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胃喝出血，赶台风前帮村里蔬菜卖出去。

可是村长带着村民把我家围住。

“这黑心的昧了大家的血汗钱！”

“还钱！”

他们不知道，这多出来的钱，没有一分进入我口袋。

甚至我还倒贴大几万去打通关系。

他们打伤了我妈，让我卖房赔钱。

我终于知道，原来做好事是有代价的。

我发誓再不收他们的一根菜，他们却崩溃了。

……

1

“儿子，你快回来，出事了！”

接到妈妈慌乱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和几个超市老板谈蔬菜运货的事情。

喝酒喝出血的胃抽搐了一下。

难道是村里的蔬菜开始腐烂了吗？

我匆忙告辞了几个超市老板，心急火燎的开车回去。

刚刚进村子，就有人大喊。

“这个黑心的回来了！”

我正想问发生什么事儿呢，这些人就开始往我的车丢垃圾。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明明我这些天为了帮村子卖蔬菜，疲于奔命的差点低血糖晕倒。

可是现在看大家的脸庞，再没有前几天的友善和蔼。

我黑着脸进了院子，却发现里面挤满了村民。

“狗日的终于回来了！”

看着乌压压的村民，我脑袋嗡嗡的。

怎么突然就贪大家的血汗钱了。

我被推搡着进去了，群情激奋之下我感觉自己的衣服也被扯坏了一点。

还有人用手指抓挠我。

我一心只想弄清楚，到底自己犯了什么事儿。

难道是因为自己动作太慢，村里的蔬菜烂在地里了？

正忧愁着，看到了妈妈眼睛红红的迎上来，腿还因为推搡受伤流血。

我赶紧去看，妈妈摇摇头说没事。

村长正一脸怒容的看着我。

随后就说出了一句让我震惊的话。

“李起伟，你是不是黑了大伙儿的血汗钱！”

我如同五雷轰顶。

却看到我妈也小心翼翼的问我：“小伟，妈相信你，可是……”

外面挤满了群情汹涌的村民。

我甚至还看到有拿着农具举起来的，一副要撕了我的样子。

明明前几天求我的时候，大家对我那么客气，好像亲人一样。

怎么才几天不见，我就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了。

我朗声对村长说：“村长你这话从何说起！”

“敢做不敢承认是吧！”

他转头对村民说：“他是不是对大伙儿说，两块收咱的蔬菜！”

对！

我承认，我说过这样的话。

而且当时我是非常自豪的说出来的。

两块钱收蔬菜，已经比来收菜的菜贩一块五高出五毛了。

即使这样，菜贩还要挑挑拣拣，人家压根就不缺菜。

因为下个星期，几个台风排着队登陆，就算没有刮倒，连续的暴雨也要把蔬菜泡烂。

现在整个种植区最不缺的就是蔬菜。

整个片区都饱和了！

当时我说出来后，整条村子都沸腾了。

甚至说我是村里的大恩人，村子有救了，一个二个的把过年的好话都说出来了。

怎么才几天时间，大家的舌头都恶毒了起来呢。

看到我承认，村长又恶狠狠的质问我。

“那你给超市的价格是多少！”

对，多少？

“怎么，不敢说吗？”

“你这个混蛋，昧了大伙儿多少钱。”

村民叫嚷了起来，声音吵杂，但让本来就有点神经衰弱的妈妈捂住了耳朵。

我这才知道，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可是我问心无愧，甚至觉得有些愤怒。

村长看我这样的表情，大声的咆哮。

“这个黑心的，给超市卖两块二，足足高了两毛钱！”

“枉大伙儿这么信任他。”

村长的话好像炸弹激起千层浪，村民好像杀红了眼。

“李起伟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这可是我一锄头一锄头种出的菜啊！

“花我们的血汗钱，你会下地狱的！”

“大家辛辛苦苦种菜，没想到全进你李起伟的口袋了！”

我本来还想解释着什么，可是看到大家都像是要失控了。

而我妈则有些脸色不好，我知道这件事儿不好处理了。

可是仍旧疑惑，到底谁把超市收购价格给泄露出来的。

我盯着村长。

“谁告诉你两块二的！”

没想到，他随手就掏出了一个合同影印件！

2

上面白纸黑字的写着两块二！

“怎么，还想骗大伙儿到什么时候。”

“你快赔大伙儿的钱！”

其实村里收蔬菜的事情，和我没有半毛钱关系。

只是因为我在城里有几个同学在超市当管理层，我自己家里的菜千把斤卖不出就送了过去。

这件事儿被村里人知道了，村长就连夜带了几个老人来到了我家求我妈。

我妈心软，只能央求我能不能把大伙儿的菜也收下。

我其实挺犯难，因为毕竟人家几个超市有自己的稳定收货来源，不是说能收就收的，我自己拿一点当然好处理，多了涉及的方方面面就大了。

我自己的菜都是求人不敢包票，只能说尽量争取一下。

可是第二天一大早，我家里院子就堆了几吨邻居的蔬菜。

我妈慌了神，说现在还没有着落，可是邻居们却说：“看着卖就好！不然也是烂在地里。”

