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女儿沐沐失踪三天后，小区的保安打电话给我，说有可能我女儿找到了。

我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沐沐的房间抱着她最爱的小熊公仔哭泣。这个原本幸福的三口之家，如今只剩下我和老公两个人。自从沐沐出世后，我和老公的感情就淡了许多，我猜是因为老公重男轻女，婆婆又经常在他耳边说我的坏话。

我有女万事足，我不介意老公总是在我耳边说再要一个儿子。我最爱的是我的女儿小沐沐。我把全副身心都放在了沐沐身上，沐沐对我来说，就是我的命。

我从来没想过她有一天会离开我。沐沐失踪的第一晚，我差点就魂飞魄散了。

我接到保安电话后，飞奔下楼。保安在小区门口等我。我一把扑过去抓住保安的手结巴地说，我，我女儿呢，沐沐呢，在哪里？

保安同情地看我一眼，看得我头皮发麻。他指了指旁边蹲地上的一个农民打扮的男人。说，他跟我说的，说看见你女儿了。

男人抬起头，我认出他，他是附近种菜卖的菜农，我带着沐沐去菜市场买菜，他肯定认得沐沐是我女儿。

我紧紧地抓住他手臂，大声说，大哥，你看见我女儿了？她在哪里？

男人咳了一声，小声道：“在我菜园子……。”

快，快，带我去，沐沐是不是受伤了？我不等男人说完，拉起他就跑。

男人的菜园子就在离我们小区几百米的地方。靠近火车桥，我跑进去左右看了一圈，菜园子不大，一眼就看到头，并没有看到沐沐。

我转身用疑惑的眼神看了一眼男人。男人抬起手臂向前方指了指。

我的腿开始发抖，走向前面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我看见了，前方是一块很肮脏的木板，木板下面是一个坑，我闻到浓烈的一股屎臭味。心脏不自觉地快速跳动起来，心都快从胸腔跳出来的感觉，我紧紧地捂住胸口，加快几步走到粪坑边蹲下来。

手抖得很厉害，根本没有力气掀开那块木板。

卖菜的男人伸手帮了我一把，木板掀开后，我看见一个脸朝下浮在粪水上面的尸体。小小的身子被粪水泡得肥肿难分。

但我一眼就看出了，她是我的沐沐。她可爱的三角发辫还是她失踪前我帮她弄的。

菜农看见这惨状，不自禁地在旁边抹起了眼泪。嘴里唠唠叨叨着说：“我家里有点事，两天没来淋菜了，今天来打算给菜加点粪水，一打开就看见个小孩泡在里面，我以为是假人，用棍子拨拉了两下，那脸翻过来了，我一看有点眼熟，才想起是你的小孩，我吓得棍子都扔了，赶紧给你报信儿。”

沐沐，沐沐。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我下意识伸手想把沐沐抱起来，差一点连我自己都掉进了粪坑。

还是卖菜的男人看不过眼，不嫌脏，帮我把沐沐拉了出来，平放在菜园的泥地上。

沐沐身上的裙子烂了，卖菜的男人用一张黑色的盖大棚的塑料布盖住沐沐。我扑到我女儿身上，看见女儿的五孔都在流着血（后来警察对我说，她是头朝下栽进粪坑，挣扎的时候被粪水堵住喉咙急速窒息而死，内脏血液瞬间凝固，所以出现五孔流血的症状）。

我发现沐沐的身体上到处都有青紫色的淤痕，隐私处也有明显的伤痕。而且嘴巴外沿是青紫色的，明显是被人捂住过口鼻。

我摸着沐沐满是伤痕的小身子，当场哭晕过去。

五岁的沐沐竟然被qj，这天杀的变态狂到底是谁。我要把他找出来，就算把他碎尸万段，也难解我心头之恨。

随后赶到的警察把沐沐的尸体带走了。一个女警陪我回家。我回到家竟然看见我老公坐在沙发上抽烟。

我很生气，他回来应该也知道女儿出事了，可他并没有去菜园子找女儿。在他心里，这个女儿就是这样的可有可无吗？

我眼泪又流了下来。自从女儿失踪后，我就特别爱流眼泪。

“你怎么不去看沐沐？难道你就不想见女儿最后一面？”我跟我老公说话的时候，嘴唇颤抖得很厉害，我强忍着怒火和悲痛，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和他对话。

