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2月15日,在开往吉林省黄泥河镇的202次旅客列车上,第四节车厢里有个身穿黑色夹克二十多岁的小伙子。
他神情严峻,眼神里不时地透露出几分慌张之色。
这节车厢很热闹,不时地有几个孩童在车厢里四处跑动。
大部分人是结伴出行的,他们一边看着沿途的景色,一边在闲聊着平淡的家常。
八十年代的列车车厢
“我们刚结婚,来来来,给大家带带喜气!”
响亮又带有喜悦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只见一个女子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掏出了一把花生递给身边的人。
她的新婚丈夫脸上洋溢着同样的笑容,和她一起将花生、喜糖分给其他人。
喜悦的气氛传遍了整个车厢,大家吃着花生对他们连连道喜。
只有那个穿着黑色夹克的小伙子一动不动。
列车的乘客们
女子见状,掏出一捧花生,递到了他面前。
“同志!来沾沾喜气,拿着吧!”
看着递到眼前的一捧花生,小伙子愣住了,他猛地回过神来,收下了这捧花生。
没有人知道的是,因为女子的这捧花生,三个小时后竟然救了车厢所有旅客的性命。
一捧花生
这趟列车到底发生了何事,神秘的小伙子又有着什么故事,接下来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呢?
孩提懵懂之时,父母偏意难平这个小伙子叫邱凤国,当时二十三岁,正是青春大好的时光。
可没人知道的是,邱凤国小时候有着怎样的经历。
邱凤国出生在吉林省延边朝鲜族自治州敦化市下的黄泥河镇,家里比较贫困,父亲邱福赢是黄泥河林业局的工人,勉强维持着家里的生计。
黄泥河镇
邱家孩子很多,有七个儿子和两个女儿,孩子多的好处是家里热闹,却也有着很多的烦恼。
邱凤国在家排行老六,这是个很“尴尬”的位置。
因为他既没有哥哥姐姐的威严,又没有弟弟妹妹在家受宠。
尴尬的地位也让邱凤国和兄弟姐妹的关系很一般,大的不愿意带他玩,小的也不跟他玩。
很多时候,他都是一个人在做着自己的事情。
父母为了养家糊口,每天都在辛勤地忙碌,生活中对孩子们的管教也比较少。
除了前面几个孩子是亲自带的,后面几个孩子基本都是哥哥姐姐带大的。
辛勤的中国父母
只有偶尔闲暇之时,才会亲昵地哄逗一番最小的孩子,却很少关注到邱凤国的存在。
“好了,去找你六哥玩吧!”
“俺不要,六哥不好玩!”
邱家父母注意到邱凤国一人在角落玩耍,便让怀里的小儿子去找他玩,谁知小儿子竟然拒绝了。
邱凤国的性格沉默,几乎很少和别人交流。
久而久之,哥哥姐姐嫌他整日板着一副无趣的“老人脸”,弟弟妹妹也觉得他不好接触。
孤独的孩子
面对小儿子对邱凤国的抗拒态度,邱家父母并没有太多的想法。
他们忙碌了一天,不会在意这样的一个小插曲。
可他们没想到的是,对于他们来说的“小插曲”,却是邱凤国生活中的日常。
不过邱凤国早就习以为常,在家里他是遭到“拒绝”最多的人。
他是多么羡慕弟弟妹妹啊,他们年龄小,嘴又甜。
可以肆意地在父母怀里撒娇,换来父母一次次的呵护。
影视剧中的少年
“娘!我……我……”
鼓起勇气想和母亲说说话的邱凤国,张开嘴的那一刻,头脑却一片空白。
“你咋了,有啥事吗?”
“没有,没有,我没啥事!”
邱凤国这个时候会在心里狠狠地痛骂自己:
“活该你自己,你的嘴怎么这么笨?”
邱凤国很渴望父母对自己的关心,可他似乎没有什么机会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关心。
影视剧中的全家福
他想自己要好好学习,考个好的成绩。
如果这样的话,家人会不会对自己高看一等呢?
