们在郑振铎的笔下是多么传神,我想,能写的这么栩栩如生,又充满爱意,这位作家的家里是不是也住过小燕子呢?他必定也在早晨被燕子唤醒,追逐着它们来到田野;又在夕阳下的窗口陶醉于燕子的歌声,让那些可爱的音符落入书里,在字里行间律动。
这几天早晨出去散步的时候,就见有燕子三三两两的身影,它们或在空旷的田野里疯狂冲刺,或停在一根乌黑的电线上,像一个个弹奏着晨光曲的音符。这音乐简直太美妙了,有时候是"叽叽,叽叽"连续律动,跳跃而轻脆,如潺潺流水般活泼;有时候又如一道明亮的闪电,拖着长长的尾音从空中划过。
在这可爱的春天,邂逅这么可爱的燕子,确实是一件让人心情愉悦的事。而成双成对夫唱妇随的小燕子,又惹起多少人的艳羡与感慨,勾起人们多少浪漫的诗情啊。那些柳絮般飘飞的灵感,丝丝缕缕荡漾在孤独的窗口,也来到苏东坡的诗词里。
"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我这患得患失的心境,是不是也符合"多情却被无情恼"呢?正扒在窗口胡思乱想,耳边又响起"叽叽"的声音,心头一阵狂喜,燕子又来了,这回是两只!我隐隐有种预感,这就是我的燕子。
瞧,它们似乎在欢呼:回家啦,回家啦……它们扑扇着乌黑的翅膀,快乐地飞来飞去,它们在门廊里盘旋,它们箭一般飞向天空,它们飞回梧桐树上,它们又在晾衣绳上并排停了一会儿,它们歪着黑黑的小脑袋,左顾右盼,叽叽,叽叽,似乎在叙说着什么。
我不敢出门,怕惊动了它们,只在窗口默默地注视着,聆听着:我想它们应该在恣意抒情,或者和谁、谁、谁说,你好,你好!或者干脆在做诗。不是吗?瞧,土地那么松软,树叶葱茏,一朵朵白云铺开了柔情的意境,一簇簇蒲公英举起酙满阳光的酒杯。燕子归来带来了盎然的诗意。那我作为房东,没有什么表示也说不过去,于是我也应和一首,聊表心意。
《四月燕归来》
.
如何把四月想象成文章
它的篇幅短小,又痴迷于分行
野花是开篇,丁香开始翻页
燕子归家来,这恋旧的鸟儿
一场雨后如雾般的春光
.
烂漫的,清晨走来它
思绪明亮,蒲公英的黄花
"轰隆隆"呼啸而过的车辆
云朵飘移,闪闪烁烁
看得到谁的心思荡漾?
.
继续书写,四月像文章
燕子穿梭的意象,颤抖的尾音
反复呢喃,聆听的春韭
落笔轻盈,一如既往
虚拟的抒情在柳丝间晕染
【作者简介】
爱读书,爱写诗
爱孩子,爱交友
爱生活,诗意无处不在
谢谢关注@兰小亭
【原创不易,请勿抄袭洗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