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我给姐姐发消息:
「姐姐,我要死了。」
「姐姐,我不想活了。」
「姐姐……」
第三条消息发送失败,对话框里出现一个红色感叹号。
后来我真的死了,大雨绵绵,姐姐疯了一样在我的葬礼上哭,哭到断肠寸断。
第一次产生轻生的念头,是在唐芯订婚那天。
我蜷缩着蹲在小区的长椅边,连坐上椅子的力气都没有,胃部绞痛的厉害。
长椅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的备注是妈妈。
我接通电话,还未等说话,那头已经传来她吵嚷着让人听不清楚的咒骂声。
「唐糖,你去哪儿了?你存心想让你妹妹的订婚宴不痛快是吧!」
我紧攥着手机,沉默许久才说道:
「妈,我胃疼得厉害......」
电话那头顿了几秒钟,随即传来一阵嘟嘟的忙音声。
我知道,她挂掉了。
我将手机丢在一旁,身体软绵无骨似地瘫在地上,脸颊埋在双膝间,肩膀一耸一耸的。
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下来,浸湿衣襟。
腹部的痛感却时刻让我蜷着身子,连放声大哭都做不到。
手机又响了起来,来电显示:姐姐。
我咬牙撑着最后一丝理智,按下接听键:
「唐糖,芯芯是你妹妹,你太自私了,快点过来。」
你太自私了…
你太自私了…
温柔的嗓音,像魔咒一般在我耳畔盘旋。
我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嗓子像是啐了血,干涩的厉害。
嘟——
嘟——
电话又被挂断了。
我笑出了声,笑着笑着刚止住的泪水又从脸颊滑落。
三三两两的路人用怪异的眼神看着我。
我想,死了也好。
我打开百度,手指微微颤抖,在屏幕上敲下几个字:「无痛死亡」
Siri突然弹了出来:
「还有很多爱你的人,很多美好的事物等着你~」
可是,这个世界上,早就没有爱我的人了啊…
从前,我的家人也是爱我的。
至少在我被拐卖前,我也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
九岁的我在游乐场被人群冲散。
一个自称程阿姨的人,说她一辈子无儿无女,如今开办了孤儿院,便要好心收留我。
但她一句未曾过问我的家庭,为何孤身一人。
年少懵懂无知,天真的认为程阿姨会为我寻回家路,不曾想那孤儿院不过是个圈套。
这里的真面目是非法拐卖人口交易场所。
于是,我童年的那八年过的昏暗无光。
庆幸程阿姨觉得和我有一面之缘,把我当做她的佣人使唤着。
每当有人看上我,程阿姨总是笑着推辞。
这么说来我倒还要感谢她。
八年后的某一天,犯罪窝点被一网打尽,我和亲生父母重新见面。
听闻这八年妈妈也曾以泪洗面。
可当我好不容易回到家,家里却多出了个夺得本该属于我的宠爱的养女,我名义上的妹妹。
我回家的第二周,唐芯服用过多安眠药被送往医院。
佣人们从我床底下查出了一小瓶的安眠药。
唐芯哭着对爸妈说,姐姐告诉她这是维生素药片。
爸爸狠狠地扇了我一个耳光。
我试着向我的亲生父母解释,这是我抗失眠的药物,留给我的只有无限冰冷鄙夷的眼神。
在他们的心中我是没心没肺当了八年仆人的女儿,和另一个从小养大的娇娇女身子弱的千金女儿怎能想比呢。
我第一次想,如果可以解脱,该多好。
我是一步一跌走回家的。
路边的车子极驰,溅了我一身的水渍。
便道上冲出来一辆摩托车,迎面冲着我横冲而来。
我突然不想动了,就这样,或许就能重获新生了。
嘟嘟——
摩托车一个急刹撞在了路灯杆上。
「神经病吧,让开啊,想死啊。」
车主骂骂咧咧的下了车。
看啊,明明是他先闯上人行道的,为什么要责怪我呢。
我看着车主,又笑了,唇角扯出大大的笑容。
摩托车的车主好像生气了,猛得把头盔摔在地上,轮着拳头就要砸在我身上。
我浑浑噩噩的抬头,脚下打滑,跌在了地上。
手掌心被尖锐的小石子划破,血液顺着手指滴滴嗒嗒的下坠。
周围的人群越聚越多,有人甚至掏出手机报警,我愣了愣,我能打给谁呢?