可邱凤国太高估自己了,他似乎不是学习的那块“料”。
尽管他很努力地背书、做作业了,却依然回答不出老师的问题,考试更是一塌糊涂。
连弟弟妹妹的成绩都比他要好,渐渐地,大家看他的眼神常常带着一种不屑,就连父母都会将好吃的优先留给其他兄弟姐妹。
成绩差的孩子
等到小学四年级的时候,他的成绩依然很糟糕。
父母的收入供不起那么多孩子上学,思量一番后,便让邱凤国辍学了。
还给他找了一份临时的零活,让他赚点钱,补贴家用。
邱凤国看着其他兄弟姐妹每天快快乐乐地去上学,自己却只能挣钱养家,只觉得这都是父母的偏心所造成的结果。
孩子们在玩耍
怨气和不满在邱凤国的心里累积着,他的脸色也日渐阴郁。
他人春风得意,我之荆棘塞途日子像沸腾的白开水一样,既有汩汩的“激情”,又带着淡而无味的“单调”,可没有人会用它举杯来庆祝浪漫。
邱凤国渐渐长大,他打了很多的零工,这些年也挣了一些辛苦钱。
可这些钱往往还没在他手里捂热,便被父母用在了兄弟姐妹身上。
“你哥现在刚工作,得穿好一些的衣裳,不然人家看不起他!”
八十年代布料店
母亲手里拿着刚裁好的布料,准备为邱凤国刚毕业找到工作的哥哥做几件衣服。
邱凤国在旁边一言不发,看着母亲兴致冲冲地将布料拿出来。
这是他刚发下来的工钱,上午交给母亲,下午就被拿去给哥哥买了新布料。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袖口磨白的痕迹和裤子膝盖处的补丁,内心只觉得失落无比。
可母亲还沉浸在给哥哥做新衣服的喜悦之中,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低落的情绪。
1983年,邱凤国所在的林业局工厂招聘正式员工,只看考试成绩,不看文凭。
他心中一动,有些跃跃欲试,如果成了正式员工生活一定会改变很多。
工厂工人
邱凤国干了很多年的零工,托了父亲的关系留在林业局工作。
可因为他的文凭过低,一直以来只能做着零散的打杂工作。
如今有了这个新的机会,只要通过笔试就能成为正式员工。
工资和待遇都将会得到很大的提升,邱凤国的心里很激动。
连着几天,他废寝忘食地准备着招工考试。
这次考试在他心里的分量很重,邱凤国把它看成了将改变自己一生的命运转折点。
可天不遂人愿,邱凤国的考试并没有取得很好的成绩。
他已经多年没有学习的经验了,枯涩的知识在他脑海中停留的时间,甚至还不如眼前飘过的一只飞蛾停留的时间长。
紧张的复习
这次的考试,是厂里经过慎重决定,特地为那些因学历过低,而无法成为正式员工的老技术员开的绿色通道,所以大部分人都顺利通过了考试。
邱凤国的心情低落到了谷底,自尊心强的他觉得周围的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就连兄弟姐妹也在背地里叫自己“六傻”。
他暗暗发誓,自己一定会通过考试。
不久后,他再次参加了招工考试,结果不出意料地又落榜了。
到了第三次考试,邱凤国想了其他的方法。
他深知自己不是学习的“料”,便偷偷找了“枪手”,替自己考试。
考试进行中
可真应了那句话——“有的人倒霉起来,连喝凉水都塞牙”。
考试进行没多久,他们的计划便露馅了,邱凤国更是被厂里点名批评。
这下邱凤国感觉更糟心了,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实在过于悲惨。
早先因为单位离家过远,多次提出调动工作未果。
如今考试三次均落榜,这个世上怕是没有比自己更惨的人了吧?
看着之前很多和他一起当杂工的同事,都顺利通过考试成为了正式的员工。
拿着比他高出几倍的工资,享受着不错的待遇。
工厂的工人
失落之余,他只能继续干着自己原先的工作。
颓废和丧气常常出现在他的身上,几次考试似乎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1984年,在同事的介绍下,邱凤国认识了活泼可爱的董小姐。
两个年轻人双目对视的那一刻,好像有什么别样悸动的萌芽在他们心上破土而出。
在接触了一段时间后,邱凤国开始振作起来,他更加努力地工作,对生活也充满了信心。
谁知没过多久,两人交往的事便被董小姐的父亲得知了。
他对女儿跟邱凤国在一起的事很生气,自己的女儿是个有才有貌的正式工,而邱凤国配不上自家女儿。
年轻人在约会
邱凤国觉得自己的天都要塌了,他觉得老天是不是见不得自己过得好,才会这样惩罚自己?
轻似花生一捧,重比性命若干刚刚经历了恋爱的甜蜜,便遭遇了失恋的打击,邱凤国的心情可想而知。
“你俩不合适啊,人家董小姐长得漂亮,家世又好,你俩咋能配一对呢?”