因为天气预报说了，接下来的两个星期可能都下雨，他们也是急了。

说出这样的话，我妈心里也不是滋味。

“都是乡里乡亲的，能帮一点就帮一点儿吧！”

没想到这个口子一开，没几天送来的蔬菜就更多了。

而且我妈脑子转不过来，刚送来那一批因为是熟人，说是看着卖。

我妈不想占大家的便宜，问了我超市多少收。

于是就两块收了！

当时我没想到，她还是当场给了钱。

直到几天后，她告诉我家里钱不多了我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

家里的院子已经堆了十来吨蔬菜，并且还陆续有不少在运过来。

估计是大家听到两块钱收蔬菜，而且还是现金结算，都疯了。

我慌忙喊停。

我委婉转达了同学的意思，超市那边其实也饱和，整个种植区都饱和——

村长带着村里几个老人当场就跪了下来。

“小伟，你是二爷看着长大的！”

“这次帮帮三婶，你能眼睁睁看着大伙儿的菜烂在地里吗？”

村长也红着眼说：“便宜一点也没关系，现在就是一块五都快没人收啊！”

前些年开始，村子就靠种菜为生，我比大家更清楚这是大家的命根子。

一咬牙，我决定再努力努力。

于是我自掏腰包，买了不少茅台和华子。

在同学的张罗下，一个一个超市喝了过去，送了过去。

那几天我闻到酒就想吐，可是一想到乡亲们，我扣完嗓子继续喝。

终于，我看到了他们捏着三个手指意味深长的暗示。

我懂了但找同学再次确认。

他告诉我！

“打点！”

“还有要走渠道，加收10个点手续费！”

我以前听说过有门道，现在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这样。

所谓的手续费，大家都懂什么意思。

这就意味着，我前面砸了一两万还不够。

还得加钱！

“这钱也不单是他们拿，上面还有货仓要打通，不然啃不下这么多菜！”

“现在最不缺就是菜了！”

“你可以给村里价格再低一点！”

“也对得起他们了！”

我苦笑摇头。

乡里乡亲的，大家都指望着我救命呢，怎么还压价。

3

他笑着说我就是太老实了。

好歹我们终于开始谈到价格，一斤两块钱，加上手续费就是两块二。

“对了，后备箱准备好烟酒，给仓库的！”

“没有定金，货到付款！”

我咬咬牙，同意了。

我仔细的算了下，村里百来户，每户一批大概四五吨，五百吨左右。

一批回款两百万，人家要二十万。

在下个星期雨水来之前，能够出三茬菜，一千五百吨。

这已经不是几个超市能啃的了，这钱不出也得出。

当我把这个喜讯告诉了村里的时候，有人放了鞭炮。

走在田间地头，大家都喜气洋洋的。

村长说：“大家一定会永远记住你的恩情的小伟！”

我就知道努力是值得的。

不过鉴于大家还要请人采摘打包蔬菜还得找仓库堆放，村长说得现金交付……

我头有点儿大，为了打点买烟酒，我已经花了大几万了——

“我以前帮村里收菜，也是当场交付！”

我妈拿出了存折！可是远远不够。

最后只能说先给付三成，最后那边打款了再给大家发钱。

看着是皆大欢喜，可是我家的存款，我妈本来给我留着的娶媳妇儿的老婆本六十多万瞬间清空了。

我妈说，这是为我积功德，吃点苦没关系的。

可是没想到，我已经在和那几个甲方讨论运输保存事宜时，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现在，竟然要我赔大家的钱。

一瞬间，我好像坠入冰窖。

曾经跪在我面前的几个老人，二爷，三婶，还有哭穷哀求的村长。

喊得那么大声。

“李起伟，你不给个说法吗？”

“我看着你长大的，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你爸要是在这里，该多痛心！”

“还钱！”

“还钱，这个黑心的！”

人群有人开始往我家里扔石头了，还有砸我的车的。

“怪不得，大家看，这里面全是好烟好酒！”

“拿我们的血汗钱喝茅台抽华子！”

“好啊好啊！”

“现在承认了吧！”

我这才发现，叫得最大声的，就是村长的儿子李宏。

他在其中一个超市里面做行政的……

同学知道是一条村的，就让他跟着我帮忙。

原来是这个帮忙啊！

“那是给客户的东西！”

“不准动！”

我有些慌，看着车子的东西被哄抢了出来。

“不准动！”

可是我的声音被淹没。

“怎么，我们拿回自己的血汗钱都不行了！”

