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上人今日与淳安公主大婚,皇宫内外一片喜庆。
皇上一进门就把一众宫人吓得跪伏在地上抖如筛糠。
自从我被接到这凝香殿,他已经是不止一次责罚宫人了。
李德全时常求我给皇上多几分笑脸。
可我实在笑不出。
因为我的心,已经不会再爱任何人了。
01
皇上来的时候我正给子瞻哥哥做衣裳。
算算日子,我已经一年多没见过他,之前做的衣服也不知道和不和身。
“嫣嫣,子瞻要去南边上任,以后就不要给他做衣裳了。”
皇上屈身蹲下,按住我拿针的手。
我赶忙离了椅子,朝他行了万福礼。
“皇上贵为天子,臣女嫣嫣受之不起。”
皇上没起身,眼含苦楚地看着我。
自从被接进这凝香殿,我就再没喊过他一声昱谦哥哥。
曾经谁人不知,帝师家幺女嫣嫣与太子和伴读子瞻一同长大,形影不离。
当年可是昱谦哥哥,子瞻哥哥,我每天口里喊个不停,简直比自己亲哥哥还要亲。
想到这些,我心里酸楚,扭身抹了一把泪。
皇上起身把我拉进怀里柔声说道:“嫣嫣,子瞻不在,你还有我。”
我闭上眼,泪水不听话的扑簌簌落下来。
皇上,你要还是当年的昱谦哥哥就不会拦着我嫁与子瞻,更不会赐婚他和淳安公主。
我强忍心痛,平静地问。
“皇上,可否能恩准臣女去送一送公主和驸马?”
子瞻哥哥此次赴任远在千里之外,日后想再见恐怕是难上加难了。
“嫣嫣,子瞻新婚携淳安公主南下,遵照祖制,礼部拟定出城相送的名单里都是亲眷之人。”
皇上对我说话时面沉似水,面上透出我从未见过的威严。
他顿了顿,眼尾通红地盯着我,一字一句问道:
“不知嫣嫣你算在是哪方亲眷?这要是弄错了,可就会遭人耻笑。那公主和驸马的颜面何在?”
我在心里冷笑,自己竟然忘记子瞻哥哥已经是淳安公主的东床驸马。
那淳安公主地位和等尊贵。
皇上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当今太后掌上明珠,如此尊贵的地位怎能容忍臣女觊觎自己的夫君。
“嫣嫣,你真的想去送子瞻?”
皇上见我突然神色黯淡,说话口气也变得和暖不少。
我轻轻叹气,冷冷地回道:“若是皇上不准,那不送也罢。”
“嫣嫣!”
皇上板着我的肩膀,居高临下地望着我。
他眼神慌乱,才开口却欲言又止。
一向杀伐决断的皇上怎么也有慌乱的时候。
“皇上您就这么怕臣女去见子瞻哥哥吗?”我仰头迎着他的目光。
皇上一怔,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估计是没想到我会这么大胆顶撞他。
他推开我,指了指桌上我未做完的衣服。
“嫣嫣,是不是朕把你放在这凝香殿里太久,害你忘了还有君臣之别。子瞻如今是朕的妹婿,好歹也是半个皇家之人。当年他稚子顽劣,说是要许你姻缘的话你怎么能一直当真?竟然现在对还他念念不忘,又总做这些儿女情长的东西,叫朕的颜面何在?朕顾念旧情不追究此事,也望嫣嫣姑娘好自为之。”
说完皇上把未做完的那件衣服丢到地上,拂袖出了殿门。
内侍捡起地上的衣服,看着皇上离去的背影,对我小声儿埋怨:
“姑娘忘了这是在皇宫里了?没有巧言欢笑也就算了,怎么敢忤逆皇上!就不怕哪天命都不保。”
是呢,我怎么能忤逆皇上。
从他接我进凝香殿一刻,就已经不再是有求必应的昱谦哥哥。
他不让我去见子瞻哥哥,总说子瞻有国事在忙。我傻傻的竟然都信了。
一直到听内侍说皇上赐婚都尉周子瞻与淳安公主我才明白,原来昱谦哥哥并没有把我当亲妹妹。
原来把我圈禁在这凝香殿,是怕我搅了公主的好姻缘。
我把内侍递过来的衣服紧紧抱在怀里,浑浑噩噩地往内殿去,躲进帐子里一夜无眠。
02
三天后是公主和驸马出行的日子。
宫里忙着准备公主仪仗和要带往南边的东西。
毕竟淳安是几位公主中地位最高,也最受宠,所以都不敢有半点马虎。
我打发李德全送去一对玉如意,也算是尽礼。
没多久,李德全就急匆匆地回来,进门就神神秘秘地说有个好事要禀报。
“主子,我就说皇上一定不是您想得那么无情无义,这不是已经派人在城门楼上搭高台呢。”
我瞧了瞧已经乐得嘴巴裂到耳后的李德全,拧起眉头。
“你就这么笃定皇上他是对我有情有义?”