家人得知事情的原委后,并没有对邱凤国进行暖心的安慰,反而跟他说他与董小姐是多么的不般配。
邱凤国的心情更加糟糕了,但他性格木讷,说话又笨拙,不会向家人辩解,更不会对家人发脾气。
工人在工作
失恋的重创再加上家人的讽刺,让邱凤国在工作中犯了很多次低级错误。
每天更是过得浑浑噩噩,没有一点年轻人该有的朝气蓬勃。
他们的邻居见了,也忍不住心疼这个老实的孩子,于是给他介绍了一个农村的徐小姐。
这个姑娘比邱凤国还要腼腆,见他第一面便羞涩地低下了头,性格也很温柔,邱凤国对徐小姐很有好感。
正想再继续交往下去的时候,邱凤国的母亲从邻居那里得知了这件事。
可她第一反应却是气愤,因为她觉得那个姑娘是农村的,心里顿生不满。
八十年代的姑娘
“一个农村的你跟她谈什么对象,户口转不了,连个正经工作都没有!”
“你娘说得对啊,不合适,咱家现在也没钱给你结婚!”
家人一番棒打鸳鸯,带来的并不是邱凤国的妥协,反而在他的心里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兄弟姐妹过得都比自己好,几个哥哥工作都不错,挣的钱比自己多,谈的对象也好。
可自己却爱情事业双失意,跟他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之前我不是挣钱帮俺哥了吗,现在他们不能帮帮我吗?”
“你想啥呢?你那几个钱能帮上什么忙,不好好学习还来怪别人啊!”
邱凤国想让哥哥帮自己谋个正经的工作,可却遭到了全家人的嘲讽。
他们觉得邱凤国如今的情况都是曾经不努力的结果,怨不得别人。
国企工人
邱凤国对这个世界攒够了失望,似乎没有什么能够让自己值得再留恋的了。
他每天过得昏昏沉沉,一个月的班只上十来天。
其他时间不是在街上闲逛,就是在家里躺着发呆。
家人更是觉得他没有出息,开始在明面对他进行嘲讽。
1986年,邱凤国在街上闲逛的时候得知了一件事,谁也没想到这件事成了“蚁穴溃堤”的最后一击。
当年与他相恋的董小姐和别人结婚了,男方很优秀,是个有着正式工作的工人。
这让邱凤国很受打击,如果他们没有分开的话,现在和董小姐结婚的就该是自己。
八十年代吉林街道
这个疯狂的想法,完全占据了邱凤国的整个脑海。
他觉得这个世界抛弃了自己,那么自己就要报复这个世界。
一个心灰意冷的人做起疯狂的事是很可怕的,邱凤国想离开这个世界。
但又不想让自己的离开显得那么轻描淡写,他的心里开始酝酿一个可怕的计划。
邱凤国从自己工作的工区拿了一些工业用的炸药,他把炸药放在了自己家里。
被自己的七弟发现时,邱凤国说这是用来钓鱼时炸鱼的。
邱凤国做了一番调查,董小姐和新婚丈夫会在2月15日时乘坐202次列车,那天被他定为了计划实施的日子。
1986年2月15日,正是农历正月初七,出远门的人大多都是拖家带口的。
八十年代列车
邱凤国给自己好好捯饬了一番,换上了最新的黑色人造革皮夹克。
他个子不高,又穿上了时下流行的半高跟皮鞋,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皮包。
中午十二点半,六节旅客车厢的202次列车从团北站出发。
前往黄泥河镇方向,邱凤国上了第四节车厢。
等车上的人都上满了之后,邱凤国环视了数遍。
他很失落,因为他没有看见董小姐的身影。
他坐在座位上思索的时候,同一车厢的新人给他递上了那捧花生。
车厢旅客
邱凤国已经很久没有得到别人的关怀了,这不禁令他有些错愕。
一种久违的感动从他的心底里涌起,看着这对新人灿烂的笑容。
他沉默片刻,转身朝第三车厢走去。
愤世难耐失意,人生恍若浮萍这个时候谁也不知道邱凤国的心里在想什么,或许他在感慨自己二十三年短暂的人生,又或许在想曾经带给他温暖的两个姑娘。
邱凤国从第四车厢来到了第三车厢,又来到了第二车厢。
第二车厢也是人满为患,基本都是拖家带口的。
还有几十公里就到站了,所有人都很兴奋。
车厢旅客
最醒目的便是一家五口的存在,母亲在哄着年幼的小女娃,父亲则跟两个大点的孩子玩闹,一家五口,其乐融融。
下午三点十五分,距离终点站还有三十九公里时。
在珠尔多河的十里堡桥上,202次列车发出了巨大的爆炸声。
第二节车厢像是一个从内部爆炸的易拉罐一般,整个车体全部被炸毁变形。
甚至就连取暖的锅炉都被炸飞到了桥底,车下的铁轨也被巨大的冲击力变得扭曲。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的瞬间,整个列车的上方涌起了一朵黑漆漆的蘑菇云,安静片刻后便是一片声嘶力竭的悲鸣哭泣声。
火车炸毁场景
凛冬之时,桥下厚厚的冰面也被冲击力破坏,冰冷的河水汩汩的冒出来。
幸存的旅客们手足无措的从列车上下来,车内一片狼藉。
行李四处散落着,最可怖的是,眼前横尸遍野的场景让人望而生畏。
被炸飞的除了行李物品外,还有残破不堪的躯体……
“娘——你在哪——”
“救命啊!”