“你特么的怎么不去死！”

“我自己都舍不得喝啊！”

“这得弯腰种多少菜！”

东西很快被哄抢一空，村长却还冷眼旁观。

刚才几个老人，也手脚麻利，生怕自己没抢到。

没抢到的人，现在纷纷怒骂，捏着拳头要打人。

“证据确凿，合同上也写着，车里的东西也在……”

“还想抵赖吗？”

我心如死灰，平静的说：

“是的，这些烟酒是我买的，超市的价格也是两块二！”

“可是你们想过没有，为什么所有收菜的都开一块五！”

“凭什么给你们两块！”

有人喊：“因为我们的菜好！”

“说这么多干什么，你就是昧了两毛！”

“一个村子上前上万吨，你昧了上百万怎么不说！”

“我不管，赔我两毛钱！否则别想收我们的菜！”

“对，大家别卖给他！”

“鈤你妈，退钱！”

我听到这里，已经愤怒得要发抖了。

我努力让自己平静了下来。

“好，退钱是吧！”

“我退！”

“你们的菜，老子一根也不会收了！”

4

第一批收上来的菜，大概有三百吨左右了。

大部分已经送往客户那里，而我和我妈给村民给付了大概四十来万首款。

还欠着他们八十多万。

客户那边是汇总打款的，起码要半个月后。

这个钱我们无论如何都掏不出来了。

我妈一夜之间，白头发又多了不少，脚上的伤还没结痂。

“儿子，都怪我！”

“都怪我啊！”

她夜不能寐，眼睛布满了血丝。

我还在愁怎么凑钱，和几个老同学也打了电话，他们也是气得不行。

好几个仗义的出钱出力，硬生生凑了四五十万。

我还想着第二天先给一部分。

可是当天夜里家里就有人丢东西，在外面骂祖宗。

骂得非常难听，我妈歇斯底里的出门对骂，骂着骂着自己倒是先哭了起来。

第二天醒来，发现门口还堆了几只死掉的鸡鸭。

是我家养的。

我的车子，也被划花，上面红漆刺眼的喷了几个大字。

“黑心！”

“还钱！”

我妈看了一眼，整个人就晕了。

我不得不让自己的哥们送她去医院。

报了警让警察进来，警察看了说没有证据，也不好怎么处理。

他的建议和我的哥们一样，不如搬出去一阵子。

我也是有这个打算的，这个村子狗都不呆了。

升米恩斗米仇，我总算是见识了。

可是就在我正在往车里装东西的时候，这些村民却再次出现了。

我操起家里的菜刀。

“钱还差二十万，我过几天给！”

“你们非要逼死我妈是吧！”

“来啊！”

可是村长却摇摇头：“有话好好说，你还没有认清自己的问题吗？”

“大家乡里乡亲的，你做了这种事还有理了！”

我看到他这个样子，就知道没安什么好心！

“村子里的菜送到了仓库，为什么不收！”

我呆了！

这些人怎么可以无耻到这个地步啊。

“我是不是说过，村里的菜，已经和我无关了。”

这句话一出来，大家就开始叫嚣了起来。

“合同都签了，说不收就不收，你当我们是傻的吗？”

“对，轮不到你说不收就不收！”

“不收的损失你赔得起吗？”

“损失由你负责！”

几个老家伙还有几个年轻人在嚷嚷着。

我不由得气极反笑。

“你们是来搞笑的吗？”

“说我昧大家的钱是你们，现在让我收菜的还是你们！”

“怎么，现在就不说我昧了你们的血汗钱了？”

村长严厉的说：“一码归一码！一人退一步，我们可以不追究你犯的错，但是你也得认清错误，将功赎罪。”

我笑了。

“所以村长你的意思是，让我两块继续收大家的菜！”

没想到他握紧了拳头，“小伟，你真是冥顽不灵啊，之前两块大家都闹得沸沸扬扬了，你还要一错再错！”

“怎么还提两块！两块四，大家投票决定的！”

大家投票，原来这种事情还能投票决定。

还特么的两块四！

好好好，我乐了。

“要是我不同意呢？”

李宏直接跳了出来。

“这件事不是征求你的同意，我们必须这个价格卖！”

“这是对大家的补偿！”

“也是你的责任！”

5

我看着一个个脸上充满了愤慨的村民，终于明白了过来，原来自己和妈妈真的错得离谱。

什么时候，帮大家卖菜，变成了我的责任了。

为了卖菜，我自己本职工作都丢下，还自掏腰包，花光了自己的积蓄，还把自己喝到差点胃出血，现在妈妈还在医院。

怎么突然之间，我还要将功赎罪了。

“那我还真的就担不起这个责任了！”

“你李宏不是在超市干活吗？有本事你高价收菜！”

村长眉头紧皱。