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中的李纨,是荣国府长孙贾珠的妻子。
原本夫妻恩爱,风光无限,可惜丈夫英年早逝,李纨在贾府的地位一落千丈。
年纪轻轻的她不得不敛声屏息,处处小心,与儿子相依为命。
有人说她,问事不知,说事不管。
可又有谁知,李纨的心里有多苦。不是她要避世,而是现有的生活,她已用尽全力。
人生,从来都是悲喜自渡,无人可替。
正如圣人所说:庸者诉于人,智者求于己。
活着,与其仰望别人,不如发出自己的光。
01 不争李纨出身国子监祭酒之家,妥妥的书香门第,优秀的教养让贾家家长很满意。
和贾珠婚后不久李纨就生了贾兰,按理说,大少奶奶李纨有充分的资格参与管家。
可事实上,管理荣国府的却是王夫人的内侄女凤姐。
造成如此局面,唯一原因是贾珠早死,李纨成了寡妇。
书里借用小厮兴儿的话说:
“我们家的规矩又大,寡妇奶奶们不管事,只宜清净守节。”
可见,寡妇不能管家只是贾府规矩。
参照贾母去清虚观打醮一回,张道士提及荣国公去逝时,说贾珍还未出生,而且贾赦、贾政对父亲的模样也记不清来看,贾母也是年纪轻轻就守寡了。
但贾府却无人剥夺贾母的管家权,荣国府依旧是贾母说了算。
看起来,寡妇不当家,就是专为李纨才立的一条规矩。
想定这个规矩,又能定这个规矩的人,想想都知道是谁了。
孝字当先,李纨不争不闹,自此远离权力中心,对外界的繁华一概无见无闻,惟知侍亲养子。外则陪侍小姑等针黹诵读而已。
凤姐生病,王夫人让李纨、探春代管家务,按探春的身份该是李纨的助手。
实际情况却是探春做主时多,李纨发言的机会少。
常言道:抢是祸,争是过。
这并非是李纨软弱可欺,而是她的有意避让。
李纨深知,荣国府的关系错综复杂,内宅里的女人们一个个更不是让人省心的主,一个不留神,就会落人口舌。
她不管家务许多年,寡妇门前事非多,唯有不争,才可平安。
02 不比贵妃省亲前,李纨与凤姐是比邻而居,凤姐院里的人川流不息,李纨这里却是门可罗雀。
婆婆王夫人对她视而不见,对亲孙子贾兰似有若无。
凤姐的女儿出痘疹,全府忙得底朝天,王夫人更是日日供奉痘诊娘娘,比人家亲奶奶都尽心。
而当全家老少在一起做灯谜游戏时,没人在意贾兰在不在,亲奶奶王夫人甚至提都懒得提。
已经没有丈夫做靠山,儿子又不得婆婆重视,换做心窄的人,岂不着急郁闷死了。
李纨却一派风轻云淡,后面安顿儿子用心读书,前面尽心侍奉贾母和婆婆。
贵妃省亲后,李纨随众小姑和宝玉搬进了大观园。
在这个小小的世外桃源里,众人如倦鸟入林,生活打开了一片新天地。
探春发起了海棠诗社,李纨自荐为社长。
诗就每月搞二次活动,急需有稳定的活动经费,李纨找凤姐解决。
没想到,凤姐先给李纨算了一笔账,说李纨的份例钱比她多了两倍,都不舍得拿出来给弟弟妹妹们用一点,分明就是小气。
李纨份例再多,怎比得上呼风唤雨的王熙凤?
经凤姐之手的差事,派发出去就有回扣拿,比如贾芸送香料;
遇到年节,凤姐手底下管家娘子谁敢不孝敬她东西;
更别提几处庙宇道观的香火钱,和乡下的田庄地亩租子。
凤姐这些灰色收入,随便哪一项都比李纨多了不知多少,这几乎是公开的秘密。
李纨大可用这些来和凤姐比一比,让她下不来台,可她没说。
人比人,气死人。
马歇尔·卢森堡曾说:“与别人比较,是悲惨生活的开始。”
经历的越多,越看清人情冷暖。
有些事,说破不如看破。
真正的幸福,不是比出来的,而是一日一日积蓄力量,闯一道道关,过出来的。
03 不自弃贾珠在世时,也有几个房里人,可惜他命短,规矩森严又冷清的日子不是人人能承受得了的,李纨只好由她们另觅前途。
“若有一个守得住,我倒有个膀臂。”
眼看自己在荣国府越来越被边缘化,李纨多么盼望身边能有一个“平儿”啊。
但并没有,连她身边的丫头都嫌稻香村太过寂寞,羡慕其他主子的丫头。
既然无人可靠,便只有强大自己。
儿子贾兰,便是李纨唯一的指望。
贾兰没有专门的业师,便去了贾氏家族的家塾读书,老师不过是个上了年纪的老秀才。
学堂里鱼龙混杂,李纨深恐贾兰沾染恶习耽误了前程,每日都陪儿子温课至夜深。
诗人乔治·赫伯特曾说:“一位好母亲抵得上一百个教师。”
在勾心斗角的荣国府,李纨能避则避,远离是非,对上恭谨、对下亲和,努力为儿子营造和谐的生存环境。
贾宝玉给稻香村的题额:新涨绿添浣葛处,好云香护采芹人。
这无疑是在暗示,住这里的李纨堪称好母亲。
除了儿子,李纨看似无欲无求,实则也有自己的理想。
搬进大观园没多久,李纨就有了办诗社的想法,但碍于身份,她压着没说。
所以,探春一呼她立即响应,还自荐掌坛,带领众弟妹把诗社办得红红火火。
“桃李春风结子完,到头谁似一盆兰。”
李纨不仅鞭策儿子,让他拼搏进取,自己也从未停止进步的脚步,所以,她才不急不徐,明谋善断。
蔡澜说,他最不喜欢那种长嗟短叹,又不积极改善生活的消极主义者。
是啊,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与其顾影自怜,不如想法自渡。
04抄检大观园,凤姐可以绕过蘅芜院不惊动宝钗,却不考虑稻香村住着孤儿寡母,更禁不起一点风言风语。
李纨正病着,吃了药才睡着,凤姐照样带着一群长舌妇闯进稻香村,一一的搜了个遍才走。
在贾府,李纨没有王熙凤的势力,但她有儿子,有智慧,也能为自己撑起一片天。
虽说属于自己的权力被王熙凤掌管了,李纨却从没故意为难她,反而帮凤姐收留尤二姐,还在凤姐失人心左右为难时出手相救。
作家木心说:“不知原谅什么,诚觉世事皆可原谅。”
没有谁的人生一直一帆风顺,没有谁的生活能保持风平浪静。
艰难时,自己撑伞,顺境中,善待他人。
大道至简,福由善生,善念善行,总有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