李德全见我搭话,立刻来了精神,洋洋自得地说:
“小人这再看不明白,那皇上赏的打也算是白挨了。”
他说的我不明白。
李德全见我似是有兴趣听,喜得跟着打开了话匣子。
“主子,皇上一直说这殿里不必讲宫里规矩,所以皇上每次您跪迎的时候心里就不痛快。再见您冷冰冰的样子,心里就更不痛快。也就害得小的没少挨打。”
见李德全说得眉飞色舞,嘴冒白沫,我禁不止笑了。
李德全一下愣住,张着嘴半天没合上,而后假意抹了一把泪。
“主子,可算见您笑了。这要是皇上看见,不定会多高兴呢。小的替皇上求您以后多笑笑吧。”说完一顿磕头作揖。
宫里的人惯会巧言令色,见风使舵。
我知道要不是皇上时常来,他们才不会对我这来路不明的主子有什么好脸色。
所以他说的话我也没在意。
可没想到这次李德全说得没错,皇上确实是为我在城楼上搭了高台,我站在上面正好能看到城外。
那天晨雾未散,就见公主的仪仗和车马便浩浩荡荡地出了城门。
我带着风帽手扒着城墙,仔细找着子瞻哥哥。
虽然不能到十里长亭相送,能看一看人也是好的。
等了半个时辰,才见皇上与一个穿着水蓝色长衫的人并马而来。
是子瞻哥哥!
虽没看清脸,但我认得那衣服。
那是我千挑万选的料子,熬了十几个晚上才做出来的衣服。
从阿娘教针凿女红开始,我就发誓以后一定要给子瞻哥哥做件衣裳。
今天终于能得偿所愿,高兴地眼泪抹了一把又一把。
害得李德全不停提醒我别损了皇家威仪。
一直看着那两匹马跑出去很远,那水蓝色的影子才勒住马回头望向城楼。
子瞻哥哥!
顾不得什么威仪,我朝着那水蓝色影子方向拼力喊了声。
也许是雾气隔阻了我的声音,那马上的人只望了一眼便追着公主仪仗去了。
瞧着那影子越来越模糊,五脏六腑像是被人一刀刀割去,痛得浑身颤抖,眼前发黑。
03
我不知道自己是梦着还是醒着。
反正子瞻哥哥还在,他说今年城外潭花坞的桃花已经美得不像话,树下那些卖糖水和油糕摊子也已经摆出来了。
我吵着要他带我去看看。
“只是这路途有些远,带着你个女娃娃多有不便。”
他偷偷抿嘴笑着,指了指埋头看书的昱谦哥哥。
“嫣嫣想去那便去吧。”昱谦哥哥合上书,温柔地对我俩说。
“我就知道昱谦哥哥会应允的,那我们明天就动身好不好?”
我兴奋地搂住子瞻哥哥脖子,在他脸上亲了又亲。
“好。”
“好。”
他俩回得整齐,还整齐地一起红了脸。
好奇怪。
不记得去潭花坞走了多久,只记得我们三个人吃了一路,笑了一路。
喜欢的东西更是塞满了回程马车,我要给阿爹看,给阿娘看。
可到家的时候却是府门紧闭,任凭我怎么拍打,喊着阿爹阿娘,喊到嗓子冒火,都没人回应一声。
我哭了。
鼻子里淡淡药香,眼前是绣满金丝的帐子,还有管事李德全一张老脸。
我的糖水和油糕呢?
“谢天谢地,主子您可算醒了,要不可就要出人命了。”
这厮又胡说。
我应该是睡了个觉,还能闹出人命?
想抬手打他,可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主子自从您昏倒在城楼上,已经整整三天了。皇上急得这三天就没离开过凝香殿,说要是您再不醒过来,就要把御医苑和凝香殿的人都砍了头呢。”李德全又哭又笑地念叨,一瘸一拐地拿药端茶。
内侍在一旁看着掩面偷笑。
看来这三天李德全没少挨无辜地打。
“昱谦哥哥呢?”我勉强支撑起身子问。
“皇上在小厨房看着厨子做糖水和油糕呢。说您小时候就爱吃这个,您要是闻见这香味一定就能醒过来。”
难为他还能记着这些。
我抿了一口茶,摇头苦笑。
正说着就见皇上带着风一般跑了进来,没有一点以往端方雅正的样子。
“皇上,我没说错吧,嫣嫣姑娘终于醒了。”
李德全陪着笑脸努力跟在身后。
皇上眼睛盯着我,看都不看的从身上扯下一块玉佩甩手扔给了李德全。
“快去小厨房把炉子上的糖水端一碗过来。”
李德全慌手忙脚地接了玉佩,不忘拉着内侍一起出了房门。
04
皇上俯身坐在床边。
也许是离得太近,我听见他咚咚的心跳声。
他双眼通红,面色疲惫,应该是几夜没合眼了。
我本不想说话,但看着他满脸的疲惫,心里又多有不忍。
“李德全说皇上这几天一直都在这里?”
皇上他没理我的话,只双手扶着我的肩膀,痴痴地望着我。
那眼神是我从来没见过的。
从懂事开始,记忆中太子昱谦对我和伴读子瞻都是温柔如长兄一般,虽然他也只比我大了几岁而已。
可现在他眼睛里像是有两团烧得通红的火。
烧得人心神慌乱。
“嫣嫣。”
他习惯地叫着我的名字,向小时候一样替我理了理乱了的鬓发。
“皇上,臣女不敢。”我慌忙躲闪。
自从住进这凝香殿,李德全教了很多该恪守的君臣之礼。
我也慢慢习惯把昱谦哥哥换成皇上。
他的手停在半空,一丝伤怀划过眼底,悠悠地开口说道:
皇帝对女主是真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