“我见不得那种场面。”老公闷闷地说了一句。

那种场面？什么场面？是不忍心看见女儿掉进粪坑，还是嫌那里太臭？我越说越火大，这个时候还讲究他那个见鬼的洁癖，我再也忍不住了，将茶几上一个烟灰缸大力地摔在地上。破碎的烟灰缸刺耳的响声缓解了我的压力，但同时也瓦解了我故作坚强的外表。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哗的大哭起来。这一刻我感觉是那么的孤立无援，父母都远在千里之外，这个城里我最亲的只有女儿和老公，女儿死了，老公在我身边，心却没有向我靠近。

这是一个女人最悲催的时间。再也没有比这更难过的时候了。

我难过得几乎想死。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好想一刀往手腕上割去，一了百了。

可是杀害沐沐的凶手还没找到，我一定要把他找出来，问他，为什么要奸杀一个五岁的小女孩。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个信念支撑着我，让我活了下去，不至于在沐沐走后做傻事。

二、

尸检结果出来，却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沐沐的隐私外部确实是明显受到了伤害，但是在沐沐的体内没有找到任何精液，也没有发现被侵入的证据。

负责办案的老警察张叔同情地对我说，沐沐确实在生前被伤害过。隐私外部有明显的伤痕。至于犯人为什么最后没有实施qj，原因不得而知。沐沐身上留有凶手的痕迹都被粪水给淹没了。加上沐沐出事那天小区附近的高压线断了，整个片区停电，监控看不到沐沐是从哪里开始失踪，案情目前来说并不开朗。

我心疼得每晚都睡不着觉，捂着胸口躺在床上一直到天亮。黑眼眶厚厚一层，如果这样一直找不到凶手，我觉得我活不下去了。

我只要闭上眼，就会看见沐沐在粪坑里挣扎、呼喊的样子，她小小的嘴巴张开着，一定在叫着妈妈，妈妈，让我救她。

只要想到这里，我就恨不得将那个凶手撕成碎片，扔在地上用脚践踏，就算是这样也不足以解我的愤怒和恨。

让我更加愤怒的是我老公，他像个没事人一样，照常吃喝拉撒，到点了就上班，就像死的那个是一个和他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我第一次怀疑，我当初是否嫁错了人。嫁给了这么一个冷酷无情的男人。

我老公甚至比不上我的邻居张彬和陆梅夫妇，两夫妇在事发第二天后，带着他们的独生儿子小明上我家，陆梅手上提着满满一大篮子水果。

陆梅没开口眼睛先红了，坐在我身边握着我的手说：“我是个没文化的女人，也不懂说安慰人的话，咱们都是做妈的人，我知道你心里有多疼。”

这句话确实说到了我的心坎上，我像是遇到了知音人，眼泪一下子哗哗哗的滴在我手背上。张彬拿了一个水果塞到我手里，说：“我这几天都没听见你家开火煮饭炒菜，我就知道你没吃过什么东西，再怎么样，饭还是要吃的，不然沐沐在上面看到你这样，肯定会不开心。”

我一听他提到沐沐，我再也忍不住，扑在陆梅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他们11岁的儿子小明很懂事地在我背后轻轻拍着我的背，小声说：“阿姨，你别哭了，沐沐不喜欢爱哭的妈妈。”

我抹干眼泪感激地将小明抱在怀里。你真乖！我摸了一下小明的头。

小明比沐沐大六岁，但是沐沐很喜欢和这个哥哥玩，有时候我加班，她会自己去隔壁敲门找小明玩。

以前我是不大喜欢这一家子的，张彬和陆梅平时也不大跟邻居来往，下班回家了就大门紧闭，两口子脸上从来没有过笑容，他们搬来五六年，我真没见他们笑过。只有他们的儿子小明出来找沐沐玩。我一直认为张彬这种一天到晚紧绷着脸的男人有点阴森，我还跟沐沐说少与小明玩。