「你们可都看到了,是这个女疯子自己摔倒的,跟我半毛钱关系也没有啊!」
车主往后退了几步摊了摊手。
群众们窃窃私语着。
我强撑着爬起来,推开人群,顾不得自己的样子是否惹人发笑,一步一瘸的向前走着。
漫无目的。
敲响房门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手指上流淌的血液也干了。
「小糖,怎么弄成这副模样。」
开门的是唐婉年,她微微蹙了下眉,转瞬即逝,紧接着被担忧的神色取代。
「阿姐,我…」
话音未落,爸爸从楼梯口处叫住我。
「唐糖,你今天为什么不去参见芯芯的订婚宴。」
是肯定的语气。
他眼中的打量毫不掩饰,面上嫌弃的抬了抬眼皮,眉毛拧成了八字。
「你学学你妹妹,在外面流落了八年不知道规矩了是吧!」
「你自己看看几点了,你弄成这副模样!」
「说出去怕是要给我唐家丢人现眼!」
我没搭理他的讽刺,一面蹲下换鞋一面回答了第一个问题。
「因为我讨厌唐芯。」
刺啦——
一个烟灰缸猛得朝我砸来。
我没躲闪,后背狠狠地挨了这一下。
闷哼一声,嗓子好像卡了一口鲜血。
「混账!」
爸爸扶着胸口,站定在楼梯上,唐芯则待在他身边,另一手帮爸爸顺气,眼眶还微微泛红。
「爸爸,你别跟姐姐着急,她刚刚回来,不懂事,我不怪她。」
一句话将我贬入尘埃。
我最讨厌她这幅模样。
唐婉年低声劝我给唐芯道歉。
我突然觉得很讽刺,我的亲人们现在正为了一个养女对我大讽其词。
我抬脚上了楼梯,深深鞠了个躬:
「对、不、起。」
唐芯,你赢了。
起身时眼底浮了一层雾气。
唐芯吃了安眠药,父母和姐姐会心疼她。
那我呢,他们会心疼我吗。
我一把抓了很多药片,猛得往嗓子里面塞。
划得嗓子生疼,呕吐感,晕眩感却缓缓朝我袭来,意识逐渐浑浊。
迷迷糊糊里,我又想起刚回家的时候。
那时我并不讨厌唐芯。
她带着我参观琴房,那房间中央白艳艳的钢琴我是从没讲过的。
她双手是那么细嫩,在琴键上跳跃着。
而我的手…
长满了茧子,和磨破的干皮。
我自卑的低了低头。
唐芯为我介绍她每一个奖杯:
「芭蕾舞可难了,这个一等家差点就花落别家了。」
「这个古筝比赛还是我误打误撞参加的,结果拿了特等奖,爸爸乐的嘴都合不拢了呢。」
……
唐芯突然转头看着我,我下意识把那双难看的手背在身后。
她笑了,笑的那么明艳动人。
「姐姐,你擅长什么呀?」
我愣了半晌:
「我…我会抓鱼…还有做饭。」
唐芯惊叹一声:
「姐姐好厉害!天还没黑,姐姐带我出去抓鱼吧,带我见见世面!」
我抬起头,轻点了点。
她马上拽着我蹑手蹑脚出了门。
那是一处不怎么急速的河流,我把裤腿轮上去,光着脚下了河。
唐芯却在岸边蹲坐着发呆。
我没管她,抬手开始等候时机。
再回头的时候是唐芯一阵惊呼声:
「啊——」
我猛地回头,看见她不知怎得脚卡在了石缝里。
我迈步就前,脚腕却被尖锐的东西割破了,血水和河水融为一体。
顾不得这些,我伸手就要去抓唐芯。
可伸出手的那一瞬,唐芯笑着把腿抽了出来。
「姐姐,我没事,刚才腿不小心卡住了,这里都泛红了。」
可我分明没瞧见什么。
「哎呀,姐姐你的脚怎么割破了!」
「呜呜呜——」
……
几声呵斥后,爸爸和妈妈,还有姐姐,都来了。
爸爸妈妈围在唐芯身边,快要急出泪来了。
只有唐婉年抬手摸摸我的头,看见我脚上的伤口一顿,拽着我脱离了河水。
还不如不回呢,一点自由都没有还天天被陷害,换我我早跑了
这姐妹在想什么啊,什么苦都吃过了不应该更看得开点嘛,别人对自己不好就算了,自己还要折磨自己,真是找罪受
姐姐我爱你[得瑟]
为什么姐姐也要劝她道歉,看开头我还以为姐姐是站她这边的呢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姐姐也在妹妹身上吃过亏才想叫她道歉呢
贩卖人口让世界上多少幸福美满的家庭支离破碎啊
这个唐芯心眼真坏啊,让我想起了孤儿怨的女主,天生坏胚,长大后还得了
她爸说话真搞笑,在外面流落了八年知道什么规矩,知道亲生女儿比不过养女的规矩吗
既然已经有个能替代她的养女了为什么又要把她找回来,找回来了又不珍视爱护,这一家子有病吧
他们哪里是爱的孩子,爱的是孩子给自己带来的荣誉罢了,谁有价值就更爱谁
就应该买卖同罪,只有买的人断绝了人贩子才会被遏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