“造孽啊,这是怎么了?”
哀嚎声铺天盖地的传来,人们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原本一片谈笑风生的和谐列车,却变成了这般狼狈不堪的模样,宛如人间炼狱一般。
八十年代医护人员
医护人员立即前往现场,对伤员进行救治。
接到报警的第一时间,吉林省公安厅立即派去了侦查组进行案件调查。
当地公安干警也没有迟疑,立即兵分多路,对现场进行勘察。
所有人都在紧张兮兮的关注着案件,希望早日抓住侦破案件的时机。
这场爆炸的伤亡惨重,共计六十五人伤亡,其中死亡高达三十三人,重伤六人,轻伤二十六人,更不用说其他经济损失和带来的社会恶劣影响。
警方将此案命为2·15特大爆炸案
节日欢快的气氛被沉重和压抑所遮盖,这个案件震惊了全国。
一具具尸体被抬出来,整齐的摆在地面上,惨烈的死状令人不忍直视。
博学又年迈的老人、稚嫩且欢脱的幼儿、年轻貌美的姑娘、和蔼可亲的大叔……
可他们都成了地上横列的一部分,那原本其乐融融的五口之家,也躺在了白布之下。
警方没有一丝懈怠,他们对现场进行录像和拍照,不放过一个蛛丝马迹。
这场爆炸的威力极大,桥下的冰面破裂后,有部分遗体以及物品落入河里。
遗体不仅被浸泡,有的还被河水冲走,给警方造成了不少阻碍。
警方对现场进行录像和拍照,又请专业人员进行破冰打捞尸体以及水中的遗物,这也为技术鉴定提供了有力物证。
八十年代警察办案
经过多次现场复原,最终判定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人为爆炸案件。
引起爆炸的物品为硝铵炸药,估计炸药量高达十到十二斤,属于导火索引燃。
毋庸置疑的是在这样的炸药量下,犯罪分子几乎当场被炸死。
警方排查了多具尸体,最终只剩下编号为二十三的一具支离破碎的残骸。
这是一名男性,身高大概有一百六十五公分。
他的腹部位置可以断定为爆炸点,身上残留的衣物能看出是一件黑色的皮夹克。
警方立即围绕着这具尸体,对其他幸存的旅客展开了走访调查。
最终确定了他曾落座在第四节车厢,二十来岁,身高和衣物特征也都符合。
更是多次在第二、三车厢之间来回转悠,行迹十分可疑。
不多时,警方便在列车附近找到了一张名字为“邱凤国”的乘车证,随即便对此人进行调查。
工厂工人
调查后警方得知,邱凤国是黄泥河林业局小白工区的小集体工人。
多次考试失败,又经历婚事告吹,生活很不如意。
邱凤国所在的工厂,前段时间正好进了一批工业用的炸药,邱凤国曾经偷偷带走一部分。
警方又去调查了邱凤国的家里,一家人得知邱凤国的死讯后,都表示不能接受,家里顿时哭声一片。
警方告知了邱家人邱凤国可能是爆炸案的犯罪嫌疑人后,邱凤国七弟一边哭泣,一边告知了他看见邱凤国拿炸药要炸鱼的事情。
在警方的搜查之下,在邱凤国的房间发现了剩下的导火索。
导火索
邱家父母顿时崩溃不已,难以想象那个平时沉默寡言,以老实著称的儿子竟然能做出这样的事,这让他们很难接受。
案件就此侦破,邱凤国因生活不如意产生了厌世情绪,对社会进行报复,导致了这起悲剧的发生。
案件虽然侦破了,可那些死去的无辜之人永远也不会醒来了。
因一捧花生而获救的第四车厢,也将永远铭记这件事,这更是其他幸存者们心里永远无法磨灭的痛楚记忆。
人生的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是整日怀揣着难耐的“八九”,还是用心感受那珍贵的“一二”,这是个这值得深思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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