看来是我误会他们了。这一家人看着都挺好，起码比我老公要有同情心。

我提起精神和张彬陆梅聊了几句，他们也关心地问了案情进展，我告诉他们，因为没有监控，也没有目击证人，警方说目前案情没什么新的突破。

他们一家人走了之后，我洗了个苹果吃，又喝了一杯牛奶。张彬说得对，人是铁饭是钢，如果我坚持不下去，我怎么帮沐沐报仇？

我对警方破案还是抱有希望的。因为现在破案和侦查的工具很先进，可是我等了一周又一周，眼看着一个月过去了，我每天下班都会去刑侦大队问一次，每一次得到的答案都一样：暂时没有进展。

我很沮丧，很难过，一想到沐沐在九泉之下死不瞑目，我就有股想把这世界毁掉的冲动。

幸好啊，天网恢恢，老天爷还是不放过一个坏人。

我们小区里有个住客去外地学习了一个月，回来听说我女儿被杀害了，他马上去公安局给了一个很有用的线索，他出差那天是上月的12号，他看见一个小男孩和我女儿牵着手向菜园子方向走去。他认得那个小男孩，就是我的邻居张彬的儿子张小明。

而他出差那天的时间，与警方推断我女儿死亡的时间刚好吻合！

我听到这个消息后，我整个人都惊呆了。在我失去沐沐后最痛苦难熬的时光，张彬全家都来慰问我，安抚我，我做梦也不会想到，他们的儿子小明会和沐沐的死有关。奇怪的是，警察来我们这幢楼调查时，也去过张彬家里，但是小明根本没说过他那天见过沐沐，我记得他说上月12日那天他和爸爸去公园打球，还去肯德基吃了饭才回来，他一整天都跟爸爸待在一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小明是不是撒谎？他是不是与沐沐的死有关？我迫切想知道答案。

警方很快就将张彬与张小明带回公安局进行审讯。警察老张后来给我打电话说，小明和张彬是分开审讯的，张彬坚持12号那天与儿子一直待在一起。而小明一开始也不承认他12号见过沐沐，但是可能盘问时间很长，整整盘问了一天，小明太累了，心理防线放松，终于在晚上八点左右承认了他12号那天见过沐沐，但他不承认对沐沐施暴，只是一口咬定沐沐是自己掉进粪坑，他和沐沐在粪坑旁边争执，因为沐沐抢走了他最喜欢的飞机模型，他想抢回来，沐沐不给，他就打了她几下，沐沐自己站不稳掉进了粪炕，他害怕被大人责罚，所以没有说出来。

老张说小明肯定是有所隐瞒的，因为他的口供与沐沐的死状并不吻合，有很大的出入，沐沐身上的伤很明显是在死前造成，而不是掉入粪坑后碰伤的。但苦于没有任何主有力证据，并且小明是未成年人，所以不能拘留他，但警方还会进行二次审讯。

我放下电话后想也没想，马上去敲了隔壁的门。是张彬给我开的门。

我一把推开张彬。我的样子一定委凶狠，张彬吓了一跳，没反应过来时，我快走几步跑进屋，小明正在沙发里看电视。

我一把揪住他胸口的衣服，大声吼道：“你看着沐沐掉进粪坑，为什么不叫人来救沐沐？为什么见死不救？”

小明一脸漠然地说了一句：“我干嘛要说，说了爸爸就得打我，爸爸说只有傻子才会做一些跟自己过不去的事情。”

我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呆住了。这是什么样的家庭教育？谁会教育自己的孩子见死不救？才11岁的小孩，就能说出这么没人性的话。我转过脸去看张彬寻求答案，张彬眼神躲闪地走进了厨房。

三、

9月23日，距离沐沐去世一个半月，警方再次把张彬和张小明带到公安局审讯，小明毕竟是个小孩，在警方专业的审讯下，小明终于承认，是他把沐沐推入粪坑的。

我在审讯后第二天看见了审讯笔录。

警方：你和沐沐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你要把她推进粪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